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陳北想著能好好休息一下,養好精神,全力以赴應對晚上沒有硝煙的戰爭。
可是午時剛過,衛凌云便騎馬來了,要他和李榮一起進宮。
“現在就去,會不會有點早?”
“不早,去宮里,還有件事情要辦?!?
“何事?”
“大哥別問了,去了就知道了?!?
沒得辦法,陳北只好讓人從后院牽來白將軍,跟著衛凌云一起進宮。
“老三,一起去,不去可是抗旨,小心你老娘!”
不見李榮的身影,衛凌云對著酒樓二樓敞開的窗戶高聲喊道。
砰!
一個酒壇飛了出來,碎了滿地。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既已結拜,我老娘也是你衛凌云的老娘!”
李榮從窗戶露出身形,嘴里罵罵咧咧。
衛凌云不怒反喜,仰起頭,“所以,為了咱們的老娘,快下來一起進宮!”
“知道了,等會兒會死!”
……
與此同時,偌大的長樂宮,小閣樓上。
蕭玉兒在兩個宮女的打扮下,梳起了十字髻,顯得莊重又高貴。
額間描上碎金牡丹花鈿,又點了紅唇,就連兩腮都打了香粉。
“公主今日美的,可真是讓人移不開眼了。”
聽見宮女的夸獎,坐在銅鏡前的蕭玉兒并未答話。
看著銅鏡里莊重的公主模樣,她忽然想起了遠在邊疆時,渾身臟兮兮,狼狽至極的書生模樣。
相比較之下,她更喜歡后者!
因為她現在就是一只被關在籠子里的金絲雀。
而在邊疆雖然臟,她卻是一只自由自在的鳥。
“公主,左賢王殿下入宮了。”
“聽聞這位左賢王,自幼聰慧,是個神童,生的也是俊俏非凡,不似尋常野蠻狄人。”
“公主嫁給他,非但不是去受苦,還能叫兩國握手言和,重修于好,公主功過千秋!”
聽見這話,蕭玉兒直委屈地想哭。
戰火,是狄人先挑起來的。
現在,敗的也是狄人。
為什么大乾要議和?
議和也就罷了。
為什么還要把她當作禮物送出去!
什么功過千秋,她一點也不想要這個虛名。
“好了嗎,陛下派人來催了!”
一名宮女急匆匆地走進來,蕭玉兒這才忍住要掉眼淚的沖動,沉默地站起來,往宮外走去。
約見的地方是后宮御花園,可兩名金瓜武士,還是寸步不離地跟著,生怕蕭玉兒想法子逃了。
從邊疆回來后,蕭玉兒不是沒做過類似的事情,還好他們日夜謹慎,沒讓蕭玉兒逃出宮,就連狗洞也盡數堵了。
“朕的御花園,風景好看的,百數之多,可唯獨這處風景,朕最喜歡。”
“左賢王覺得,此處風景如何?”
湖岸邊,垂柳下,穿著龍袍的小皇帝蕭玦,伸手指著面前的風景說著。
在他身邊,瘦高的宰輔沈鹿陪著。
還有一位穿著狄人貴族服飾的公子哥。
想必就是左賢王赫連遠了。
蕭玉兒順著小皇帝蕭玦手指的方向,也望了望湖上的風景,愈發想哭。
邊疆風景蕭殺,比這里要好看幾百倍。
“長樂來了,真是讓朕和左賢王好等!”
瞧見蕭玉兒姍姍來遲,蕭玦面露不悅,背著雙手說道。
蕭玉兒什么都沒說,只是低著頭,屈屈身子,以示歉意。
曾幾何時,他可是跟在她屁股后跑耍的弟弟。
可如今在他嘴里,只剩長樂,連句阿姐都不曾叫。
“長樂公主盛裝相見,過來晚了情有可原!”
“公主,這位便是左賢王殿下,殿下,這位就是我朝長樂公主?!鄙蚵菇榻B二人認識。
“見過殿下。”蕭玉兒不情不愿地行禮。
抬頭時,赫連遠一時間看呆了,不曾想到長樂公主竟然生的這樣美。
沈鹿微微一笑,道:“陛下,咱們去那邊賞景吧,就讓公主和殿下單獨相處會兒?!?
“嗯?!?
小皇帝蕭玦嗯了一聲,背著手就離開。
人走后,赫連遠回過神,行了狄人禮節,“見過長樂公主,赫連有禮了!”
蕭玉兒的目光早就轉向湖上,壓根懶得去看身邊的赫連遠。
任憑他生的再英俊,終究也敵不過邊疆那道挎刀持弓的身影。
見蕭玉兒并不搭理他,赫連遠并不在意。
感情是慢慢相處出來的,不在于這一時半刻的。
待蕭玉兒嫁去草原,赫連遠相信,蕭玉兒會慢慢愛上他的。
順著蕭玉兒的目光看去,赫連遠背著手嘆道:
“宮中的風景,到底是人造的,比不上草原,待公主嫁過去,赫連帶公主去看草原,看藍天,看白云!”
蕭玉兒冷冷道:“我不會嫁給你!”
赫連遠一頓,臉上閃過一絲難看的表情。
“你朝皇帝和宰輔可都是答應了的,公主這樣,你朝皇帝,會生氣的?!?
蕭玉兒忽然扭過臉,對著赫連遠笑了起來。
只一眼,赫連遠便心花怒放,放下了背在身后的雙手。
可是下一刻,蕭玉兒說道:“讓我嫁給你未嘗不可,你去,游過這湖,我在湖對岸等你!”
說完,蕭玉兒抬腳就走。
赫連遠停在原地,看了看眼前偌大的湖泊,又看了看逐漸走遠的蕭玉兒,選擇追了上去。
蕭玉兒停下腳步,沒有回頭,“追來作甚!怎的不游湖?”
“湖大,赫連不習水性,公主不如換個條件!”
停在原地的蕭玉兒再度笑了起來,只是笑聲怎么聽怎么難聽。
只是叫他游個湖,他都不愿。
可冬日里她要花瓣洗身,那個小堡長都會想法子給他摘來。
他拿什么和小堡長比。
笑著笑著,蕭玉兒哭出了聲音,竟一下子縱身跳進了湖里,濺起不小的水花。
赫連遠大驚,卻沒有馬上跟著跳進去,而是驚慌大叫道:“快來人,公主落水了!”
不曾走遠的小皇帝蕭玦和宰輔沈鹿聞訊趕了過來。
“快,快救公主!”
蕭玦就要指揮侍衛,跳進湖里去救蕭玉兒。
蕭玉兒浮在湖上,雙臂拍著湖面,哭道:
“別過來,都別過來!”
“誰敢過來,我就死給你們看!”
“阿弟,你答應過父皇,要好好照顧我,可你就是這么照顧我的?”
“我不愿意嫁,你偏要我嫁!你我可是一個娘生的,你怎的連長寧都不如。”
蕭玉兒泣不成聲,在湖里越來越遠。
蕭玦緊緊皺著眉頭,他知道姐姐蕭玉兒委屈,可是他沒有辦法,一切為了大局著想!
犧牲蕭玉兒,換來兩國和平,他覺得很值!
“長樂,莫要胡鬧,快上來!”蕭玦伸著手。
蕭玉兒哭著搖著頭,扭過頭往湖中心游去。
蕭玦徹底急了,下令讓侍衛們都跳下去救人,如果救不回,他們也別活了。
一聲令下,侍衛們就要跳下去。
誰知湖對岸有三道人影,比他們速度更快,已經跳進湖里,朝著蕭玉兒游去。
“愣著干什么,快救人!”蕭玦喝道。
“都別動!”
一道沙啞的聲音,忽然從身后傳來,侍衛們趕緊單膝下跪抱拳。
“亞父?”
“見過亞父!”
瞧見是武定山,蕭玦趕緊行禮。
武定山直接無視他,走上前,看向湖上的狀況。
“亞父,長樂不知怎么的,就跳湖——”
不等蕭玦把話說完,武定山便滿臉動怒,直接將蕭玦扔進了湖里,嚇的侍衛們紛紛像下餃子一樣,去撈落湖的小皇帝。
龍袍被打濕,頭發也沾了一臉,蕭玦不解道:“亞父,您怎的……”
“你閉嘴!”
武定山折下一根柳枝指著,怒道:“我就是這么教你的!教你逼的你阿姐跳湖?”
“亞父息怒,聽朕解釋!”
啪!
一柳枝抽了下去。
“閉嘴,還有什么好解釋的!今天,我便代先帝教訓你這個不成器的逆子!”
每抽一枝,武定山便冷眼看向身邊的沈鹿。
沈鹿只俯身作揖,不敢抬頭說話。他知道,抽的是小皇帝,那些話教訓的卻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