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高照。
涼州城外,云山陣地。
韓保全帶著他的部下,頂著高懸的日頭,正在親自挖掘戰壕。
一鏟子下去,盡是累累白骨,全是上一次在云山上犧牲的。
砰。
有將領累的夠嗆,扔下鏟子,靠在戰壕里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滿頭大汗地說道:
“大將軍,咱們這又是何必呢?”
韓保全還在賣力地挖著,似乎不知疲累:
“服從命令是軍人的天職,快挖!”
“他,可在城頭上看著呢。”
經過這幾日韓保全的不懈努力,他成功將指揮權讓給了陳北。
現在的他,就是陳北麾下的一員,陳北讓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不過是挖掘戰壕罷了,沒什么大不了的。
比起最后戰敗,接受朝廷處罰。
現在流點汗算什么?什么都不算。
可是他不明白,陳北的人在干什么。
只見他帶人挖掘戰壕,而陳北的人,正在云山陣地各處布置“陷阱”。
那種陷阱,韓保全還是第一次看見。
不是尋常的地刺或者陷坑,而是一塊塊,像疊好的豆腐塊棉被,上面纏滿了麻繩,不知道有什么用。
城頭上,顧大山和陳北并肩站立,一起望著城外云山陣地上的情況。
“他將指揮權讓給你,不過是想讓伯爺你背鍋!”
這一仗若敗,陳北便是首責,砍頭是板上釘釘的。
陳北背起雙手,微微笑道:“不會敗,前幾日顧將軍不是還說,此乃妙計,必能全殲狄人。”
顧大山臉色頓時變得有些尷尬,那些話,只是他恭維陳北的,沒想到陳北還當真了。
隨著這幾日越來越多的情報傳來,他可不認為陳北的妙計能夠全殲狄人。
因為情報上說,赫連遠這次壓根沒設后方,三十萬大軍抱成一團,準備一舉攻下涼州城。
登城,也不再是狄人的糧草庫,那就是一座空城。
狄人似乎早就識破了陳北的包圍之計,一開始就沒想著拉長戰線,給己方偷襲后方的機會。
“那種武器,真能擋住狄人大軍?”
顧大山看著云山陣地各處,密密麻麻的炸藥包,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幾次發問了。
陳北按住腰間的劍,目光堅定,“這一次,便是讓世人都知道,我陳家堡兵器,天下第一!”
陳北不知道赫連遠是碰巧識破了自己的計謀,還是有人給他透露的。
總之,赫連遠不設后方,全力進攻涼州城,確實是最好的辦法突破合圍之計。
現在,想要改變策略,已經來不及。
未來的一段日子,涼州城的防守壓力是巨大的,空前絕后的。
狄人足有三十萬兵力,而涼州城加上他帶過來的十二萬兵馬,滿打滿算,不超過二十五萬。
真打起來,這個數字會更少。
李榮和衛凌云,還遠在定涼邊界,無法快速前來支援涼州城。
他必須帶人,趕在李榮和衛凌云前來支援之前,守住涼州城。
否則,涼州城一破,整個計劃都要宣告破產,就連太安城都岌岌可危。
……
嘭!
“你們欺人太甚!”
身穿淡紫色抹胸長裙的武紅鸞,端著藥碗,站在后院的涼亭外,將藥碗狠狠地摔碎在地。
冒著熱氣的湯藥,濺了周圍人一腳。
侯在亭外的沈鹿,并未說話,只是抱著手微微低著頭站著,微風吹過,吹響了他身上的紫袍。
“請陛下收回成命,家父年事已高,掛帥出征,有心無力!”
武紅鸞雙手貼額,跪在涼亭外,對著涼亭里的小皇帝蕭玦深深伏拜了下去,聲音泣血。
今日一大早,皇帝御駕出宮,徑直來到府上。
哭著說,北境羌人來勢洶洶,大乾北境的大將已經被斬了數名,無力抵抗羌人,請求武定山掛帥出征,去抵抗羌人。
武紅鸞哪里不知道,這就是奸相沈鹿的奸計,想要他父親死在北境。
武定山年事已高,又中了毒,如何能經得起北境這一遭旅程。
“嗚嗚嗚,亞父,朕實在沒有辦法了。”
“您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我朝北境幾州之地,都被羌人奪了去!”
“只要您親自掛帥出征,才有希望戰勝羌人!”
“亞父,求求您了!”
小皇帝蕭玦,一把鼻涕一把淚,哭著跪在了武定山的腳邊,拉扯著他的袖子。
“陛下,家父會死在北境的!”
“你,是想讓家父送死嗎!”
“武姑娘,莫要胡說。”沈鹿冷冷開了口,聲音陰冷無比。
“是你,就是你!”武紅鸞直起身子,抬手指向沈鹿道:“是你給皇帝出的主意,你們想要一起害死我父親!”
“也是你,給我父親下的毒!”
沈鹿皺著眉頭,眉宇間滿是不滿。
下一刻,他扭過身子,對著亭子里的蕭玦和武定山深深作揖:“臣冤枉!”
“請陛下,國公,明查!”
武紅鸞還要說,卻被武定山遞了一個眼神,幾個丫鬟合力拉住了武紅鸞,就要把她拖出去。
“父親,父親,您不能去啊!”
“這是他們的陰謀,他們就是想要害死你!”
人被強行拉走,聲音也遠遠傳來,經久不散。
“亞父,朕沒有。”
蕭玦伸手抹抹眼淚,對著武定山說道。
武定山握拳忍不住咳嗽兩聲,扶起蕭玦,“陛下真龍之身,怎可跪臣。”
蕭玦這才站起來,又是忍不住抹抹眼淚。
“亞父,北境那邊……”
“臣去便是了!”
“真的!”
蕭玦立刻變的高興無比,恨不得蹦起來,“朕就知道亞父對朕最好了!”
“亞父,乃是我大乾的護國公,不會眼睜睜地看著朕的江山不管!”
沈鹿適時上前,拱手道:“國公大義!”
“陛下,出征前,按理說,都得喝壯行酒!”
“對對對。”
蕭玦趕緊附和,招招手,一名小太監,顫抖的端來一壺酒和兩個酒杯。
沈鹿上前,斟了兩杯酒,一杯遞給蕭玦,一杯遞給武定山。
蕭玦爽快的接過,武定山卻頓了頓,看著酒杯不知在想什么。
撲通!
沈鹿趕緊跪下,雙手高舉酒杯,“臣萬萬不敢下毒,請國公勿要猜忌。”
蕭玦已經把酒喝了,說道:“亞父,酒中無毒,可放心喝。”
武定山嘆了一口氣,才接過酒杯,當著兩人的面一飲而盡。
不久之后,蕭玦帶著人離去。
武定山望著蒼白的天空,心中發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