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文打算等會兒幫忙把粥食送到田里,就進去空間里研究那本沈硯所著的《浮世錄》。
他最近已經把那那些舊書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早已爛熟于心,再加上空間網絡的百度加持,許多問題的標準答案也都倒背如流。
如今他把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這本《浮世錄》里,這本書對他而言,更像一個窺探這個時代頂級士人思想內核的絕佳窗口。
他試圖透過那些冷靜克制的文字,去解析沈硯隱藏在書籍背后的政治觀點、社會治理理念、甚至是對人性與權力的深刻洞察。
越研究謝文就越發現沈硯并非簡單的悲天憫人,其字里行間透著一種近乎冷酷的理性:他強調數據實證,剖析制度漏洞,甚至對皇權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的模式也隱含批判。
“知其然,更要知其所以然……”
謝文低聲自語,“了解沈硯的想法和觀點,幾乎就等于拿到了解讀這個時代統治階層思維模式的鑰匙。這是我最缺乏的……‘古代官場階級意識流’。”
他渴望理解這套運行了千百年的社會規則和權力邏輯,這比他學過的任何具體知識都更重要。
因此,最近謝吉利都被勒令自己看書習字,沒事不要來找他,他要繼續啃這塊硬骨頭。
李月蘭看著各有各忙活的兒女,笑著搖搖頭,對謝秋芝囑咐道:“去了秋笙家有點眼力見兒,兜里裝點銅板去,要是他哥那些竹篾制品,有喜歡的就買下,好歹照顧以下生意。”
“知道啦,娘!”謝秋芝應著,跟著謝廣福走出了自家寬闊的宅基地往村另一頭走去。
父女倆一路朝著村頭張秋笙家走去,路上遇到不少村民,都熱情地跟謝廣福打招呼,如今謝廣福在村里的聲望可是如日中天。
也有人好奇地看著跟在他身后的謝秋芝,感嘆這丫頭最近長高許多,人也好像越發水靈白凈了。
張秋笙家住在村子相對僻靜的一角,在竹林的另一邊上,因為父子倆干的都是需要木林的安靜的手藝活,住在熱鬧的地方反而不合適。
不管是木材或是竹子,都是大塊的物件,只有住在村子的邊邊角角,能擴的地才更大一些,兩人又不笨,選宅基地的時候故意選了別人不愛的山腳竹林邊,這樣他們家附近的地塊被買下來不少,目前都用來做露天的工作場。
還沒走到近前,就聽到他家窩棚后方傳來“噼啪”的破竹聲和“沙沙”的刮木頭的聲音。
謝廣福遠遠就看見他家的宅基地上堆滿了各種粗細不一的竹材。
張林木正坐在一個簡陋的木工凳上,專心致志地刨著一塊門板,木花四濺。
而旁邊不遠處一個身材高瘦、面容清俊的年輕后生,正坐在一旁,手法極其嫻熟地將一根粗竹破開、刮去內節、再分成均勻細薄的篾片,動作行云流水,帶著一種獨特的力量感和韻律美。
他應該就是張秋笙了,謝秋芝一邊跟在謝廣福身后一邊盯著他瞧,越瞧越覺得他動作流暢到有一種仙風道骨的灑脫自然,養眼得很。
張秋笙感受到有兩道目光看向自己,抬眼看去,兩個人正往他家這邊走來,其中那個女孩的目光像是黏在自己身上,帶著一種好奇和審視。
他沒說話,手上的活也沒停。
而在窩棚旁邊,坐著一個穿著干凈舊布裙的姑娘,正低頭專注地用細細的篾絲編著一個小巧玲瓏的蟈蟈籠子,手指翻飛,靈巧無比。
她聽到腳步聲,抬起頭來。
謝秋芝已經沒在看張秋笙了,而是看向她,心里微微一動,這就是長大后的圖圖姐?
記憶里那個模糊的清瘦女孩形象,漸漸和眼前這個少女重合起來。
她約莫十五六歲年紀,皮膚是健康的蜜色,眉眼清秀,鼻子挺翹,嘴唇抿著,帶著一種專注而沉靜的氣質。
雖然穿著打補丁的舊布裙,但漿洗得干干凈凈,頭發也梳得整整齊齊。
她看到謝廣福和謝秋芝,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放下手中的活計,站了起來,顯得有些局促,但還是小聲喊了一句:
“廣福叔……芝芝妹妹?”
她的聲音輕輕柔柔的,像夏日的微風。
“哎!圖圖丫頭,越長越水靈了!”謝廣福笑著應道,然后朝窩棚后面的張林木和張秋笙喊道:
“老張哥!秋笙!忙著呢?”
張林木停下刨子,抬起頭,露出憨厚的笑容:“是廣福啊!啥風把你吹來了?”
張秋笙也停下了手里的活,站起身,用布巾擦了擦手,朝著謝廣福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眼神里帶著手藝人對謝廣福這種“技術大拿”的尊重。
他的目光掠過謝秋芝時,微微頓了一下,但也是禮貌地頷首致意。
謝秋芝也小聲回了句:“圖圖姐。”
她看著眼前這個安靜秀氣的姑娘,實在很難和“圖圖”這個略顯可愛的名字聯系起來,但想到早上母親說的那個烏龍,又覺得有點好笑。
謝廣福也不繞彎子,直接說明來意:“老張哥,秋笙,我今兒來是有事相求。最近不忙,我想著趕緊把竹子砍了,起個竹樓先住著,這窩棚睡久了實在憋屈。想請你們爺倆幫忙掌掌眼,看看哪些竹子合用,再幫著我一起砍下來,工錢好說!”
張林木一聽是蓋房子的活,來了精神:“起竹樓?好事啊!廣福你腦子活,起的樓肯定不一般!啥求不求的,鄉里鄉親的,幫忙是應該的!秋笙,你說呢?”
張秋笙話不多,言簡意賅地問道:“廣福叔,您打算什么時候要?對竹子有啥具體要求?”他說話直接,卻句句都在點子上。
謝廣福就喜歡這種爽快人,立刻比劃著說:“越快越好!先把我家的竹叢里合適的都砍了回來,不夠的我去找謝里正買公家的……”
謝秋芝在一旁插不上話,便悄悄挪到屋檐下,湊到張圖圖身邊,看著她手里那個快要編好的、極其精巧的蟈蟈籠子,由衷地贊嘆道:“圖圖姐,你手真巧!編得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