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燕王行動,陷入困境中
北街的火光剛消失在巷口,蕭景珩就動了。
他一把推開窗,冷風(fēng)灌進(jìn)來,吹得燭火差點(diǎn)滅掉。外頭那聲馬嘶還在耳邊回蕩,但他已經(jīng)沒空去聽第二遍——燕王府那邊亮了三盞燈籠,不是巡夜的綠皮燈,是軍令專用的赤紗燈。一盞出事,兩盞議事,三盞齊亮?那是要動手的信號。
“來了。”他低聲道,聲音像刀片刮過鐵皮,“還真是一秒都不帶耽誤的?!?
阿箬從暗格里抽出一面銅鏡,擦了擦邊角:“三百人,輕甲快馬,走的是排水渠舊道,連馬蹄都裹了麻布,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呢?!?
“他們要是真聰明,就不會來。”蕭景珩冷笑,轉(zhuǎn)身抓起掛在屏風(fēng)后的玄色披風(fēng)往身上一甩,“傳令下去,四角崗哨熄火隱蹤,陷坑開蓋,鈴網(wǎng)拉滿,弓弩手上屋脊,但凡沒我旗令,一根箭都不能放?!?
“你就不怕他們半路折返?”阿箬一邊系腰帶一邊問。
“不怕。”他拎起桌上的沙漏倒了個個兒,“貪心的人,聽見‘諸侯聯(lián)盟’四個字就跟狗聞著肉骨頭似的,哪還顧得上回頭?現(xiàn)在燕王腦子里想的不是‘有沒有詐’,而是‘搶功搶多快’?!?
話音未落,前院傳來一陣極輕的咔噠聲——是東墻第三塊地磚被踩動的機(jī)關(guān)響。有人試陣了。
蕭景珩嘴角一揚(yáng):“好家伙,這么快就摸到家門口了?還挺積極。”
他幾步跨到主院高臺,蹲身從石縫里摳出一枚銅釘,指尖一抹,沾了層薄泥。“排水渠那邊剛下過雨,土松。他們走水道,等于自己給自己鋪了條報(bào)信路。”他把銅釘往檐下一插,釘尾微微顫動,“只要震動傳上來,咱們就知道他們走到哪了?!?
阿箬趴在另一側(cè),手里攥著一面小旗:“要不要放個煙信號,讓西角埋伏的兄弟提個醒?”
“別?!笔捑扮癜醋∷滞?,“我們現(xiàn)在越安靜,他們越敢往前蹭。記住,咱們不是要打,是要讓他們自己鉆進(jìn)籠子,然后發(fā)現(xiàn)門焊死了?!?
遠(yuǎn)處巷道里,腳步聲開始密集起來,壓得極低,但瞞不過貼地而設(shè)的銅管聽音陣。三百人分三隊(duì),主力直撲北墻,兩翼包抄東西廂,動作整齊,顯然是練過的。
“燕王親自帶隊(duì)?”阿箬瞇眼望向黑暗。
“不然呢?”蕭景珩哼笑,“這種翻身仗,他能交給別人?這會兒估計(jì)已經(jīng)在心里把登基詔書草稿都寫好了——‘逆賊蕭某,勾結(jié)藩鎮(zhèn),圖謀不軌,朕親率義師,雷霆掃穴’……嘖,美得很。”
正說著,北墻外突然“咚”一聲悶響,緊接著幾聲短促驚呼,隨即戛然而止。
“第一撥進(jìn)坑了?!卑Ⅲ柽肿欤暗紫驴墒窃蹅兲刂频摹畾g迎套餐’——上層軟土騙腳,中間竹簽朝天,下面還掛了鈴鐺串。爬出來一個響一串,想悄悄填坑?門都沒有?!?
蕭景珩拿起銅鏡,借著月光往北墻一照,鏡面輕輕晃動,映出墻外一群人影亂竄。幾個黑影正手忙腳亂扶同伴,其中一個穿暗紅披風(fēng)的,體型魁梧,左右隨從護(hù)得嚴(yán)實(shí)。
“喲,主角到場了。”他收鏡入袖,“燕王本人,親自督戰(zhàn),排面拉滿啊?!?
可這位“主角”顯然沒料到劇本不對勁。
原計(jì)劃是悄無聲息翻墻入府,控制主院,抓人定罪,最好還能搜出點(diǎn)“密信”“盟書”之類的東西,第二天一早就能逼宮。結(jié)果現(xiàn)在——北墻塌了一角,三個先鋒摔斷腿,絆索警鈴響了七八處,整個行動跟半夜放炮仗似的,誰不知道?
更糟的是,前方主路不知何時被撒滿了鐵蒺藜,閃著寒光,密密麻麻鋪了十幾步寬,馬匹根本過不去。兩側(cè)屋頂黑影幢幢,隱約可見弓弩手伏低的身影,箭尖反著月光,像一群餓狼盯著獵物。
燕王坐在馬上,臉色鐵青。他抬手想罵,又硬生生憋回去——這時候出聲,等于告訴對方“我們暴露了”。
可不說話也不行。
后方突然傳來梆子聲,三長兩短,是巡邏隊(duì)封巷的暗號。緊接著,幾隊(duì)禁軍模樣的人影出現(xiàn)在退路上,舉著火把,盔甲鮮明,雖然沒穿官服,但那站姿、那步伐,一看就是正規(guī)訓(xùn)練出來的。
“怎么回事?!”他終于忍不住低吼,“不是說南陵府今晚守備松懈嗎?!”
身邊心腹額頭冒汗:“殿下……怕是有埋伏。咱們現(xiàn)在前有箭陣,后有封鎖,再往前就是送死,不如先撤,另想辦法……”
“撤?!”燕王猛地扭頭,眼睛瞪得通紅,“你知道我說了多少遍‘此機(jī)稍縱即逝’嗎?!現(xiàn)在撤?明天蕭景珩就能拿著我的腦袋去請功!”
“可眼下……”
“閉嘴!”他一掌拍在馬鞍上,“傳令,工兵上前清路,盾陣掩護(hù),弓手準(zhǔn)備對射!我倒要看看,他蕭景珩敢不敢真把我射死在這兒!”
命令傳下去,十幾名士兵咬牙上前,拿木板試圖蓋住鐵蒺藜。可剛走兩步,東側(cè)屋頂一聲銳響——一支鳴鏑破空而起,在空中炸出一道刺目火花。
全軍一震。
緊接著,四面八方的屋脊上,一個個黑影緩緩站起,弓弦拉滿,箭鏃齊刷刷對準(zhǔn)下方狹道。沒有喊話,沒有警告,只有那冰冷的金屬反光,像死神的眼睛。
燕王的馬受驚原地轉(zhuǎn)圈,他死死拽住韁繩,額角青筋暴起。
他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對方根本不怕動手。他們等的就是這一刻。
而他自己,帶著三百精銳,走暗道、繞巡防、精心策劃,結(jié)果一頭扎進(jìn)個鐵桶陣,前后不通,進(jìn)退不得,活像個笑話。
“這……這不是空府……”他喃喃,“這是個局中局……他早就知道我會來……”
阿箬在東廂暗閣里看著這一幕,差點(diǎn)笑出聲:“你看他那表情,跟吃了一口餿飯還想咽下去似的,難受吧?”
蕭景珩沒笑。他盯著燕王的方向,手指輕輕敲著銅鏡邊緣。
“他現(xiàn)在有兩個選擇?!彼吐曊f,“一個是硬沖,代價(jià)是至少死一半人,背上‘夜襲宗室’的罪名,明天就得被皇帝砍頭;另一個是原地耗著,等天亮,等朝廷出面調(diào)停。”
“他會選哪個?”
“貪心的人,從來舍不得認(rèn)輸?!彼ь^看了看天,“所以他會選第三個——假裝僵持,暗中派人去搬救兵,或者直接往我頭上潑臟水,說我先動手襲擊藩王。”
“那咱們怎么辦?”
蕭景珩把銅鏡遞給她:“等。”
“等什么?”
“等他撐不住?!彼旖俏P(yáng),“人在困境里待久了,總會犯錯。尤其是那種自以為運(yùn)籌帷幄,結(jié)果發(fā)現(xiàn)自己才是棋子的人——他們最容易急。”
果然,不到一炷香工夫,燕王咬牙下令:“原地固守!所有人靠墻列陣,弓手戒備!等天亮,我要讓全京城都知道,是誰半夜設(shè)伏,意圖謀殺親王!”
士兵們默默列隊(duì),刀出鞘,箭上弦,卻沒人敢動一步。整條窄巷陷入死寂,只有風(fēng)吹幡動的聲音。
那面掛在府墻上的黑幡,早已褪色,邊角破爛,可上面那個“蕭”字,依舊清晰。
燕王抬頭望著它,忽然覺得那不像個姓氏。
像一張臉。
一張正在冷笑的臉。
風(fēng)又起,幡動,影斜。
蕭景珩站在高臺,緩緩抬起右手。
阿箬握緊了手中的信號煙火。
城南方向,一只夜鴉撲棱棱飛起,掠過屋脊,消失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