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斗雞場趣,勢力初接頭
蕭景珩一大早就讓人把府里那只“雞王”牽出來遛了三圈,還特地喂了一把摻了姜黃粉的粟米,說是助它“通靈”。阿箬在旁邊翻白眼:“你這是要讓它拉金坨子?”
“格局小了。”蕭景珩搖著扇子,一臉高深莫測,“等會兒它在城隍廟門口一蹲,老百姓自己就會說——哎喲這雞神了!天降異象!”
他沒進(jìn)府門,直接換了身半新不舊的錦袍,腰間掛塊玉,手里拎把破折扇,大搖大擺往西市口走。遠(yuǎn)遠(yuǎn)看著斗雞場人頭攢動,鑼鼓喧天,跟炸了鍋似的。
阿箬早到了半個時辰。她裹著粗布圍裙,頭上扎條褪色紅繩,蹲在糖炒栗子攤后頭,一邊攪鍋一邊偷瞄四周。眼角掃到兩個穿禁軍號衣的漢子在角落來回轉(zhuǎn)悠,腳程不急不緩,眼神卻老往入口瞟。她冷笑一聲,抓把栗子扔進(jìn)鍋里,噼啪作響。
蕭景珩進(jìn)場那會兒,正趕上一場“金羽將軍”對“鐵喙霸王”的重頭戲。他擠進(jìn)人群,嗓門拔得老高:“這‘金羽’爪子泛金光,一看就是吃了仙丹的!我押十兩——壓它贏!”
周圍人一聽是南陵世子來了,立馬讓出一條道。有人竊笑:“又來撒錢了?”也有人起哄:“世子爺昨兒不是說這雞是神鳥下凡嗎?今兒真能飛不成?”
“飛不了。”蕭景珩咧嘴一笑,“但它能預(yù)知生死。”
這話一出,場子靜了半秒,隨即爆發(fā)出哄笑。誰都知道太子病得快咽氣了,這話說得邪乎,可偏偏從紈绔嘴里說出來,反倒像是瘋言瘋語,沒人當(dāng)真。
他趁機(jī)把手里的銅錢一拋,正好落進(jìn)賽籠邊沿的凹槽里。那銅錢正面刻著南陵王府的云紋徽記,背面則是一只展翅的雀——這是前幾日他和阿箬商量好的接頭信物。
人群騷動中,一個穿著洗得發(fā)白青衫的男子慢悠悠彎腰撿起了銅錢。他三十出頭,面容普通,走路卻極穩(wěn),每一步都像踩在節(jié)拍上。他沒看蕭景珩,反而盯著籠子里那只剛贏完的“金羽將軍”,嘖了一聲:“這雞爪子亮得反常啊,莫不是沾了朱砂?”
蕭景珩立刻接話:“朱砂哪有這么純?這是天生的靈氣外泄。”
兩人并肩站著,眼睛盯著斗雞,嘴上卻開始對暗號。
“聽說最近北邊風(fēng)緊?”那人問。
“敗翎折翼,自顧不暇。”蕭景珩回。
對方眉毛微不可察地跳了一下:“那南邊呢?有沒有金羽沖霄的苗頭?”
“有。”蕭景珩扇子一抖,“就在這城里,隨時準(zhǔn)備展翅。”
兩人 exchanged 一個眼神,都沒笑,但氣氛已經(jīng)變了。短短幾句,彼此心里都有了數(shù):對方不是探子,也不是騙子,而是某個江湖勢力派來的聯(lián)絡(luò)人。他們想搭上線,而蕭景珩愿意接。
阿箬在攤子后頭聽得清楚,手指悄悄摸向袖子里的銅哨。她發(fā)現(xiàn)那兩個禁軍模樣的人已經(jīng)開始往這邊靠,其中一個甚至伸手去解腰刀扣環(huán)。
她猛地一拍桌子,栗子撒了一地,尖叫起來:“賠我鍋!你們撞翻我的鍋了!”
這一嗓子把注意力全引過去。那倆人愣住,回頭瞪她。阿箬指著地上冒煙的炭火堆,哭天搶地:“這可是祖?zhèn)鞯某蠢趺胤剑‖F(xiàn)在全毀了!”
趁著混亂,蕭景珩哈哈一笑,大聲嚷嚷:“今日盡興!明日再來賭個大的!”說完轉(zhuǎn)身就走,走得不慌不忙,像個剛輸光口袋的敗家子。
那青衫男子也沒多留,低頭看了看手里的銅錢,順手塞進(jìn)懷里,混進(jìn)了散場的人流。
蕭景珩走出三條街才停下,靠在一家藥鋪門口喘口氣。他抬手抹了把額角的汗,低聲嘀咕:“這比打架還累。”
話音未落,身后傳來熟悉的腳步聲。阿箬溜達(dá)過來,手里還攥著半顆栗子:“搞定了?”
“差不多。”他點頭,“那哥們兒是‘漕幫’的人,專跑江南水路,耳目遍布碼頭驛站。他們不想蹚渾水,但也不愿燕王上位——畢竟藩王掌權(quán),第一個砍的就是私貨生意。”
“所以他們是來投誠的?”阿箬咬了口栗子,嘎嘣響。
“不是投誠,是試探。”蕭景珩瞇眼望著遠(yuǎn)處的城樓,“他們想知道我們有沒有實力建網(wǎng),值不值得合作。剛才那番話,等于遞了張名片。”
阿箬點點頭,忽然壓低聲音:“那你看見那兩個假禁軍沒?跟著你出了場,現(xiàn)在還在拐角蹲著呢。”
“嗯。”蕭景珩咧嘴一笑,“讓他們盯。最好一路跟回府,咱們還能查查他們是誰的人。”
“你不甩掉他們?”
“甩什么?”他搖扇子,“我現(xiàn)在是京城第一傻蛋,逛個斗雞場都能被人跟蹤,多正常?越躲越可疑。讓他們看,看越多越好。”
他說完,突然拐進(jìn)旁邊一家茶樓,挑了個臨街的位置坐下,招手叫小二:“來壺最便宜的茶,配一碟豆腐干。”
阿箬翻白眼:“你還真打算喝茶?”
“當(dāng)然。”他翹著二郎腿,“現(xiàn)在全城都在傳‘雞王顯靈’,我得親自聽聽效果。”
茶上來沒兩分鐘,隔壁桌幾個閑漢就開始聊上了。
“你聽說沒?昨兒半夜城隍廟門口,那只神雞蹲了一宿,天亮前還咯咯叫了三聲,像念咒!”
“真的假的?”
“千真萬確!守夜的老張親眼見的!說那雞屎都是金黃色的,落地還冒熱氣!”
“那不是消化不良嗎?”另一人笑。
“你懂啥!”第三人拍桌子,“這是排毒!舊氣將盡,新運(yùn)要來!我看啊,朝廷要有大事!”
蕭景珩聽著,嘴角微微揚(yáng)起。他端起茶杯吹了口氣,輕聲道:“謠言這東西,就像放屁——一開始沒人注意,可要是連著放幾個,味道就繞不開了。”
阿箬噗嗤笑出聲:“你這比喻也太糙了。”
“糙才有勁。”他放下杯子,忽然盯著街上一個騎馬經(jīng)過的灰衣人,“等等……那人腰帶上的扣飾,是不是有點眼熟?”
阿箬順著看去,那人已拐入小巷。她皺眉:“像是‘黑鷂局’的標(biāo)記——那是刑部暗探用的制式皮扣。”
“李崇安的人?”蕭景珩瞇起眼,“他不是提議‘擇賢而立’嗎?怎么這時候派人盯我?”
“要么是他自己想上位。”阿箬冷笑,“要么……是有人借他的手,往你身上潑臟水。”
蕭景珩沒說話,只是慢慢把剩下的豆腐干塞進(jìn)嘴里,嚼得咔哧響。
他站起身,拍拍褲子:“走,去東市布莊。”
“干嘛?”
“買件新衣服。”他眨眨眼,“總不能一直穿這件被‘假禁軍’和‘真暗探’盯過的袍子吧?萬一哪塊料子底下縫了竊聽符,我還不得成笑話?”
阿箬翻白眼:“哪來的竊聽符!你小說看多了吧!”
“小心駛得萬年船。”他大步往前走,“再說了,新衣服新氣象——今天接了第一個外援,明天說不定就有第二個上門。咱們這網(wǎng),總算開始織了。”
兩人一前一后穿行在鬧市中,陽光斜照,人影交錯。
阿箬忽然回頭望了眼斗雞場的方向,那里依舊喧鬧如沸,鑼聲震天。
她低聲笑了笑:“以前是我一個人在街頭騙吃騙喝,現(xiàn)在倒好,輪到別人被咱們套路了。”
蕭景珩頭也不回,只留下一句話:“這才哪到哪?好戲,還沒開場呢。”
街角茶攤,一名戴斗笠的男人默默收起記錄的紙條,吹滅炭筆的余燼,起身離去。
他袖口露出一角布料,繡著半只殘月與烏鴉的暗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