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場秋風,刮的樹上的樹葉差不多掉完了,也刮的街道上的百姓們都換上了厚衣裳,連雙手都攏在了袖子里,有些瑟瑟發抖了。
“著,新科狀元,上前挑選官職!”
吏部大院內,早朝都輕易湊不齊的朝廷大員們,不是告假就是有別的事情,在這里卻齊的不能再齊。
因為這對他們來說至關重要,不來也得來。
朝廷要進一批新人,他們如果不能拉攏新人到自己的陣營,新人便會投別的陣營,此消彼長,還是為了長遠考慮打算。
這第一個新人便是今年的新科狀元,也是各方勢力爭搶的主要目標。
和往常不同,這新科狀元是憑借實力自己考上的。
高中金榜之后,便一直待在家中,大家想要提前接觸都沒機會。
隨著吏員的高唱,一名年輕人站了出來,生的也是英俊非凡,翩翩公子一枚!
見此一幕,許多朝廷大員紛紛捋著頜下長須,滿意地點點頭,已經將狀元視為自己的女婿了。
“狀元郎,這是你的!”吏員笑瞇瞇地主動遞過去一塊牌子,牌子上刻著翰林院三個字。
年輕狀元并沒有伸手接過,而是皺眉不悅道:“我并未挑選入職翰林院!”
吏員一頓,完全在意料之外,“往年,狀元都是挑選這個的,狀元郎就別跟小人開玩笑了。”
翰林院編修,也叫狀元職位,但凡考中狀元的,一百個有九十九個都挑選這個,從無例外。
別看只是一個從六品的官職,可卻是在太安城,負責修撰國史,活少又輕松。
只要混個一年半載,輕輕松松就能進中樞,抵得上普通進士一輩子。
“我并未與你開玩笑!”
年輕狀元伸出白凈修長的手,直接略過吏員手里翰林院的牌子,反而拿起了一個外派縣令的牌子。
看見這一幕,許多朝廷大員紛紛露出可惜和不可思議的表情。
外派?
那得熬多少年才能回來?
那是上面沒人,沒有門路的進士,才會選擇的路。
今年的狀元,定是個傻的!
抓起外派縣令的牌子,年輕狀元臉上,無絲毫的后悔之意,拱拱手后便離開了。
出了吏部大院,早有一輛國子監的馬車在外等著。
他站在馬車的窗戶邊,彎下腰,恭敬地將手中牌子遞了進去。
窗戶里,伸出一只枯瘦的手掌,簡單看過之后便還了回去,嗓音沙啞,“很好,你要學你三哥的路,為父并不反對。”
“讀書,便是為了報國為民!”
“留在太安城,盡是阿諛奉承,不如去外地,做點實事。”
“可老七,你是為父的小兒子,你三哥已經沒了,叫我白發人送黑發人…”
“父親放心,兒子一定平安回來!兒子比三哥懂得變通!”
馬車里的老者點點頭,嘆了一聲,“去吧去吧,去追隨你三哥吧,隔斷時間給家里來封信即可,免得讓你娘為你擔心。”
“國子監還有課,老夫便先走了!”
“父親慢走!”
車轱轆響起的時候,老者的聲音又傳來,“記得把他三哥留下的人帶上,對你有大用!”
“曉得!”
目送載著父親的車輛漸漸遠去,年輕狀元重新直起腰桿子,臉上露出堅毅的表情。
踏踏!
身后傳來腳步聲,年輕狀元沒有扭頭看,就問到:
“三哥到底是怎么死的?”
“為國而死!”
“我怎么聽說,三哥死在了自己人手里?”
“七少爺別沖動,他現在是涼州大將軍!小人比七少爺還想手刃他,不過需要等待時機!對了,國公爺請七少爺過去一趟。”
年輕狀元理了理身上的衣服,“不去!我盧家并不參與黨爭!”
“跟少爺去當縣令的地方有關!對少爺有幫助。”
年輕狀元想了想,最后道:“前頭帶路!”
……
一個月后。
年輕狀元告別雙親,只簡單帶了幾個仆從,便騎馬離開了太安城。
他此行的目的地是鐵城,他也是鐵城的新縣令。
少年前,他和太安城那些紈绔子弟沒什么區別。
不是去酒樓胡吃海喝,就是到處游玩賞景,再不濟就是去青樓。
可直到有一日,他在外做縣令的三哥回來,跟他講述了邊疆的趣事。
從那以后,他便立下志向,也要去邊疆!
翰林院,那是別人追求的,不是他的。
他要去邊疆看看,看看到底是什么東西深深吸引著他三哥,為此把命都給丟了。
他姓盧,出身范陽盧氏,名青松,寄托了父親和母親對他的期望,如青松一樣挺且直。
他的三哥不是別人,而是盧青云!
“趙岳,有無后悔?”
“明明已經從邊疆回來,可是這一次,又要跟著我去邊疆!”
官道上,馬蹄陣陣,盧青松偏頭問向身邊的漢子。
漢子眼神無比堅毅,臉上多了許多條傷疤,更顯男人味,“并無,只恨當初沒和三少爺一起死在邊疆!”
“邊疆真有那么好嗎?”
同樣的問題,盧青松不知問了多少遍。
趙岳的回答只有一種,“七少爺去了就知道了,去了就不想回去了!”
打馬加快速度,掀起一陣陣地煙塵。
官道上,拖家帶口回遷的百姓們,紛紛避讓。
不多時,便行了四五十里路。
日出而行,日落便歇,渴了飲水,餓了便吃些隨身帶的干糧。
這一日半路停下休息時,坐在大石頭上,盧青松看著手中護國公府的牌子正發愣,趙岳走過來問道:“七少爺是不懂國公賜的牌子?”
盧青松點點頭,咬了一口邦邦硬的粗餅,連續半個月的趕路,本是細皮嫩肉白凈無比的他,皮膚變得黑了些也糙了些,要是讓他娘看見,必要心疼。
遞過去水囊,趙岳坐下解釋道:“鐵城原先的縣令還在時,是沈鹿的地盤,現在,國公想搶走罷了。”
“七公子屆時上任,鐵城內那幾大家族若不服,七公子便可持令牌,嚴酷鎮壓!”
“就算殺的血流成河,國公也會替七公子罩著。”
收起令牌,盧青松長嘆一聲,道:“我終究是不愿參與黨爭,父親要是知道,定要訓我一頓。”
趙岳道:“并非黨爭,七公子上任,定會給鐵城百姓帶來福祉,這是好事!”
“可國公為何會選擇我?他的義子,不就在鐵城嗎?還是位伯爵。”盧青松不解。
“不是義子,聽說沒拜!”
趙岳說道:“國公之所以選擇公子干這臟事,是因為國公知道小堡長不會殺那么多人,也舍不得殺!”
“你也知道這位伯爵,原先只是一個小堡長?”盧青松偏頭。
趙岳仰頭,狂飲了一口水,打濕了胸前衣服,爽朗地笑了起來:
“七公子有所不知,我和這位小堡長,早在三公子在定遠當縣令時就認識,我還幫過他!”
“看在我趙岳的面子上,小堡長定會在鐵城罩著七公子!”
一擺手,盧青松道:“不需要,雖說他是伯爵,可我是縣令,鐵城依舊是我這位縣令說的算!”
“他若欺民,我照抓不誤!”
聞言,趙岳哈哈大笑起來。
“你笑什么。”
盧青松不解。
“到鐵城后,七公子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