晨光剛漫過長樂宮的飛檐,廊下掛著的燈籠還留著昨夜的暖痕——那些混了暖燈草的燈油,連燈芯余燼都帶著淡淡的甜香。鳳染霜坐在窗邊的軟榻上,手里捧著一疊疊染了墨香的信箋,都是元宵過后百姓們托驛站送來的。信紙有的是粗糙的麻紙,有的是孩子們用亮草汁染過的粉紅紙,字里行間滿是細碎的暖意:京郊李村的張老伯說,家里的孫兒照著風澈教的法子,扎了個稻草人燈籠,掛在田頭嚇雀兒;城南繡坊的林娘子寫,用花汐教的亮草汁泡過的絲線,繡出的燈籠面在白天都泛著柔光;最偏遠的云溪縣,有個小吏畫了幅《元宵夜燈圖》,圖里滿是提著燈籠的百姓,角落還畫了個舉著禾苗燈的小身影,旁注“似小殿下模樣”。
“染霜,”慕容冷推門進來時,手里端著個白瓷碗,蒸騰的熱氣裹著熟悉的芝麻香,“御膳房今早煮了新做的‘青麥湯圓’,加了共味維度的新麥粉,你嘗嘗。”他把碗放在窗邊的小幾上,順手拿起一封攤開的信箋,掃過上面的字跡,眼底浮起笑意,“張老伯還記著風澈教他孫兒扎燈籠的事,連寫了三句‘小殿下聰慧’。”
鳳染霜拿起勺子,輕輕舀起一顆湯圓——這湯圓比元宵時的略小些,表皮泛著淡淡的青綠色,咬開時,除了芝麻餡,還混著細碎的青麥顆粒,甜里帶著麥香,暖意在舌尖散開。“比元宵的更清爽些,”她笑著遞過勺子,“你也嘗嘗,御膳房這配方改得好,適合早春吃。”
正說著,院外傳來風澈的腳步聲,還夾著源溪的輕聲提醒:“慢些跑,竹籃里的燈籠還沒扎穩。”兩人推門進來時,風澈懷里抱著個竹籃,里面放著個剛扎好的小燈籠,竹篾框架是新劈的,還帶著竹青,燈面是源溪用剩下的紅紙剪的,貼了幾片用亮草汁染過的綠紙當葉子。“娘!陛下!”風澈把竹籃舉到鳳染霜面前,小臉上滿是興奮,“我們要去村里看王阿婆,這是給她的新燈籠,我和源溪一起做的,比元宵的兔子燈還結實!”
源溪站在一旁,手里還攥著半截竹篾,補充道:“染霜姨,我們昨天去庫房找了新的竹篾,泡了三天,不容易斷。燈芯加了守苗爺爺給的暖燈草碎,點著的時候,燈桿不會涼。”
慕容冷摸了摸風澈的頭,指了指桌上的青麥湯圓:“先吃碗湯圓再去,路上涼,吃了暖身子。御膳房還備了些,裝在食盒里,帶去給王阿婆和村里的老人們嘗嘗。”
風澈眼睛一亮,立刻拉著源溪坐到小幾旁,拿起勺子就舀湯圓,燙得齜牙咧嘴也不肯放:“源溪,你快吃!這湯圓有麥香味,比上次的桂花蜜餡還好吃!”源溪笑著點頭,慢慢舀起一顆,細嚼慢咽,偶爾幫風澈擦去嘴角沾著的芝麻餡。
鳳染霜看著兩人的模樣,把信箋收進木盒里:“我和你們一起去,昨天收到云溪縣的信,說那邊的孩子想要燈籠圖樣,我畫了幾張簡易的,帶去給李嬸,讓她幫忙傳給其他村子。”
慕容冷頷首:“我讓林崢備了馬車,順便把工部新做的‘便攜燈籠架’帶上——就是上次說的能折疊的竹架,村民們出門帶燈籠方便。御膳房還烤了些粟米餅,裝在食盒里,路上當干糧。”
一行人坐上馬車時,晨光已經灑滿街巷。車窗外,偶爾能看到百姓家的門口還掛著元宵時的燈籠,有的燈籠面被風吹得略皺,卻依舊亮著——原來不少人家聽了守苗爺爺的話,把暖燈草混在燈油里,夜里點著燈籠既亮又暖,索性一直掛著。路過城南繡坊時,風澈扒著車窗喊:“花汐姨!我們去村里啦!”
繡坊門口,花汐正帶著幾個繡娘整理絲線,聽見聲音抬頭,手里還拿著個剛繡好的燈面——上面繡著一株青麥,麥芒用的是銀線,混了亮草汁,在陽光下閃著微光。“澈兒!等等我!”花汐把燈面塞進繡娘手里,拎起腳邊的布包就跑過來,“我正好要去村里教繡娘們做‘青麥燈面’,這布包里是新染的線,帶著麥香呢!”
馬車里頓時熱鬧起來,風澈纏著花汐看新染的線,源溪則幫鳳染霜整理燈籠圖樣,慕容冷靠在車壁上,聽著幾人的笑語,指尖輕輕敲著膝上的奏折——那是工部剛遞上來的“春耕燈籠推廣冊”,說要把折疊燈籠架和暖燈草種子一起發給各地農戶,既方便夜間看田,又能當綠肥。
到了京郊李村時,村口的老槐樹下已經圍了不少人。李嬸坐在石凳上,手里拿著個竹籃,里面裝著剛剪好的紅紙,見馬車停下,立刻笑著迎上來:“皇后娘娘,陛下,小殿下,你們可來了!王阿婆一早就起來做芝麻糖,說要給小殿下當零嘴呢!”
風澈跳下車,提著食盒就往村里跑:“王阿婆!我們來啦!”源溪趕緊跟上,手里還護著那盞新燈籠。鳳染霜和慕容冷跟著李嬸往里走,剛到王阿婆的小院,就聞到一股濃郁的芝麻香——院里的石桌上,擺著個大陶盤,里面堆滿了剛炒好的芝麻糖,金黃的糖塊裹著白芝麻,陽光灑在上面,閃著油亮的光。
王阿婆正坐在院里的小板凳上,手里揉著糖團,見風澈進來,立刻放下手里的活,拉著他的手往懷里帶:“我的小殿下,可把你盼來了!快嘗嘗阿婆做的芝麻糖,比元宵的甜不甜?”她拿起一塊芝麻糖遞給風澈,又轉身從屋里端出個木盒,里面放著幾雙布鞋,“這是阿婆和村里的老姐妹一起做的,給小殿下和源溪姑娘的,鞋底納了‘千層底’,穿著走路不硌腳。”
風澈接過布鞋,鞋面是用藍布做的,上面還繡著個小小的禾苗圖案,立刻套在腳上試了試,剛好合腳:“謝謝王阿婆!這鞋子好舒服!”源溪也接過屬于自己的布鞋,鞋面繡著竹篾紋,她輕聲道謝,把鞋子小心地放進竹籃里。
花汐這時也拎著布包進來,看到石桌上的芝麻糖,眼睛一亮:“王阿婆,您這芝麻糖做得也太香了!我上次教繡娘們做的燈面,正好缺個‘芝麻糖’的圖樣,您能不能教我捏個糖團造型?”
王阿婆笑著點頭,拿起一塊溫熱的糖團遞給花汐:“你試試,捏的時候輕點,別把糖捏化了。這芝麻糖要裹三層芝麻才夠香,就像咱們大乾的日子,一層暖一層甜,疊著來才踏實。”
鳳染霜坐在石凳上,看著花汐跟著王阿婆捏糖團,風澈和源溪蹲在院角扎燈籠,慕容冷則和趕來的張老伯聊春耕的事——張老伯說,村里的田埂已經翻好了,就等春雨來播種,就是缺些農具,去年的犁有些松了。慕容冷立刻讓林崢去通知工部,把新做的犁和鋤頭優先送到李村,還要派匠人來幫村民修舊農具。
“染霜姨,”源溪忽然舉著燈籠走過來,燈面已經糊好了,紅紙上面貼了綠紙剪的禾苗,還粘了幾顆炒好的白芝麻,“您看,這是我和澈兒做的‘芝麻禾苗燈’,晚上點著的時候,芝麻會不會反光?”
鳳染霜接過燈籠,輕輕摸了摸燈面,白芝麻粘得很牢:“會的,晚上點著暖燈草,芝麻會跟著亮,像星星落在燈上。”她轉頭看向慕容冷,“不如讓工部把這種‘芝麻燈’的做法也寫進推廣冊里,村民們家里有芝麻的,都能做,既好看又不費錢。”
慕容冷點頭:“好,我讓工部加進去。對了,守苗爺爺說今天會從共植維度過來,帶些‘春生種子’,適合早春種,種在田埂邊,既能當綠肥,還能開出小黃花,好看得很。”
正說著,院外傳來守苗爺爺的笑聲:“冷小子,你倒是會算日子!”眾人抬頭,就見守苗爺爺扛著個布袋子,手里還提著個陶罐,喬瓦尼跟在后面,背著個相機,正對著村里的燈籠拍照。“我把共植維度的‘春生草’種子帶來了,”守苗爺爺把布袋子放在石桌上,打開一看,里面是細小的綠褐色種子,“這草長得快,十天就能冒芽,既能肥田,花還能吸引蜜蜂,幫莊稼授粉。陶罐里是‘甜根汁’,泡在湯圓餡里,比桂花蜜還甜,還不膩。”
喬瓦尼放下相機,指著遠處田埂上的燈籠,用不太流利的大乾話說道:“這些燈籠,在陽光下像小太陽,我要拍下來,寄給我的家鄉,讓他們看看大乾的春天,是甜的。”他說著,又舉起相機,對著風澈手里的芝麻禾苗燈按下快門,風澈立刻擺出個鬼臉,逗得大家都笑了。
中午的時候,村里的打谷場又熱鬧起來。李嬸帶著婦女們煮湯圓,用的是御膳房帶來的青麥粉和守苗爺爺的甜根汁,煮好的湯圓浮在湯里,青綠色的表皮裹著淡淡的甜香;張老伯和幾個漢子在支灶臺,烤粟米餅,還把王阿婆的芝麻糖放在旁邊,讓香味混在一起;花汐則帶著繡娘們坐在石凳上,用新染的線繡燈面,有的繡春生草,有的繡芝麻糖,還有的繡風澈的鬼臉,惹得旁邊的孩子們圍著看。
風澈和源溪帶著村里的孩子,在打谷場的角落扎燈籠。風澈教他們用簡易的竹篾扎框架,源溪則教他們用碎布和亮草粘燈面——有的孩子把家里的舊布剪碎,有的去田埂上摘春生草的嫩芽,還有的從兜里掏出幾顆芝麻,粘在燈面上,像撒了把小星星。有個穿補丁衣服的小男孩,手里攥著塊紅紙,小心翼翼地問風澈:“小殿下,我能把我娘繡的帕子貼在燈面上嗎?我娘去鎮上做工了,我想讓她看到我的燈籠。”
風澈立刻點頭,幫他把帕子剪成長方形,貼在燈面上——帕子上繡著一朵小小的梅花,雖然針腳有些歪,卻很認真。“這樣最好看了,”風澈拍了拍小男孩的肩膀,“你娘看到肯定會開心的!”
慕容冷和鳳染霜站在一旁,看著孩子們的身影,鳳染霜輕聲說:“你看,孩子們的燈籠里,藏著的都是想念和盼頭。”慕容冷握住她的手,指尖帶著暖意:“所以我們要把這些盼頭,變成實實在在的日子。工部已經在趕制‘憶信燈’,把憶融屏的碎片嵌在燈面上,村民們對著燈籠說話,就能錄下來,托驛站送到遠方的親人手里。”
鳳染霜眼里亮了亮:“這個好,像把思念裝在燈籠里,走到哪里都能帶著。”
下午的時候,玄甲衛送來了工部的折疊燈籠架和新農具。林崢指揮著玄甲衛把農具分給村民,張老伯摸著新犁的木柄,笑得合不攏嘴:“這犁比去年的沉實,今年肯定能多耕幾畝地!”幾個年輕的漢子則拿著折疊燈籠架,試著展開——原本巴掌大的竹架,輕輕一拉就變成了圓形,再糊上燈面,就是一盞結實的燈籠。“這架子太方便了!”一個漢子笑著說,“以后去鎮上趕集,晚上提著燈籠,收起來就能揣在懷里,不占地方!”
守苗爺爺這時帶著幾個村民,在田埂邊種春生草種子。他教大家把種子和細土混在一起,撒在田埂兩側,又從陶罐里倒出些甜根汁,兌水澆在種子上:“這甜根汁能讓種子長得快,再過十天,你們來看,保證綠油油的一片。”村民們蹲在田埂上,跟著守苗爺爺撒種子,春陽灑在他們身上,連泥土都帶著暖意。
花汐的繡技課也到了尾聲。她教繡娘們用亮草汁染線,再用“盤扣繡”繡春生草——這種繡法簡單,不用復雜的針腳,繡出來的草葉卻立體。有個繡娘學得快,很快繡好了一個燈面,舉起來給大家看:“你們看!這樣繡出來,燈亮的時候,草葉像在動一樣!”花汐笑著點頭,把自己帶來的銀線分給大家:“下次繡麥芒的時候用這個,會更亮。”
傍晚的時候,打谷場的燈籠又掛了起來。這次的燈籠比元宵時更多樣:有孩子們做的碎布亮草燈,有繡娘們繡的春生草燈,還有用折疊架做的芝麻燈,每個燈籠里都點著混了暖燈草的燈芯,暖黃色的光映著燈面上的圖案,像把春天的景色都裝在了里面。
喬瓦尼用相機拍了很多照片,最后還讓大家站在燈籠下合影。風澈站在中間,左邊拉著源溪,右邊拉著那個穿補丁衣服的小男孩,王阿婆和花汐站在后面,慕容冷和鳳染霜站在最外側,玄甲衛和村民們圍在周圍,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笑。喬瓦尼按下快門時,正好有風吹過,燈籠輕輕搖晃,光落在每個人的臉上,暖得像裹了層糖。
回去的路上,風澈靠在鳳染霜懷里,手里攥著塊王阿婆給的芝麻糖,慢慢嚼著,聲音含糊:“娘,今天比元宵還開心,村里的人都笑了,田埂上還種了新種子。”
鳳染霜摸了摸他的頭,看著車窗外漸漸暗下來的天色——百姓家的燈籠一盞盞亮起來,連成一片暖光,像撒在地上的星星。“以后每天都會這么開心,”她輕聲說,“因為春天來了,種子會發芽,燈籠會一直亮著,大家的心也會一直暖著。”
慕容冷靠在一旁,手里拿著喬瓦尼剛洗出來的照片,照片上的人笑得真切,燈籠的光落在每個人的發梢。他輕聲補充:“這就是大乾的春天,不止有花開,有草綠,還有百姓的笑,有日子的甜。這些,比什么都珍貴。”
馬車駛過街巷,車輪碾過青石板,帶著元宵余留的甜香,也載著早春的暖意。車窗外,偶爾能聽到百姓的歌聲,混著燈籠里暖燈草燃燒的輕響,像一首溫柔的春曲。風澈嚼著芝麻糖,慢慢睡著了,手里還攥著那盞小小的芝麻禾苗燈;源溪靠在車窗邊,看著外面的燈籠,眼神清亮;花汐則在整理繡線,嘴里哼著村里學的小調;鳳染霜和慕容冷并肩坐著,手里握著彼此的手,指尖的暖意,像要融進這春天的日子里。
回到長樂宮時,廊下的燈籠已經亮了。春桃正站在廊下,手里拿著個剛煮好的青麥湯圓,見他們回來,立刻迎上去:“娘娘,陛下,小殿下,御膳房還溫著湯圓,加了守苗爺爺的甜根汁,您要不要嘗嘗?”
風澈被湯圓的香味喚醒,立刻從鳳染霜懷里跳下來,拉著春桃往廚房跑:“我要吃!我要吃甜根汁的!”源溪笑著跟上,花汐則拎著布包,去了繡坊——她要把今天教繡娘們的針法記下來,明天送到工部,讓他們印成冊子,發給各地的繡坊。
鳳染霜和慕容冷坐在廊下的石凳上,春桃端來兩碗湯圓,甜根汁的香氣混著麥香,在夜色里散開。鳳染霜舀起一顆湯圓,輕輕咬開,甜而不膩的汁液在舌尖漫開,暖到了心里。“比中午的更甜些,”她笑著說,“守苗爺爺的甜根汁,真是寶貝。”
慕容冷點頭,看著遠處百姓家的燈籠,那些燈籠的光連成一片,和長樂宮的燈籠呼應著,像一片溫暖的海。“明天,我讓工部把甜根汁的配方也分享出去,”他說,“讓各地的百姓都能嘗到這甜。還要讓時汐和紫汐,把今天村里的場景傳到共憶維度,讓維度里的伙伴們,也看看大乾的春天,有多暖。”
鳳染霜靠在他肩上,手里捧著溫熱的湯圓碗,看著廊下的燈籠。燈籠的光落在她的臉上,柔和而溫暖。她輕聲說:“元宵的暖,是聚在一起的熱鬧;而春天的暖,是日子里的綿長。這些暖,這些甜,會一直跟著大乾的百姓,一年又一年。”
慕容冷握住她的手,指尖的暖意透過掌心傳來。他輕聲應道:“會的。只要我們和百姓在一起,大乾的每一個日子,都會像這元宵的湯圓,像這早春的燈籠,暖著,甜著,一直走下去。”
夜色漸深,長樂宮的燈籠依舊亮著,暖燈草的暖意裹著甜根汁的甜香,飄在院里,飄在風里,也飄進了大乾的每一個角落。遠處的田埂上,春生草的種子已經開始吸飽水分,準備發芽;百姓家的燈下,有人在寫回信,有人在繡燈面,有人在教孩子扎燈籠;驛站的驛卒正趕著馬車,車上裝著燈籠圖樣、農具手冊,還有百姓的思念——這些,都是大乾的春天里,最珍貴的篇章,也是日子里,最綿長的暖與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