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壘砌的灶窩上的鐵鍋里,奶白色的魚湯正咕嘟咕嘟地翻滾著,散發(fā)著極其誘人的鮮香。
李月蘭用的是最樸素的做法,魚煎過后加冷水大火猛煮,但她卻偷偷放了一小撮味精和一點點白胡椒粉撒了進去提鮮。
此刻的魚湯,香氣濃郁,味道鮮美得簡直不像這個時代的產(chǎn)物。
一家人圍坐過來,捧著粗陶碗,吹著熱氣,小口喝著鮮美的魚湯,就著干糧和涼拌野菜,剛才那點小插曲很快被拋諸腦后,氣氛重新變得其樂融融。
大家一邊喝湯,一邊聽著謝文吹噓他要是認真讀書一定能考個狀元回來,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這濃郁的香味可把隔壁的謝大虎和謝里正給饞壞了,謝大虎使勁吸著鼻子,眼巴巴地看著自己鐵鍋里的魚湯,怎么聞都有一股子魚腥味,嘴里嘟囔:“廣福家的這手藝……真是絕了……”
他身邊兩個小的,謝小花和謝吉利,更是被饞得直拉他的衣角,仰著小臉天真地問:“爹……廣福嬸子做的魚湯好香啊……你啥時候也給我們找個后娘啊?找個會煮這么香魚湯的后娘……”
謝大虎被孩子問得老臉一紅,尷尬地咳嗽兩聲,笑罵道:
“去去去!瞎說什么呢!喝你們的黃豆糊糊去!”心里卻也不由自主地嘆了口氣,看著謝家熱鬧溫馨的場景,眼里閃過一絲羨慕。
夜深人靜,營地里的鼾聲和夢囈聲此起彼伏。
謝文夾在謝廣福和謝鋒中間,聽著兩人沉穩(wěn)的呼吸聲,卻瞪大眼睛望著星空,毫無睡意。
白天父親和哥哥的話,像石頭一樣壓在他心里。
“謹言慎行”、“名節(jié)”、“負責”……
這些詞在他腦子里打轉(zhuǎn),他煩躁地翻了個身,看著身邊兩人熟睡的側(cè)臉,心里涌上一股巨大的委屈和失落。
他好想回到現(xiàn)代那個自由自在、無需時刻繃緊神經(jīng)的世界。
在那里,他可以和哥們兒勾肩搭背,也可以和女同學大大方方地討論題目、約著一起去圖書館或者露營,從來不會有人用異樣的眼光看待一起玩鬧的少男少女,更不會扯上什么“名節(jié)”、“負責”這種沉重的字眼。
他想念他的房間,他的電腦,他收藏的那些限量版球鞋……
那些球鞋還嶄新地躺在鞋盒里,等著他去“寵幸”呢……
越想越難過,眼皮卻在這種想家的情緒中變得越來越沉重。
不知過了多久,意識模糊間,他仿佛聞到了家里熟悉的味道,是地板清潔劑的淡香和陽光曬過被子的味道……
等等!味道!
謝文猛地一個激靈,瞬間清醒,卻驚駭?shù)匕l(fā)現(xiàn)眼前的景象徹底變了!
沒有躺在身邊的家人,沒有荒野的黝黑和泥土味!
他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躺在自家現(xiàn)代套房的玄關里!
身下是熟悉的花紋地磚,墻上掛著可愛的卡通掛鉤!
“我……我回來了?!”
謝文難以置信地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嘶......好痛!不是夢!”
他興奮地幾乎要跳起來,像個瘋子一樣在家里快速轉(zhuǎn)了一圈:
客廳的沙發(fā)、電視、游戲機!書房里堆著的課本和習題冊!還有他的臥室!他的床!以及鞋柜里那雙他求了老媽好久才買的限量版AJ!一切都和他“觸電”穿越前一模一樣!
“太好了!我真的回來了!”他激動地大喊,聲音在空蕩的房子里回蕩。
但很快,他發(fā)現(xiàn)了一絲不對勁。
姐姐明明說過,這段時間他們幾乎把家里能即食的東西都掃蕩空了,廚房的果蔬早就被消耗完了。
可是……現(xiàn)在……
廚房的料理臺上還放著那天老媽去菜市場買的菜肉水果,看起來還挺新鮮。
他猛地拉開冰箱門,里面塞得滿滿當當!*蔬菜、水果、酸奶、飲料……
甚至他們在穿越第一天就吃完的那袋冬棗,也好端端地放在冷藏室里!
“這……這是怎么回事?”
謝文懵了,心里升起一個荒謬又令人心跳加速的猜想。
“難道……我不是進入了類似老姐那樣的空間……我是……穿越回觸電那一天的時間點了?”
他懷著忐忑無比的心情,顫抖著拿起那袋鮮嫩欲滴的冬棗,學著記憶中姐姐的方法,緊緊閉上眼睛,集中全部意念,在心里默念:
“我要出去……我要回古代……我要見到爹、娘、哥哥和姐姐……”
甚至加上了“急急如律令”之類的咒語,而就在這時,他隱約聽到,似乎從極其遙遠的地方,傳來了家人焦急的呼喚聲:
“小文?謝文?你跑哪兒去了?”
而在謝文進入空間后不久,謝鋒半夢半醒間,習慣性地往旁邊一搭手,卻摸了個空。
他猛地睜開眼,借著微弱的月光一看,身旁原本睡著謝文的位置,空空如也!
“又起夜?”謝鋒嘟囔了一句,翻個身想繼續(xù)睡,但等了好一會兒,卻沒聽到任何動靜,心里頓時咯噔一下。
他立刻坐起身,仔細環(huán)顧四周,黑漆漆的營地里除了鼾聲,根本沒有謝文的身影。
“小文?小文?”他壓低聲音叫了兩聲,無人回應。
一種不祥的預感瞬間攫住了謝鋒,他立刻推醒了旁邊的謝廣福:“爹!爹!快醒醒!小文不見了!”
謝廣福一個激靈坐起來:“什么?不見了?是不是去解手了?”
“不像!好一會兒了!”謝鋒語氣急促,同時已經(jīng)起身去搖醒不遠處板車上的李月蘭和謝秋芝。
四人瞬間清醒,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在這逃荒路上,深更半夜一個大活人憑空消失,能想到的可能性都極其可怕,掉進哪個暗坑了?被野獸叼走了?
或者……最令人毛骨悚然的……被哪個餓瘋了、饞肉饞紅了眼的人給……
李月蘭一想到最后那種可能,腿都軟了,聲音帶上了哭腔:“我的兒子……他不會……”
“別自己嚇自己!”謝廣福強自鎮(zhèn)定,但聲音也在發(fā)抖,“快!分頭找找!就在營地附近!小聲點,別驚動其他人!”
四人立刻在漆黑的營地里焦急地低聲呼喚、摸索,心跳如擂鼓。
然而找了一圈,根本不見謝文的蹤影。
就在李月蘭幾乎要崩潰哭出聲時,謝秋芝猛地停下了腳步,一個極其荒謬卻又可能是唯一解釋的念頭闖入腦海。
她拉住父母和哥哥,聲音壓得極低,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爹,娘,哥……你們說……弟弟他……會不會是……‘回家’了?”
“回家?”謝廣福和李月蘭一時沒反應過來。
謝鋒卻瞬間明白了妹妹的意思,瞳孔猛地一縮:“你是說……像你那樣?!”
這個猜測太過離奇,但在眼下這無法解釋的情況下,卻成了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四人立刻掉頭,急匆匆而又盡量不發(fā)出聲響地往回趕,打算讓謝秋芝立刻進入空間查看。
剛快步回到自家板車附近,四人卻猛地頓住了腳步,目瞪口呆地看著板車旁。
只見謝文好端端地站在那里,一只手還茫然地撓著頭,另一只手里……赫然提著一個他們熟悉又陌生的、印著超市l(wèi)OgO的透明塑料袋!
袋子里裝著的,正是那水靈靈、紅綠相間的早應該被他媽吃完的冬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