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壁關的輪廓在殘陽下泛著青灰色的冷光,像一頭被馴服的巨獸,伏在連綿的戈壁盡頭。關墻上那面黑色的觀星閣旗幟,在晚風里獵獵作響,旗面中央的銀色狼頭紋章,此刻竟像活物般,透著令人窒息的威壓。上官悅扶著蘆葦叢的枯桿,指節因用力而泛白,肩頭那道被毒箭劃傷的傷口,明明已經敷了藥,卻在此刻隱隱作痛——不是皮肉的疼,是從心底漫上來的寒意,像冰水順著血管流遍全身。
“不過離開了十余日...”慕容嫣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她抬手按了按腰間的短劍,目光死死盯著關墻下密集的波斯軍營,“觀星閣是如何做到的?鐵壁關的守軍少說也有三萬,就算國師帶了波斯軍,也不可能這么快破城。”
哈桑站在一旁,手臂上的繃帶還滲著淡紅的血跡,是之前為了掩護他們突圍時留下的。他瞇起眼睛,仔細觀察著波斯軍營的布防,眉頭越皺越緊:“不對勁。你看那些帳篷的排列,還有城墻上的守衛站位——不是波斯軍的風格,也不是武朝的章法。”他指向城墻西南角,“那里設置了三個交叉火力點,正好覆蓋下方的開闊地,這種布置...更像是刻意針對騎兵沖鋒的。”
上官悅的心猛地一沉。哈桑說的這種“交叉火力點”,她在現代軍事教材里見過無數次——那是典型的現代防御戰術,利用不同方位的箭手或弩手,形成覆蓋性攻擊區域,讓敵人無處遁形。這個時代的人,絕不可能想出這樣的布防方式。
“觀星閣里還有別的穿越者。”這句話像一塊石頭砸進了平靜的湖面,在眾人心中激起驚濤駭浪。上官悅想起之前國師手中的天機鏡,想起趙瑾拿出的那塊碎片,突然意識到,她面對的可能不是一個簡單的古代神秘組織,而是一個摻雜了現代力量的、更可怕的存在。
“先別想這些了,得趕緊潛進去看看情況。”烏蘇達雅打斷了眾人的思緒,她從懷中掏出一張皺巴巴的地圖,鋪在地上,“我之前在邊城的時候,從哈桑將軍那里見過鐵壁關的密道圖,城東有一條廢棄的排水密道,是前朝修建的,現在應該還能用,入口在城外的枯井里。”
眾人跟著烏蘇達雅,繞開波斯軍的巡邏隊,在暮色完全降臨的時候,找到了那口枯井。井口被雜草和碎石掩蓋,撥開后,一股潮濕的霉味撲面而來。哈桑先跳下去,用隨身攜帶的火折子照亮,確認密道里沒有積水,才讓其他人陸續下來。
密道很窄,只能容一個人彎腰前行,墻壁上滲著水珠,滴落在腳下的泥土里,發出“滴答”的輕響。火折子的光很弱,只能照亮前方幾步遠的地方,陰影里仿佛藏著無數未知的危險。上官悅走在中間,左手扶著墻壁,右手緊緊握著慕容嫣塞給她的短弩——她能感覺到,現代的警惕本能還在,但那些關于“密道潛行技巧”的知識,卻像被霧遮住一樣,模糊不清。
走了大約一個時辰,前方終于傳來了微弱的光亮。哈桑示意眾人熄滅火折子,悄悄摸過去,發現密道的出口在關內一處荒廢的宅院后院。出口被一塊石板蓋住,掀開石板,就能看到院內雜草叢生的景象——院墻塌了一半,幾間土坯房的屋頂漏了洞,院子中央的老槐樹上,還掛著半塊褪色的武朝軍旗殘片。
“這里應該是之前的戍卒營房,后來因為地勢低洼,容易積水,就廢棄了。”上官悅低聲解釋,她之前巡查關防時來過這里,對地形還算熟悉。
就在這時,院墻外傳來了巡邏兵的腳步聲,伴隨著粗聲粗氣的交談——
“你說那上官悅,真的是江南逃婚來的繡女?”一個士兵的聲音帶著疑惑,“我之前跟她打過仗,她揮刀砍波斯人的時候,可比男人還狠,怎么看也不像繡女啊。”
另一個士兵嗤笑一聲,聲音里滿是不屑:“你懂個屁!觀星閣的大人都親口說了,那上官悅就是個騙子!什么會用妖術、會打仗,都是編出來的!人家正牌夫君都找上門了,拿著婚書和信物,證據確鑿!”
“真的假的?那婚書長什么樣?”
“我沒見過,但聽說是用江南的云錦做的封面,上面還有上官家的印章呢!那趙公子說了,上官悅當年是為了逃婚,才女扮男裝來從軍的,現在功成名就了,就想不認賬了!”
后面的話,上官悅已經聽不清了。她只覺得耳邊“嗡嗡”作響,像有無數只蜜蜂在飛。逃婚的繡女?正牌夫君?這些荒誕的說法,竟然被觀星閣編得有模有樣,連“婚書”“信物”都造出來了。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她穿越過來的這個身體,原主確實是個普通驛卒,無父無母,根本沒有什么江南的家世,更別說什么婚約了。
“這明顯是觀星閣的詭計。”慕容嫣扶住她的胳膊,語氣堅定,“他們想敗壞你的名聲,讓將士們不信任你,這樣就能徹底掌控鐵壁關。”
烏蘇達雅點頭附和:“沒錯,現在當務之急是找到李崇韜大將軍。他是鐵壁關的老帥,將士們都服他,只要他能站出來澄清,這些謠言自然不攻自破。”
哈桑卻皺著眉:“恐怕沒那么容易。觀星閣既然敢這么造謠,肯定已經控制了李大將軍,甚至...他可能已經出事了。”
這句話讓氣氛瞬間凝重起來。上官悅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慌亂:“不管怎么樣,我們都要去將軍府看看。那里有我和大將軍約定的密室,萬一他被軟禁在府里,我們或許能聯系上他。”
眾人商議決定分頭行動:慕容嫣和烏蘇達雅去打探李崇韜的下落,同時聯絡鐵壁關的舊部,確認哪些人還忠于李崇韜;哈桑留在廢宅接應,防止被觀星閣的人發現;上官悅則獨自前往將軍府,尋找密室,嘗試與李崇韜取得聯系。
夜色漸深,鐵壁關內一片寂靜,只有巡邏兵的腳步聲偶爾打破沉寂。上官悅換上了一套從廢宅里找到的粗布衣服,頭上裹著布巾,扮成打水的雜役,借著陰影的掩護,朝著將軍府的方向走去。
越靠近將軍府,她的心越沉。往日里守衛松散的將軍府,此刻竟像銅墻鐵壁一般——門口站著四個穿著黑色勁裝的觀星閣武士,腰間別著彎刀,眼神銳利如鷹;院墻上方,每隔五步就有一個弓箭手,手里的弓拉滿,箭尖對著下方;甚至府外的街道上,都有巡邏隊來回走動,仔細盤查每一個經過的人。
上官悅繞到將軍府的后院,那里有一處隱蔽的小門,是她之前為了方便出入,特意讓人留的,只有她和李崇韜知道。小門被一把新鎖鎖著,鎖上還帶著寒光,顯然是觀星閣的人剛換的。她從懷里掏出一根細鐵絲——這是她之前在現代學的小技巧,沒想到現在派上了用場——小心翼翼地插進鎖孔,轉動了幾下,“咔噠”一聲,鎖開了。
推開門,后院的景象和她離開時沒什么變化——那棵老桂花樹還在,石桌上還放著她沒下完的棋,只是石凳上積了一層薄薄的灰塵,顯然很久沒人來過了。她輕手輕腳地穿過院子,來到書房窗外,貼在窗紙上聽里面的動靜。
里面傳來翻東西的聲音,還有一個熟悉的咳嗽聲——是李崇韜!
上官悅心中一喜,輕輕敲了敲窗戶,用的是她們之前約定的暗號:三下輕,兩下重。
里面的翻找聲停了,過了一會兒,窗戶被悄悄推開一條縫,李崇韜的臉出現在縫隙后。他的頭發花白了不少,眼下有濃重的黑眼圈,顴骨微微凸起,看起來憔悴了很多,左臂上還纏著厚厚的繃帶,顯然是受了傷。
“悅兒?”李崇韜的聲音帶著驚訝,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激動,“你真的回來了!快進來!”
上官悅鉆進書房,李崇韜趕緊關上窗戶,拉上窗簾。書房里一片狼藉,書架上的書被翻得亂七八糟,桌子上的文件散了一地,顯然是被人搜查過。
“大將軍,您受傷了?”上官悅看著他臂上的繃帶,擔憂地問。
李崇韜擺了擺手,坐在椅子上,嘆了口氣:“皮肉傷,不礙事。觀星閣的人半個月前突然發難,控制了城門和糧倉,我想組織反抗,結果被他們偷襲,傷了胳膊,之后就被軟禁在府里,只能待在書房和臥室,不能出去。”
他看著上官悅,眼神急切:“你這十幾天到底去了哪里?波斯那邊怎么樣了?還有,外面傳的那些關于你的謠言——什么江南逃婚的繡女,還有個自稱你丈夫的趙公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上官悅坐在他對面,把波斯之行的經過一五一十地說了——從米拉公主的秘密來訪,到潛入波斯王都救國王,再到國師用天機鏡顯示鐵壁關的“預言”,最后她們如何從邊城的密道潛回來。
李崇韜聽得臉色數變,尤其是聽到“天機鏡”和“穿越者”時,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椅子的扶手,眼神變得深邃:“難怪...觀星閣這次的動作這么大,原來他們的目標不只是鐵壁關,而是整個時空...”
“那個自稱我丈夫的趙公子,現在在哪里?”上官悅問道,這是她最關心的問題。
李崇韜的表情變得有些古怪:“他被觀星閣的人安排在迎賓苑,說是‘貴客’,派了專人保護。而且...這個趙瑾,知道很多關于你的事情,比如你喜歡喝桂花茶,睡覺的時候習慣靠左邊,甚至知道你小時候掉進過井里,被一個老驛卒救了——這些事情,除了你自己,應該沒人知道才對。”
上官悅的心臟猛地一縮。這些事情,確實是原主的記憶,而且是非常私密的細節,連她剛穿越過來時,都花了很久才整理清楚。這個趙瑾,到底是怎么知道的?難道他能讀取別人的記憶?還是說,他早就調查過原主的身世?
就在這時,書房外突然傳來了腳步聲,伴隨著一個陰柔的聲音:“李大將軍,夜深了還在書房忙公務,真是辛苦啊。”
李崇韜的臉色瞬間變得凝重,他急忙起身,走到書架旁,用力推了推中間的一排書,書架緩緩移開,露出一個狹小的密室入口。“快進去!”他壓低聲音,“無論聽到什么,都不要出來!是觀星閣的范長老來了!”
上官悅鉆進密室,李崇韜迅速把書架推回原位,剛整理好桌上的文件,書房的門就被推開了。
走進來的是一個穿著灰色道袍的中年男子,面白無須,眼角上挑,手里把玩著一塊碧綠色的玉佩,正是觀星閣的范長老。他身后跟著的,竟然是之前“意外”身亡的欽差大臣!
上官悅躲在密室里,透過書架的縫隙,能清楚地看到外面的景象。她心中一驚——欽差不是死了嗎?怎么會和范長老在一起?難道之前的“意外”,根本就是他們演的一場戲?
“范長老深夜造訪,不知所為何事?”李崇韜坐在椅子上,語氣平靜,聽不出情緒。
范長老走到書桌前,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隨意翻了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聽說上官將軍已經回來了,本長老特來問候。畢竟,她可是我們觀星閣的‘貴客’,若是出了什么差錯,閣主怪罪下來,誰也擔待不起。”
“范長老說笑了。”李崇韜端起桌上的茶杯,輕輕吹了吹,“上官將軍奉旨前往波斯,協助平定叛亂,現在應該還在波斯才對,何來‘回來’之說?”
范長老把玩著玉佩的手頓了頓,眼神變得銳利起來:“李大將軍,明人不說暗話。天機鏡已經顯示,上官悅就在鐵壁關,而且就在將軍府附近。你若執意要護著她,恐怕會惹禍上身啊。”
李崇韜放下茶杯,“啪”的一聲,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威嚴:“范長老這是在威脅本將?鐵壁關是大武的邊關,本將是朝廷任命的守將,不是觀星閣的傀儡。上官悅是本將的副將,她為國征戰,屢立奇功,豈是你們幾句污蔑就能否定的?”
“污蔑?”范長老輕笑一聲,從懷里掏出一張紙,放在桌上,“李大將軍不妨看看,這是趙公子提供的婚書副本,上面還有上官悅的親筆簽名。另外,趙公子還說,上官悅之所以女扮男裝從軍,就是為了逃避婚約。這些證據,難道還不夠嗎?”
李崇韜拿起婚書,看了一眼,眉頭皺得更緊:“這簽名一看就是偽造的,上官悅的字跡本將認識,不是這樣的。”
“是不是偽造的,不是大將軍說了算。”范長老收起婚書,語氣變得冰冷,“三日后,本長老會在校場公開審理此事,讓趙公子和上官悅當面對質。屆時,若是上官將軍不敢出面,就等于承認了所有指控。到時候,大將軍就算想護著她,也護不住了。”
說罷,他不再看李崇韜,帶著欽差轉身就走。書房的門被關上,外面傳來他們漸行漸遠的腳步聲。
李崇韜等他們走遠,才重新推開書架,讓上官悅出來。“你都聽見了?”他的臉色凝重,“這是一場鴻門宴,觀星閣就是想逼你出面,然后趁機對你下手。”
上官悅點了點頭,眼神卻異常堅定:“我必須去。”
“你瘋了?”李崇韜急道,“觀星閣明顯是設好了圈套,你一去,就等于自投羅網!”
“我知道是圈套,但我不能不去。”上官悅看著他,語氣誠懇,“這不僅僅是我個人的清白問題。如果我不去,將士們就會相信觀星閣的謠言,認為我真的是個逃婚的騙子,從此再也不會信任我。而觀星閣,就會借著這個機會,徹底掌控鐵壁關的軍權。到時候,別說阻止國師的陰謀,我們連立足之地都沒有了。”
她頓了頓,補充道:“而且,我必須去看看那個趙瑾到底是誰。他知道這么多關于我的私密事情,背后一定有更大的秘密。說不定,從他身上,我們能找到對付觀星閣的線索。”
李崇韜沉默了良久,終于嘆了口氣:“你說得對。但你不能一個人去,我會暗中安排飛云軍的將士,在關鍵時刻接應你。”
接下來的兩天,上官悅沒有離開將軍府,而是躲在密室里,通過李崇韜的親信,悄悄聯絡飛云軍的舊部。讓她欣慰的是,飛云軍的將士大多還記得她的恩情——黑石嶺一戰,她帶他們突破波斯軍的包圍;黑風峽救阿依木,她身先士卒;平時訓練,她從不搞特殊,和士兵們一起吃粗糧、睡帳篷。大部分將士都不信觀星閣的謠言,愿意在三日后的校場上支持她。
慕容嫣和烏蘇達雅也帶回了重要情報。慕容嫣說,那個趙瑾確實住在迎賓苑,身邊有十個觀星閣的武士保護,而且他每天都會去街上的茶館喝茶,看起來像個閑散的書生,但每次出門,都會有暗衛跟著,顯然是觀星閣在刻意保護他。
“更奇怪的是,”慕容嫣坐在密室里,壓低聲音說,“我聽迎賓苑的雜役說,這個趙瑾根本不會武功,連騎馬都要有人扶著,可觀星閣的人對他卻恭敬得很,甚至比對范長老還恭敬。”
烏蘇達雅也補充道:“我和哈桑聯絡了一些鐵壁關的舊部,發現觀星閣內部似乎分成了兩派。范長老代表的一派,想要抓住你,利用你的‘穿越者’身份;而另一派,似乎在保護趙瑾,還說趙瑾是‘關鍵人物’,不能受傷害。”
線索越來越多,卻像一團亂麻,理不出頭緒。上官悅坐在桌前,看著桌上的地圖,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趙瑾的身份、觀星閣的內斗、天機鏡的碎片、現代穿越者的存在,這些事情之間,到底有什么聯系?
第三天清晨,天剛蒙蒙亮,鐵壁關的校場上就已經擠滿了人。不僅鐵壁關的將士們列隊站在兩側,連城里的百姓也都趕來圍觀,大家都想看看這場“將軍認夫”的鬧劇到底是真是假。校場中央搭了一個高臺,上面放著三張椅子,范長老和欽差坐在兩側,中間的椅子空著,顯然是給趙瑾留的。
辰時整,上官悅穿著一身玄色的將軍鎧甲,在飛云軍的護衛下,從校場的正門走進來。陽光灑在她的鎧甲上,泛著冷光,她的腰間佩著那把從波斯人手中繳獲的彎刀,步伐沉穩,眼神堅定。看到她來,兩側的將士們紛紛挺直了腰板,不少人還悄悄朝著她的方向行了個軍禮——這是屬于他們之間的默契,無聲地表達著支持。
“上官將軍來了!”人群中有人喊道,原本嘈雜的校場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上官悅身上。
高臺上的范長老看到她,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他清了清嗓子,高聲道:“上官將軍,既然你來了,那就請上前來吧。這位趙公子聲稱與你有婚約,你卻逃婚從軍,今日當著全軍將士和百姓的面,你不妨說說,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上官悅沒有上臺,而是站在臺下,目光平靜地看向高臺上那個穿著青衫的書生——他看起來二十多歲,面容白凈,手里拿著一把折扇,嘴角帶著溫和的笑容,看起來像個溫文爾雅的江南才子,一點也不像會編造謊言的人。
“這位公子,”上官悅開口,聲音清亮,傳遍了整個校場,“我與你素未謀面,何來婚約之說?你口口聲聲說我是你的未婚妻,可有證據?”
趙瑾聽到她的話,從高臺上走下來,手里拿著一個錦盒。他走到上官悅面前,深深一揖,語氣帶著一絲委屈:“悅兒,我知道你還在生氣我當年沒有攔住你。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豈能兒戲?你當年為了逃婚,偷偷離家,我找了你整整三年,如今終于找到你,你怎么能不認我?”
他打開錦盒,里面放著一張疊得整齊的婚書,還有一枚玉佩。婚書的封面是用云錦做的,上面繡著精致的鴛鴦圖案,打開后,里面的字跡娟秀,還蓋著兩個紅色的印章。玉佩是白玉做的,上面刻著一只蝴蝶,蝴蝶的翅膀上還刻著一個“悅”字。
“這是你我二人的婚書,上面有你和我的簽名,還有雙方父母的印章。”趙瑾拿起玉佩,遞到上官悅面前,“這枚蝴蝶玉佩,是你及笄那年我送你的定情信物,你說會永遠帶在身邊,怎么現在不認識了?”
上官悅的目光落在那枚玉佩上,心臟猛地一縮——這枚玉佩,竟然和她現代世界的家傳玉佩一模一樣!她現代的母親也有一枚這樣的蝴蝶玉佩,是外婆傳給母親的,上面同樣刻著一個“悅”字。這個趙瑾,怎么會有和她現代家傳玉佩一樣的東西?
“這玉佩...你從何處得來?”上官悅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她強壓著心中的震驚,盯著趙瑾的眼睛。
趙瑾卻以為她是想起了往事,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這是我親手給你戴上的,你怎么忘了?那年你及笄,我在你家的后花園給你戴上這枚玉佩,你還說,等我們成親了,要把它傳給我們的孩子。”
周圍的人群開始議論起來,不少百姓看著上官悅的眼神,已經帶上了懷疑。上官悅知道,不能再讓他繼續編下去了。她深吸一口氣,問道:“趙公子,既然你說我們是未婚夫妻,對我了如指掌,那你應該知道我身上有什么特征吧?比如胎記、疤痕之類的。”
趙瑾似乎早有準備,他從容地回答:“你左肩有一處蝶形的胎記,是天生的;右膝有一道三寸長的疤痕,是小時候爬樹摔下來,被樹枝劃傷的;還有,你睡覺的時候習慣抱著枕頭,而且必須靠左邊睡,否則會失眠。”
這些話一出,校場瞬間炸開了鍋。連上官悅自己都震驚不已——這些特征,確實和她完全吻合!左肩的蝶形胎記是穿越過來后就有的,右膝的疤痕是原主小時候留下的,而睡覺靠左邊、抱枕頭的習慣,是她現代就有的,穿越過來后也一直沒改。這個趙瑾,怎么會知道得這么清楚?
“這些特征,只要細心調查,總能查到!”慕容嫣忍不住從人群中走出來,指著趙瑾,“你肯定是早就調查過上官將軍,故意編造這些謊言來污蔑她!”
趙瑾卻不慌不忙,他轉向慕容嫣,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這位姑娘,想必就是慕容嫣姑娘吧?悅兒曾在信中提到過你,說你是她在軍中最好的姐妹,你們一起在落雁谷熬藥,一起在黑風峽對抗突厥人,感情比親姐妹還深。”
他又轉向剛趕到的烏蘇達雅,繼續道:“這位應該是烏蘇國的達雅公主吧?悅兒說,你是慕容姑娘的孿生妹妹,小時候因為突厥宮廷內亂,被送到了烏蘇國,直到最近才和慕容姑娘相認。你們姐妹倆,一個溫柔,一個果敢,真是讓人羨慕。”
連這些最新發生的事情他都知道,上官悅的心中升起一股強烈的不安。她看著趙瑾,突然意識到一個可怕的可能性——這個趙瑾,可能也是穿越者,而且,他可能認識她現代的家人。
范長老見狀,趕緊趁熱打鐵:“上官將軍,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有何話說?你若再執迷不悟,就休怪本長老以‘欺君罔上、背信棄義’的罪名,將你拿下!”
上官悅卻沒有理會范長老,她盯著趙瑾,一字一句地問道:“趙公子,既然你說你了解我,那你應該知道我最大的夢想是什么吧?還有,我最愛吃的東西,最討厭的事情,這些你都知道嗎?”
趙瑾的臉上依舊帶著笑容,他不假思索地回答:“你最愛吃的是江南的桂花糕,最討厭的是虛偽的人,最大的夢想是...是相夫教子,和我一起在江南過安穩的日子。”
“錯!”上官悅突然提高聲音,語氣帶著一絲憤怒,“我最大的夢想,從來不是什么相夫教子!而是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樂業!我穿越過來,從一個普通驛卒做到將軍,經歷了無數場戰斗,看著身邊的兄弟一個個倒下,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守護這片土地,讓百姓不再流離失所!這些,你根本不知道!”
她轉向兩側的將士和百姓,聲音鏗鏘有力:“諸位將士,諸位鄉親!我上官悅從軍以來,歷經黑石嶺之戰、落雁谷抗疫、黑風峽救友,身上的傷疤有二十余處,每一處都代表著一場戰斗!我若真是逃婚的繡女,何必冒著生命危險,在戰場上廝殺?我若想貪圖富貴,何必拒絕朝廷的封賞,留在這艱苦的邊關?”
校場中響起一片喝彩聲,將士們紛紛舉起武器,高聲喊道:“我們相信上官將軍!”“上官將軍是英雄!”“殺了這個騙子!”
趙瑾的臉色變得蒼白,他沒想到上官悅會這么直接地反駁,而且還能調動起將士們的情緒。但他很快就恢復了鎮定,他看著上官悅,眼神里帶著一絲痛心:“悅兒,你怎么變成這樣了?難道功名利祿,比我們多年的感情還重要嗎?你忘了我們小時候一起在江南的河邊放風箏,一起在書房讀書的日子了嗎?”
這番話看似深情,實則惡毒——他故意提起“江南的日子”,就是想讓眾人覺得,上官悅是因為當了將軍,忘了初心,才不認他這個“丈夫”。
就在這時,校場的入口突然傳來一陣馬蹄聲,眾人循聲望去,只見米拉公主穿著一身波斯王室的服飾,在十幾個波斯使節的護衛下,快步走了進來。
“我可以證明上官將軍的清白!”米拉公主的聲音清脆,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范長老皺起眉頭,顯然沒想到米拉公主會突然出現:“波斯公主,此事是我武朝內政,與貴國無關,你何必多管閑事?”
米拉公主卻不理會他,她走到校場中央,從懷中取出一封用波斯王室火漆封口的信件,高高舉起:“上官將軍在波斯期間,不顧個人安危,潛入波斯王都,救了我父王的性命,還阻止了國師穆薩德的叛亂陰謀。我父王特意寫了這封信,證明上官將軍的功績和清白。這樣一位為了兩國和平不惜犧牲自己的英雄,怎么可能是背信棄義的逃婚者?”
她將信件遞給身邊的波斯使節,讓他翻譯成武朝話,念給眾人聽。信中詳細描述了上官悅如何與慕容姐妹、烏蘇達雅合作,如何刺殺臥底的侍衛長,如何在御花園與國師對抗,字字句句,都充滿了對上官悅的感激和敬佩。
范長老的臉色變得陰沉,他還想反駁,卻被趙瑾攔住了。趙瑾看著上官悅,語氣突然變得冰冷:“悅兒,你真的要這樣對我嗎?就算你不認我,也不能編造這些謊言來污蔑我吧?”
“我沒有編造謊言!”上官悅看著他,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這個趙瑾,雖然知道她的很多私密事情,但他的動作、眼神,都透著一股刻意的“表演感”,尤其是在提到“江南往事”時,他的眼神有些飄忽,像是在回憶早就背好的臺詞。
一個念頭在她心中閃過。她突然出手,快如閃電,右手成爪,直取趙瑾的咽喉!她的動作太快,周圍的人都沒反應過來,連趙瑾自己都愣住了。
就在她的手快要碰到趙瑾咽喉時,趙瑾突然下意識地抬手格擋,動作迅捷,手腕翻轉,竟然使出了一招標準的現代格斗術“格擋反擊”!
這一下,所有人都驚呆了。一個自稱“不會武功”的江南書生,怎么會使出這么專業的格斗技巧?
“好身手!”上官悅冷笑一聲,收回手,“趙公子,這等武藝,豈是江南書生能有的?你還有什么話好說?”
趙瑾的臉色徹底變了,他知道自己露餡了。他猛地撕開外面的青衫,露出里面黑色的觀星閣服飾,腰間還掛著一塊天機鏡碎片!
“上官悅,你果然聰明。”他不再偽裝,臉上的溫和笑容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冰冷的狠厲,“不過,現在知道已經太晚了。”
他舉起手中的天機鏡碎片,聲音帶著一絲狂熱:“認識一下吧,我是觀星閣的少主,也是...來自未來的時間警察。”
“時間警察?”上官悅心中巨震,這個名詞她只在現代的科幻小說里見過。
趙瑾看著她震驚的表情,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你的穿越不是意外,而是天機鏡選擇的結果。它選中你,是因為你有修復時空的能力——你體內的基因,能與天機鏡的能量產生共鳴,讓分裂的時空碎片重新聚合。”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冰冷:“但我發現,修復時空還有一個更簡單的方法——徹底消除所有‘時空異常點’,包括你這個不該存在于這個時代的穿越者。只要殺了你,時空就能恢復正常,觀星閣也能掌控所有的時空力量!”
他手中的天機鏡碎片突然發出刺目的光芒,上官悅感到一陣劇烈的疼痛,仿佛有無數根針在扎她的心臟,體內的血液像是要沸騰起來。她知道,這是碎片的能量在影響她的身體。
“住手!”慕容嫣和烏蘇達雅同時出手,慕容嫣的長劍直刺趙瑾的胸口,烏蘇達雅的短刀則攻向他的手腕,想要奪下碎片。
但就在她們的武器快要碰到趙瑾時,一股無形的力量突然將她們彈開,兩人重重地摔在地上,嘴角滲出了鮮血。
上官悅強忍疼痛,從懷中掏出自己的天機鏡碎片。就在她的碎片與趙瑾的碎片隔空相對時,兩股力量突然產生了強烈的共鳴,光芒交織在一起,形成一個巨大的光球,將整個校場都籠罩在其中。
在光球的中心,上官悅看到了一幅清晰的畫面——
那是一個現代化的實驗室,白色的墻壁,銀色的儀器,一個穿著白色大褂的女子正在操作一臺復雜的機器。女子的側臉對著她,眉眼間的輪廓,竟然和她現代世界的母親一模一樣!
女子似乎感覺到了她的目光,緩緩轉過頭,對著光球的方向,露出了一個神秘的微笑。
“媽...媽?”上官悅喃喃道,眼淚不知不覺流了下來。
趙瑾也看到了這個畫面,他的臉色變得慘白,嘴里喃喃自語:“不可能...怎么會是她...你怎么會是她的女兒...”
話音未落,光球突然爆炸,強烈的沖擊波將所有人都震倒在地。塵土彌漫,待煙塵散去,校場中央的趙瑾已經不見了蹤影,只有他的聲音還在空中回蕩:
“上官悅,我們還會再見面的。下次見面時,你會做出選擇——是拯救這個時空,還是拯救你自己的母親...”
上官悅怔怔地站在原地,腦海中反復回放著那個女子的笑容。為什么那個女子會和她的母親長得一模一樣?她和觀星閣,和天機鏡,到底有什么關系?
夕陽重新升起,灑在混亂的校場上,卻照不亮上官悅心中的迷霧。一場新的風暴,正在悄然醞釀。
(第四卷 第77集 認夫風波 完結)
第78集《將軍生疑》內容提示:
風波暫平,但李崇韜對上宮悅的身份產生嚴重懷疑。與此同時,鐵壁關內接連發生詭異事件,所有證據都指向上官悅通敵。為自證清白,上官悅不得不冒險與觀星閣的“內應”接觸,卻意外發現一個驚天秘密——李崇韜與觀星閣之間,似乎有著不為人知的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