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院中真相,計上心頭
阿箬的耳朵貼著墻根,半個身子縮在潲水筐后頭,連呼吸都壓成了蚊子哼。剛才那句“讓她意外落井”還在她腦子里嗡嗡打轉,跟被馬蜂蟄了似的。
她沒動,眼皮耷拉著,裝睡的姿勢都沒換。可心里早把那幫人祖宗十八代翻來覆去罵了三遍——**說我傻?你們才是真頭鐵,抄我都聽不懂的新詞兒當劇本!**
壯漢剛進屋,腳步聲一遠,她立馬貓腰蹭到后墻。磚縫里積著灰,她摳出一小截炭筆,在最顯眼的位置飛快刻下三橫一豎——這是她和蕭景珩定的暗號,意思是“敵窩已摸清,結構完整,可收網(wǎng)”。寫完還順手抹了把墻灰蓋住,就跟墻上本來就有道裂痕似的。
“行吧,”她在心里嘀咕,“你們想玩大的,那就別怪我放長線釣王八。”
眼看日頭快挪到頭頂,估摸著未時前還能溜出去,阿箬悄悄往后退了幾步,準備找個空檔開溜。結果剛轉身,就聽見院門“吱呀”一聲開了條縫。
一個穿青布衫的中年男人探頭進來,袖口沾著墨漬,一看就是個賬房先生。他壓低聲音:“老地方接頭的人到了,三十個,全按規(guī)矩辦,每人發(fā)二十文,講完就散。”
壯漢點頭:“傳單印好了嗎?”
“兩百份,午時前能分完。東坊、南市、西茶巷,全都鋪開。”
“重點說‘裁官五千’‘米價翻倍’,語氣要悲憤,像真事兒一樣。”
“放心,我們編得比說書還精彩。”
阿箬聽得直翻白眼:**這哪是造謠,簡直是搞輿情KPI沖刺賽啊!**
她趁人不注意,把鞋底那張紙條又壓實了下,然后慢悠悠站起來,拍了拍裙子上的土,一副“等不到親哥也不賴著”的乖巧模樣,拎起空籃子晃晃悠悠往外走。
出門時還沖那壯漢笑了笑:“大哥,我娘那邊……實在等不了了,先回去看看。”
壯漢冷臉擺手:“滾遠點,別再來了。”
“不敢不敢!”阿箬連連作揖,腳下卻走得穩(wěn)當,拐出胡同才敢喘大氣。
她沒直接回府,繞了三條街,專挑人多的地方穿,時不時回頭瞄一眼。確定沒人跟梢,這才鉆進一家賣糖糕的小攤后頭,從鞋里抽出紙條,對著陽光照了照——字跡沒糊,心放下一半。
“得趕緊告訴那個裝紈绔的家伙。”她把紙條塞回袖袋,腳底生風地往南陵侯府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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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景珩正蹲在書房門檻上嗑瓜子,面前攤著一張北巷地形圖,邊角都被他用朱砂圈了好幾個紅點。
親衛(wèi)剛報說阿箬回來了,他人還沒進門,聲音先飄進來:“世子爺,您猜我在那兒聽見啥?他們連‘末位淘汰’都搬出來了,簡直拿您當編劇使!”
蕭景珩抬眼,見她一頭汗,裙角沾泥,鞋都快散架了,但眼神亮得像半夜偷到雞的狐貍。
“先進來。”他扔了瓜子殼,拿帕子擦手,“別站門口吹風,小心賊惦記。”
阿箬一腳踏進門檻,反手就把門關上,動作利索得像只竄房越脊的野貓。
她掏出紙條遞過去:“情報在這兒,但我得口述一遍——那地方五個人常駐,傳單堆在廂房竹筐里,午時前印完,未時新人接頭,每人二十文工資,任務是去各坊散布‘裁官五千導致糧價飛漲’的鬼話。”
蕭景珩聽著,眉頭越皺越緊,忽然問:“你說他們用了‘末位淘汰’這個詞?”
“對!一字不差!”阿箬拍桌,“而且還有‘行政效率’‘冗員清理’這些話,全是您前兩天朝會上提的術語!他們根本不是自發(fā)鬧事,是有人聽了朝議之后專門拿來編謠言!”
蕭景珩猛地一拍桌子,笑出聲:“好家伙,這不是造謠,是精準復讀機上崗培訓啊!”
他站起身,在屋里來回踱步,一邊走一邊敲腦殼:“能讓門生聽到朝議內容,還能組織成體系傳播……這背后的人,至少是個六部堂官級別的老油條。”
阿箬點頭:“而且他們怕咱們查,故意讓街頭大娘哭訴,搞得跟民怨沸騰似的。其實全是雇來的群演,臺詞統(tǒng)一,情緒到位,比戲班子還專業(yè)。”
蕭景珩停下腳步,盯著墻上掛的地圖看了半晌,忽然咧嘴一笑:“既然他們這么想演,那咱就給他們搭臺子。”
“啥意思?”阿箬歪頭。
“不抓。”他翹起嘴角,“讓他們繼續(xù)印,繼續(xù)發(fā),越多越好。等他們把‘觀眾’都召集齊了,咱們再關門放狗。”
阿箬眼睛一亮:“你是想等他們骨干聚齊,一鍋端?”
“聰明。”蕭景珩拿起朱筆,在小院位置畫了個圈,“現(xiàn)在破局太早,幕后主使一縮頭,咱們連根毛都撈不著。不如放水養(yǎng)魚,讓他們自以為得逞,越蹦跶越高。”
“那我要不要再去一趟?假裝被收買,混進去當臥底?”
“不行。”蕭景珩搖頭,“你已經被盯上了,再去就是送人頭。咱們現(xiàn)在要做的,是讓他們覺得風平浪靜,甚至……覺得勝利在望。”
他轉身從柜子里取出一份空白告示,刷刷寫下幾行字:“明天我會讓人放出風聲,說朝廷正在考慮推遲新政,引發(fā)內部爭議。他們一聽這消息,肯定加大宣傳力度,爭取最后一波輿論攻勢。”
阿箬拍手:“妙啊!這就叫請君入甕!”
蕭景珩瞇眼一笑:“甕都給你焊死了,就差點火蒸人。”
他說著,又提起筆,在地圖邊緣加了一圈標記:“我已經讓親衛(wèi)封鎖北巷四周暗道,但不動聲色。等他們接頭那天,咱們來個現(xiàn)場直播——人證物證全齊,當場抓現(xiàn)行。”
阿箬湊過去看,突然指著一處:“這兒有個廢棄藥鋪,離小院就隔一道墻,能不能安排人埋伏?”
“早安排了。”蕭景珩勾唇,“不止那兒,連隔壁豆腐攤老板都是自己人。你昨天啃燒餅那會兒,人家就在給我們傳信號。”
阿箬震驚:“那你豈不是全程圍觀我演苦情大戲?”
“那當然。”蕭景珩挑眉,“我還給你打了三分——哭得太假,眼淚像倒醬油。”
“你懂什么!”阿箬炸毛,“那是藝術性克制!再說了,你一個天天搖扇子裝紈绔的,憑啥說我演技浮夸?”
“我那是深藏功與名。”蕭景珩扇子一搖,“你這是純屬硬撐。”
兩人正斗嘴,外頭親衛(wèi)輕敲門:“世子,北巷周邊布防已妥,只等您下令收網(wǎng)。”
蕭景珩收起笑臉,低頭看著地圖上那個紅圈,指尖輕輕點了點。
“不急。”他聲音沉了下來,“讓他們再熱鬧兩天。”
燭光晃了晃,映在他臉上,半明半暗。阿箬站在旁邊,看著他眼里的光,像刀出鞘前那一瞬的寒芒。
“你說他們現(xiàn)在是不是正開會慶祝,覺得自己贏定了?”她低聲問。
“肯定的。”蕭景珩冷笑,“一群自以為聰明的老狐貍,其實早就進了籠子。”
他提起朱筆,最后一筆落下,把整個小院圍得密不透風。
窗外天色漸暗,風吹檐角鈴鐺響了一聲。
阿箬忽然想起什么,從懷里摸出那塊銅牌,放在桌上:“這個……要不要帶去?”
蕭景珩瞥了一眼,沒說話,只是把地圖往她那邊推了推。
“下次行動,你站我身后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