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壁關的晨霧還未散盡,青灰色的城墻在曦光中泛著冷硬的金屬質感。城垛上的箭簇沾著露水,折射出細碎的光,像極了昨夜未干的血跡。上官悅站在城頭最高處,玄色披風被晨風掀起,獵獵作響。她手中握著一張磨損的羊皮地圖,指尖反復摩挲著落鷹原的位置——那里,三十萬聯軍的帳篷如黑色潮水般鋪開,連營百里,旌旗在霧中若隱若現,連風里都裹著肅殺的氣息。
“將軍,各部已按您的部署到位?!卑⒁滥镜穆曇魪纳砗髠鱽恚瑤е瓷⒌纳硢?。他穿著一身新縫的黑色皮甲,左臂上纏著白色布條——那是為趙青戴的孝,布條邊緣已被風沙磨得毛糙。他的眼神通紅,像燃著兩簇小火苗,那是對波斯聯軍的恨,也是對飛云騎弟兄的愧。
上官悅緩緩回頭,看向身后肅立的將領們。王琰握著腰間的橫刀,指節泛白,顯然早已按捺不??;老軍醫孫思源背著藥箱,眉頭緊鎖,目光始終落在關外的方向;慕容嫣站在最外側,月白色的裙擺在晨風中輕輕擺動,臉上雖平靜,指尖卻無意識地絞著衣角。
所有人都在等她下令——等她一聲令下,城墻上的投石機將轟鳴著拋出火石,城下的騎兵將策馬沖鋒,這場足以載入史冊的攻防戰,就要拉開序幕。
上官悅深吸一口氣,剛要開口,卻見遠處塵煙驟起,一名斥候騎著快馬,瘋了般朝著城頭奔來。他的戰馬口吐白沫,身上的甲胄歪斜,顯然是長途奔襲,連換馬的時間都沒有。
“報——!緊急軍情!”斥候沖到城下,翻身滾落馬背,連滾帶爬地跪在城門前,聲音帶著撕裂般的顫抖,“聯軍大營...聯軍大營爆發瘟疫!不同國家的士兵...癥狀完全不一樣!”
“瘟疫?”上官悅心中一震,手中的羊皮地圖險些滑落。她快步走下城頭,扶起斥候,“你再說清楚些!什么癥狀?蔓延得快不快?”
斥候喘著粗氣,從懷中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羊皮紙——那是前線偵察兵加急繪制的情報,上面用炭筆潦草地畫著幾個符號,旁邊標注著幾行歪歪扭扭的字?!安ㄋ故勘?..高燒不退,渾身抽搐;烏蘇國士兵...渾身起紅疹,癢得滿地打滾;還有其他盟軍...有的上吐下瀉,有的咳血不止...不到三天,已經上千人病倒了!”
阿依木猛地攥緊拳頭,眼中閃過狂喜:“這是天佑我鐵壁關!讓他們不戰自潰!”他轉身看向上官悅,語氣急切,“將軍!我們現在就該主動出擊!趁他們軍心大亂,一舉擊潰聯軍!”
周圍的將領們紛紛附和,王琰更是激動地喊道:“對!機不可失!波斯人連自身都難保,我們正好趁虛而入,活捉穆罕默德!”
上官悅卻沒有絲毫喜悅。她接過那張羊皮紙,指尖撫過上面的符號,眉頭越皺越緊。她抬頭望向關外的聯軍大營,晨霧已漸漸散去,能隱約看到營中升起的縷縷黑煙——那是在焚燒病死者的尸體,黑煙裹著焦糊的氣味,順著風飄到關內,帶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腥氣。
“傳令下去,加強戒備?!彼穆曇羝届o得有些反常,“讓城墻上的士兵備好石灰和烈酒,一旦發現聯軍有異動,立即示警。另外,孫大夫,”她轉向孫思源,“讓軍醫營準備好防疫的草藥,所有進出城門的人,都要先用烈酒消毒,絕不能讓瘟疫傳入關內?!?
“將軍!”阿依木急了,“這可是天賜的良機啊!我們怎能...”
“阿依木,”上官悅打斷他,眼神銳利如刀,“你見過自然爆發的瘟疫,會讓不同國家的人出現完全不同的癥狀嗎?”
阿依木一愣,張了張嘴,卻答不上來。
慕容嫣走上前,輕聲道:“你懷疑這不是天災,是人禍?”
上官悅點頭,聲音壓得極低:“我在一本古籍上見過記載,有些邪術能讓人染病,但...也可能是更可怕的東西?!彼龥]說出口的是“生物戰”——那個屬于現代的詞匯,在這個時代,沒人能理解。但她清楚,不同人種對特定病菌的抵抗力不同,才會出現“癥狀各異”的情況,這絕不是自然瘟疫該有的樣子。
孫思源也捋著胡須,面色凝重地補充:“將軍說得對。老朽行醫四十載,見過鼠疫、天花、霍亂,卻從未見過如此怪異的疫情。不同癥狀,意味著病因不同,可偏偏在同一時間爆發,這太不合常理了?!?
將領們瞬間安靜下來,剛才的興奮勁兒蕩然無存。若是天災,還能靠天意;若是人禍,那背后操縱這一切的人,心思未免太過歹毒——連自己人都能下毒手,這樣的對手,遠比三十萬大軍更可怕。
回到將軍府,上官悅立即召集核心幕僚議事。正堂內,燭火搖曳,映得眾人的影子在墻上忽明忽暗。
“將軍,即便這是人為的瘟疫,眼下也是我們破敵的最佳時機!”王琰依舊堅持主戰,他指著地圖上的聯軍大營,“您看,他們的糧草營設在落鷹原東側,現在疫情爆發,守衛肯定松懈,我們派一支精銳小隊夜襲糧草營,一把火燒了他們的糧草,聯軍不戰自潰!”
“不可!”孫思源立刻反對,“瘟疫最是無情,若是我們的士兵接觸到染病的聯軍,把病菌帶回關內,后果不堪設想!鐵壁關有五萬守軍,還有十萬百姓,一旦疫情蔓延,我們連自保都難,何談破敵?”
“孫大夫說得太危言聳聽了!”王琰反駁道,“我們只要讓士兵做好防護,不與聯軍近距離接觸,不就行了?”
“你懂什么!”孫思源氣得吹胡子瞪眼,“病菌看不見摸不著,說不定藏在風里、水里,甚至在死者的衣物上!稍有不慎,就會中招!”
兩人爭執不下,其他幕僚也分成兩派,吵得不可開交。上官悅坐在主位上,手指輕輕敲擊著案幾,目光落在地圖上的聯軍各部——波斯軍、烏蘇軍、大宛軍、龜茲軍...這些原本被波斯武力脅迫的國家,本就各懷鬼胎,如今又遭遇瘟疫,軍心早已動搖。
她忽然開口,聲音不大,卻瞬間壓下了堂內的爭吵:“若是我們能治好部分盟軍的瘟疫,你們說,會怎樣?”
眾人皆是一愣,不解地看向她。
慕容嫣最先反應過來,眼中閃過精光:“分而治之!聯軍本就靠波斯的武力維系,若是我們能救烏蘇、大宛這些國家的士兵,卻讓波斯軍繼續染病,他們定會感激我們,怨恨波斯!到時候,聯軍不攻自破!”
“妙??!”孫思源一拍大腿,激動地站起身,“這是攻心之上策!既避免了我們的士兵接觸瘟疫,又能瓦解聯軍,還能落下‘仁善’的名聲,一舉三得!”
王琰也愣住了,隨即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將軍英明,末將...末將沒想到這一層。”
上官悅微微一笑,目光轉向孫思源:“孫大夫,問題的關鍵在于,我們有沒有能治療這種瘟疫的藥物?”
孫思源的臉色瞬間垮了下來,他嘆了口氣,搖了搖頭:“老朽已經讓軍醫營試過各種草藥,無論是退燒的柴胡、治皮疹的薄荷,還是止瀉的黃連,都毫無效果。這種瘟疫...太怪異了,老朽實在無能為力。”
堂內的氣氛再次陷入沉寂。沒有藥物,再好的計劃也只是空談。
上官悅沉默片刻,忽然站起身:“諸位先在此等候,我去去就回?!彼D身走向后堂,留下滿屋子疑惑的幕僚——他們不知道,這位總能創造奇跡的女將,又要動用她那“師門秘術”了。
后堂的書房里,上官悅反鎖房門,從懷中取出那個象牙鼻煙壺。壺身的梅蘭竹菊圖案在燭火下泛著溫潤的光,她輕輕擰開壺蓋,薄荷的清涼氣息彌漫開來,讓她混亂的心緒稍稍平靜。
“表哥,我需要你的幫助?!彼龑χ菬焿?,輕聲說道,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
片刻后,鼻煙壺的壺口泛起微弱的藍光,表哥焦急的聲音在她腦海中響起:“悅悅!你那邊怎么樣了?我看新聞說西域邊境局勢緊張,波斯聯軍壓境,你沒事吧?”
“表哥,長話短說?!鄙瞎賽偞驍嗨?,語速極快,“聯軍大營爆發了瘟疫,波斯士兵高燒抽搐,烏蘇士兵渾身紅疹,其他盟軍癥狀各異。我需要大量的抗生素,還有治療發熱、皮疹、腹瀉的特效藥——越多越好,越快越好!”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隨即傳來表哥倒吸涼氣的聲音:“你說什么?不同人種癥狀不同?這...這聽起來像是針對性的生物武器啊!悅悅,你確定是那個時代的人干的?這需要極其專業的微生物知識,那個時代怎么可能有...”
“我也不確定?!鄙瞎賽側嗔巳嗝夹模暗F在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藥物能弄到嗎?”
“能是能,但量太大了?!北砀绲穆曇魩е鵀殡y,“抗生素屬于處方藥,我得托關系從藥廠調貨,還要找借口解釋用途...至少需要兩天時間。而且這么多藥物,怎么送到你手上?上次給你送望遠鏡和信號彈,已經是極限了,這次的箱子至少有十幾個,目標太大了。”
上官悅心中一沉——她也想到了這個問題。以往接收小物件,只要找個隱蔽的地方就行,但十幾個大箱子,根本無法隱藏。除非...
“我有辦法。”她眼中閃過決然,“你準備好后,通知我具體的時間和地點,我親自去接。”
“你親自去?太危險了!”表哥急道,“聯軍大營就在附近,萬一被發現...”
“沒有別的辦法了?!鄙瞎賽傉Z氣堅定,“這是瓦解聯軍的唯一機會,也是保住鐵壁關的唯一辦法。你放心,我會帶精銳護衛,不會出事的?!?
掛了通訊,鼻煙壺的藍光漸漸熄滅。上官悅將它重新揣進懷中,走到窗邊,望著外面漆黑的夜空。她知道,這個決定有多冒險,但她沒有退路——鐵壁關的百姓在等著她,飛云騎的弟兄們在等著她,她不能讓所有人失望。
“你要親自出關?”慕容嫣聽到這個計劃時,正在擦拭她的雙刀,聽到這話,手中的布巾“啪”地掉在地上。她猛地抬頭,眼中滿是震驚,“現在出關?聯軍大營就在三十里外,而且還爆發了瘟疫,你這是去送死!”
“我必須去。”上官悅坐在她對面,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沒有藥物,我們的計劃就無法實施。而且,我也想親自去看看,那瘟疫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沒有告訴慕容嫣藥物的來源,只說是“師門秘藏的藥材,需要親自去指定地點領取”。慕容嫣雖然疑惑,但也知道上官悅有自己的秘密,沒有追問,只是沉默了良久,最終點了點頭:“好,我幫你。就說你要親自去偵察聯軍的疫情,制定應對策略,我帶著我的精銳護衛你——有我在,沒人能傷你?!?
上官悅心中一暖。她知道,慕容嫣的精銳部隊是慕容將軍的親兵,個個都是以一當十的好手,有他們護送,安全系數會大大增加?!爸x謝你。”
“謝什么?!蹦饺萱虅e過頭,耳尖微微泛紅,“我只是不想看到鐵壁關毀在瘟疫手里,也不想看到你這個傻子白白送死?!?
第二天的軍事會議上,當上官悅提出要親自出關偵察時,果然遭到了眾將的強烈反對。
“將軍萬萬不可!”王琰激動地站起身,甲胄摩擦著發出“嘩啦”的聲響,“您是全軍的主帥,若是您出了意外,鐵壁關就完了!要去偵察,末將去!末將愿意帶一隊斥候,保證把疫情查得清清楚楚!”
李崇韜也皺著眉頭,語氣凝重:“上官將軍,此舉太過冒險。聯軍雖然爆發瘟疫,但戒備定然更加森嚴,你親自前往,風險太大了?!?
“大將軍,正因為我是主帥,才必須親自去?!鄙瞎賽偵锨耙徊剑抗鈷哌^眾人,“若是連主帥都不敢面對危險,士兵們又怎能有信心守住鐵壁關?而且,只有親自去看看,才能制定出最準確的應對策略——是戰是守,是攻是退,都需要最真實的情報。”
她看向慕容嫣,后者立刻上前一步,拱手道:“父親,女兒愿率領五百精銳,全程護衛上官將軍。我的人都是父親親自訓練的,戰斗力您最清楚,定能保證上官將軍的安全。而且,我們只去十二個時辰,太陽落山前一定返回,不會耽誤戰局。”
李崇韜看著兩人堅定的眼神,又看了看堂下沉默的將領們,知道再反對也無濟于事。他深吸一口氣,沉聲道:“好!但必須答應我三個條件:第一,只準帶五百人,多一個不行;第二,太陽落山前必須返回,逾期未歸,就按逃兵處置;第三,一旦遇到危險,立即撤退,不得戀戰。”
“末將遵令!”上官悅和慕容嫣齊聲應道。
當天夜里,月涼如水。五百名精銳騎兵穿著黑色勁裝,馬蹄裹著麻布,在夜色中悄無聲息地出了鐵壁關。上官悅騎著“踏雪”,慕容嫣騎著一匹棗紅色的戰馬,兩人并駕齊驅,走在隊伍最前面。
出了關,空氣瞬間變得凝重起來。遠處聯軍大營的燈火如同鬼火般閃爍,原本該有的巡邏隊馬蹄聲消失了,只有偶爾傳來的哀嚎聲,在夜風中飄蕩,像極了鬼魅的哭泣。
“看來疫情比我們想象的更嚴重?!蹦饺萱虊旱吐曇?,目光警惕地掃視著四周,“連巡邏隊都撤了,要么是大部分士兵都病倒了,要么是...他們在設伏。”
上官悅點頭,心中的疑慮更重了。她讓隊伍放慢速度,派了十個斥候在前面探路,確保安全后再前進。
半個時辰后,他們抵達了預定地點——一處位于聯軍大營西側的小樹林。這里長滿了高大的胡楊樹,枝葉茂密,正好可以隱藏五百人的隊伍。
“你們在這里等我?!鄙瞎賽偫兆●R,對慕容嫣說,“無論發生什么,都不要靠近樹林深處,也不要發出任何聲音。我最多半個時辰就回來?!?
慕容嫣擔憂地看著她:“你一個人去?太危險了,我陪你一起去?!?
“不行。”上官悅搖頭,“我去取的東西需要絕對保密,不能讓第三個人看到。你在這里守住隊伍,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
慕容嫣還想再說什么,卻對上了上官悅堅定的眼神,最終只能點了點頭:“好,我等你。半個時辰,你要是不回來,我就帶人進去找你?!?
上官悅翻身下馬,整理了一下衣甲,獨自走進了樹林深處。她找到一片開闊的空地,確認四周無人后,取出了鼻煙壺。
“表哥,我到地方了,現在可以傳送了。”
“好,你退后一點,這次的箱子很大,小心被砸到?!北砀绲穆曇魟偮?,空地上突然泛起一陣刺眼的藍光。上官悅下意識地閉上眼,等她再睜開時,十幾個黑色的大木箱已經堆在了空地上,像一座小山。
她走上前,打開其中一個箱子——里面整齊地擺放著各種藥品,有裝在玻璃瓶里的抗生素,有包裝好的退燒藥,還有治療皮疹和腹瀉的藥膏。每個箱子里都放著一本打印的說明書,上面詳細寫著用法用量,甚至還標注了不同癥狀對應的藥物。
“表哥,你想得太周到了?!鄙瞎賽傇谛闹懈屑さ卣f。
“應該的。”表哥的聲音帶著一絲欣慰,“你自己小心點,這些藥物足夠治療上萬人了。記得用完后把箱子處理掉,別留下痕跡。”
“我知道了。”
關閉通訊后,上官悅吹了一聲低沉的哨音——這是她和慕容嫣約定的信號。很快,慕容嫣帶著十幾個士兵跑了過來,當看到地上的箱子時,慕容嫣的眼睛瞪得溜圓。
“這些是...你的師門秘藥?”她走上前,伸手摸了摸箱子上的標簽,上面印著她不認識的文字,“這么多?你師門到底是什么來頭?”
“以后再跟你解釋?!鄙瞎賽傂χ牧伺乃募绨?,“快讓人把箱子搬回去,動作輕點,別被聯軍發現了。”
慕容嫣點了點頭,立刻組織士兵搬運。就在這時,上官悅注意到慕容嫣的貼身侍女小翠悄悄離開了隊伍,朝著樹林外側走去,似乎在跟什么人說話。她心中一動,剛想跟上去看看,卻被慕容嫣叫?。骸皭們?,快來幫忙,這個箱子太重了!”
上官悅回頭,看到幾個士兵正費力地抬著一個大箱子,便暫時壓下心中的疑慮,快步走了過去。等她幫著搬完箱子,再看向外側時,小翠已經回來了,正低著頭,默默地跟在慕容嫣身后,臉上沒什么表情,仿佛剛才什么都沒發生過。
藥物順利運回鐵壁關后,上官悅立即成立了“防疫醫療隊”,由孫思源負責,組織軍醫們研究藥物用法。她自己則親自挑選了十名死士——這些人都是飛云騎的舊部,要么是家人被波斯聯軍殺害,要么是在黑石嶺一戰中失去了兄弟,個個都抱著必死的決心。
“你們的任務,是把這些藥物送入聯軍大營,特別是烏蘇、大宛、龜茲等國的軍營。”上官悅站在十名死士面前,手中拿著十封早已寫好的書信,“這是給各國將領的信,信中寫明,這些藥物是大武朝給予的援助,同時暗示...疫情可能與波斯有關。”
她頓了頓,從懷中取出十個小巧的瓷瓶,遞給死士們:“這里面裝的是劇毒,若是被俘,立即服毒,絕不能泄露計劃,更不能讓波斯人知道藥物的來源。”
十名死士單膝跪地,雙手接過書信和瓷瓶,聲音堅定如鐵:“末將誓死完成任務!”
“好?!鄙瞎賽偡銎鹚麄儯壑袧M是敬佩,“記住,你們不是去送死,是去拯救更多的人,是去瓦解聯軍。我在鐵壁關等著你們回來,為你們慶功?!?
當天夜里,十支小隊穿著繳獲的波斯服飾,偽裝成波斯信使,帶著藥物和書信,趁著夜色,悄無聲息地潛入了聯軍大營。
上官悅站在城頭,望著聯軍大營的方向,心中忐忑不安。她不知道這些死士能否成功,不知道藥物能否起作用,更不知道波斯人會不會發現這個計劃。
“在擔心他們?”慕容嫣走到她身邊,遞過來一件披風,“夜里風大,披上吧,別著涼了?!?
上官悅接過披風,披在身上,輕聲道:“他們都是好弟兄,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了?!?
慕容嫣沉默了片刻,忽然說:“悅兒,你有沒有想過,萬一...我是說萬一,這些藥物不僅沒起到作用,反而讓疫情更嚴重了,怎么辦?”
上官悅一愣,隨即搖了搖頭:“不會的。這些藥物經過我師門驗證,肯定能治好瘟疫?!彼龥]有告訴慕容嫣,這些藥物來自現代,是經過無數次臨床試驗的特效藥。
慕容嫣看著她,眼神復雜,欲言又止,最終只是輕輕嘆了口氣:“希望如此吧?!?
寅時三刻,第一支小隊回來了。帶隊的是一個名叫李三的士兵,他的手臂被箭射中,鮮血染紅了半邊衣袖,但臉上卻帶著興奮的笑容。
“將軍!成功了!”李三跪在城門前,聲音帶著激動的顫抖,“我們順利進入了烏蘇大營,烏蘇主帥看到書信和藥物后,激動得當場下跪,說要永遠記住大武朝的恩情!他還說,等疫情好轉,就立即拔營退兵,再也不跟波斯人合作了!”
上官悅心中一松,懸著的石頭終于落了一半。她立即讓人帶李三去軍醫營治傷,同時下令,繼續等待其他小隊的消息。
接下來的一個時辰里,其他小隊陸續返回。去大宛和龜茲軍營的小隊都成功了,兩國將領都表示愿意接受援助,并承諾會考慮退兵;去于闐和疏勒軍營的小隊遇到了一些阻力,但最終還是把藥物送了進去;只有去波斯軍營的小隊,全軍覆沒——他們剛靠近波斯大營,就被巡邏隊發現,十名死士為了不泄露計劃,全部服毒自盡,無一生還。
“將軍,波斯人加強了戒備,他們似乎察覺到了什么?!必搨麣w來的小隊長匯報道,“我們看到波斯士兵把所有的水源都看守了起來,還把病死者的尸體集中焚燒,連靠近的盟軍士兵都被他們趕走了。”
上官悅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她知道,這十名死士沒有白死——他們用生命證明了波斯人的多疑和殘暴,也讓其他盟軍更加看清了波斯的真面目。
“厚葬烈士,撫恤金加倍發給他們的家人?!彼谅暤?,“另外,傳令下去,密切關注聯軍各營的動向,一旦發現有拔營的跡象,立即報告?!?
接下來的兩天,鐵壁關內外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平靜。聯軍沒有發起任何進攻,甚至連營中的吶喊聲都消失了。城墻上的士兵每天都能看到,聯軍各營之間豎起了高高的木柵欄,顯然是在相互隔離——烏蘇、大宛等國的軍營里,士兵們開始服用藥物,疫情逐漸得到控制;而波斯軍營里,黑煙越來越多,哀嚎聲越來越響,顯然疫情還在蔓延。
第三天清晨,天剛蒙蒙亮,城頭的斥候突然興奮地大喊:“將軍!烏蘇國拔營退兵了!”
上官悅立即登上城頭,只見烏蘇國的軍營已經開始拆卸帳篷,士兵們牽著戰馬,朝著鐵壁關的反方向走去。緊接著,大宛、龜茲、于闐、疏勒等國的軍營也陸續有了動靜,士兵們收拾著行李,顯然也準備退兵。
“成功了!”慕容嫣激動地抓住上官悅的手臂,眼中滿是喜悅,“聯軍真的要瓦解了!”
上官悅也露出了笑容,但很快,她的笑容就凝固了——她注意到,波斯大營不僅沒有退兵,反而開始調動兵力。一隊隊精銳騎兵從營中沖出,朝著正在撤退的烏蘇軍隊疾馳而去!
“不好!他們要內訌!”城頭的士兵驚呼起來。
上官悅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她清楚,波斯人這是想殺雞儆猴——只要擊潰烏蘇軍,其他盟軍就會害怕,不敢輕易退兵。一旦讓他們得手,之前的努力就會功虧一簣!
“飛云騎集合!”上官悅厲聲下令,“王琰,你帶一千步兵,守住城門,防止波斯人趁機攻城!慕容嫣,你跟我一起,帶兩千騎兵出關,接應烏蘇軍!”
“不可!”李崇韜聞訊趕來,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太冒險了!波斯人有備而來,你出關就是羊入虎口!”
“大將軍,現在不是猶豫的時候!”上官悅急道,“烏蘇軍若被殲滅,其他盟軍必生兔死狐悲之心,再也不敢信任我們!我們必須救他們,這是建立信任的最佳時機!”
慕容嫣也附和道:“父親,悅兒說得對!我們有兩千騎兵,還有烏蘇軍的配合,未必打不過波斯人!”
李崇韜看著城下越來越近的波斯騎兵,又看了看上官悅堅定的眼神,最終咬牙道:“好!但記住,一旦局勢不利,立即撤退!我會讓城墻上的投石機支援你們!”
“多謝大將軍!”上官悅說完,立即翻身上馬,“飛云騎,跟我沖!”
兩千騎兵如黑色閃電般沖出城門,朝著烏蘇軍的方向疾馳而去。此時,波斯騎兵已經與烏蘇軍交上了手。烏蘇軍剛經歷瘟疫,戰斗力大減,很快就被波斯騎兵沖得七零八落,士兵們紛紛四散奔逃。
“上官將軍來了!我們的援軍來了!”烏蘇主帥看到鐵壁關的騎兵,激動地大喊起來。
烏蘇士兵們聽到喊聲,士氣大振,紛紛轉身反擊。
上官悅手持長槍,一馬當先,沖進波斯騎兵的陣中。她融合了現代格斗技巧的槍法刁鉆狠辣,長槍一挑,就刺穿了一名波斯騎兵的喉嚨。身后的飛云騎緊隨其后,如一把尖刀,直插波斯軍的側翼。
波斯騎兵沒想到鐵壁關的守軍會主動出擊,陣腳大亂。原本的合圍計劃被打亂,不得不分兵應對飛云騎的進攻。
“將軍,小心!”阿依木突然大喊一聲,策馬沖到上官悅身邊,用彎刀擋住了一支從側面刺來的長矛。
上官悅回頭,只見一名波斯將領騎著黑馬,手持狼牙棒,正朝著她沖來。那將領身材高大,臉上留著濃密的胡須,正是波斯聯軍的副帥阿卜杜勒——哈爾帕斯被俘后,他成了波斯軍的實際指揮者。
“就是你破壞了我的計劃!”阿卜杜勒怒吼著,狼牙棒帶著風聲,朝著上官悅的頭頂砸來。
上官悅急忙舉槍格擋,只聽“鐺”的一聲巨響,長槍被狼牙棒砸得彎曲變形,虎口瞬間迸裂,鮮血順著槍桿流了下來。她只覺手臂發麻,差點握不住長槍。
這阿卜杜勒果然力大無窮,刀法精湛。幾個回合下來,上官悅已險象環生,好幾次都差點被狼牙棒砸中。
“悅兒,我來幫你!”慕容嫣策馬沖了過來,雙刀如蝴蝶般翻飛,擋住了阿卜杜勒的致命一擊。
兩女合力,才勉強與阿卜杜勒戰成平手。阿卜杜勒看著眼前的兩個女子,眼中滿是驚訝和憤怒——他沒想到,大武朝竟然有如此厲害的女將。
就在這時,鐵壁關城頭突然響起了收兵的金鑼聲?!拌K!鐺!鐺!”清脆的鑼聲在戰場上回蕩,提醒著士兵們該撤退了。
上官悅心中一凜,知道這是李崇韜擔心他們有失,在下令撤退。她虛晃一槍,大聲道:“撤!”
大武騎兵且戰且退,掩護著烏蘇軍向關內撤退。阿卜杜勒雖然想追擊,但顧忌著城墻上的投石機——只要他們再往前一步,火石就會從天而降,只能恨恨地收兵。
此戰,大武軍以傷亡兩百人的代價,重創波斯騎兵,救出了三千多名烏蘇士兵。更重要的是,通過這次救援,大武朝徹底贏得了烏蘇國的信任。
當晚,烏蘇主帥帶著幾名親信,親自來到將軍府致謝。他穿著一身嶄新的絲綢長袍,手中捧著一個精致的玉盤,里面放著一枚鑲嵌著寶石的金印——這是烏蘇國王的信物,代表著烏蘇國的最高誠意。
“上官將軍救命之恩,烏蘇永世不忘!”烏蘇主帥單膝跪地,雙手高舉玉盤,“我以烏蘇國王族之名起誓,烏蘇國愿與大武朝永結盟好,從今往后,若大武有難,烏蘇必傾力相助!”
上官悅連忙扶起他,接過玉盤,語氣誠懇:“將軍不必多禮。波斯殘暴,欺壓弱小,我們共同對抗他們,本就是理所當然。今后,我們就是盟友,理應互相扶持?!?
宴席間,烏蘇主帥喝得酩酊大醉,無意間透露了一個重要情報:“將軍,說起來也奇怪,這次瘟疫,似乎是從幾個特定的軍營開始蔓延的。”
上官悅心中一動,放下酒杯:“哦?是哪幾個軍營?”
“都是最先主張退兵的幾個盟軍?!睘跆K主帥壓低聲音,酒氣噴在上官悅臉上,“而且我聽說,疫情爆發前幾天,有人在那些軍營的水源附近,看到過穿著黑色斗篷的神秘人...那些人行動詭秘,不知道在干什么。”
上官悅和慕容嫣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驚?!皇侨藶橥抖?!而且投毒的人,很可能就隱藏在聯軍內部,甚至...就在鐵壁關內!
送走烏蘇主帥后,已是深夜。上官悅獨自在院中散步,試圖理清思路。月光灑在青石板上,映出她的影子,顯得格外孤單。
忽然,她注意到墻角的草叢里,有一點微弱的反光。她走過去,撥開草叢,發現是一枚小巧的銀飾——那是一枚月牙形的銀簪,簪頭刻著奇特的紋路,紋路之間鑲嵌著細小的藍寶石。
這紋路...上官悅心中一震。她猛然想起,幾天前,她去慕容嫣的房間找她時,曾在梳妝臺上看到過一個類似的銀盒——銀盒上的紋路,和這枚銀簪上的一模一樣!
一個可怕的猜想浮上心頭:難道這場詭異的瘟疫,竟然與慕容嫣有關?那些穿著黑色斗篷的神秘人,是她派去的?
“你在想什么?”慕容嫣的聲音突然從身后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上官悅下意識地將銀簪藏入袖中,轉身強笑道:“沒什么,只是在想明天的部署。烏蘇軍已經退兵,其他盟軍也快了,接下來,我們該如何應對波斯軍的反撲?!?
慕容嫣走到她身邊,仰頭望著天上的圓月,月光灑在她臉上,一半明亮,一半暗沉,顯得格外神秘?!皭們?,你說這場瘟疫,真的是天災嗎?”
上官悅沉默片刻,輕聲道:“但愿不是人禍。畢竟,用瘟疫這種手段,太過殘忍,會傷及無辜?!?
慕容嫣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月亮,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有愧疚,有堅定,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痛苦。
夜風拂過,卷起地上的落葉,發出“沙沙”的聲響。兩人并肩站在月光下,誰都沒有再說話,但空氣中的沉默,卻比任何話語都更沉重。上官悅知道,關于這場瘟疫的秘密,關于慕容嫣的身份,或許很快,就會水落石出。
(第四卷 第68集 瘟疫橫行 完結)
第69集《仁心毒計》內容提示:
上官悅發現慕容嫣與瘟疫發生的關聯,陷入深深的道德困境。慕容嫣坦然承認部分事實,卻聲稱這是拯救鐵壁關的必要手段。與此同時,波斯聯軍因疫情和內訌土崩瓦解,但殘余部隊在撤退途中挾持了大量平民作為人質。上官悅面臨艱難抉擇:是揭發慕容嫣的不義之舉,還是為了大局保持沉默?是強攻救人質,還是冒險談判?而便在這時,一個更驚人的秘密浮出水面——慕容嫣的真實身份,似乎與突厥王族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