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黑料在手,時機成熟
蕭景珩盯著沙漏里最后一粒細沙落定,指尖在“東宮”兩個字上輕輕一劃,像把刀插進泥里。他沒動,也沒出聲,可整個人的氣場已經變了——剛才還是盤著算計的蛇,現在尾巴一甩,露出獠牙。
就在這時,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阿箬端著個粗瓷碗進來,發梢還在滴水,衣服也換了身干凈的,但袖口撕了個口子還沒補。她一腳踢上門,把碗往桌上一擱:“世子爺,姜湯,喝不喝隨你,反正我跑三里地打的,不能退?!?
蕭景珩抬眼看了她一眼:“這么快就洗完澡了?我還以為你要泡到天亮?!?
“嘿,我可是流浪出身,洗個臉都能當洗澡?!卑Ⅲ枰黄ü勺拢瑥膽牙锾统鰝€油紙包,啪地拍在桌上,“來,重頭戲?!?
蕭景珩挑眉:“這是什么?”
“三個月的心血。”她咧嘴一笑,揭開油紙,露出一疊整整齊齊的卷宗,“禮部李崇文收黑錢、工部陳恪賣軍械、刑部那幫文書房的老油條開地下賭局抽頭……還有啊,戶部趙元朗跟江湖‘鐵線幫’勾肩搭背,連暗語都對上了——‘風起東南,雨落西北’,聽著像詩,其實是運貨接頭口令?!?
蕭景珩翻開第一頁,眉頭越皺越緊。
不是因為看不懂,而是因為太看得懂。
每一條都有證人名字、交易時間、銀錢數目,甚至還有賬冊殘頁的拓印。更絕的是,有幾封密信的筆跡,跟他昨夜從燕王嘴里撬出來的名單完全對得上。
尤其是李崇文——這人不僅出現在燕王的供詞里,還赫然在阿箬這份黑料里被拎出來寫了整整五頁。
“這姓李的,兩邊通吃啊?!笔捑扮窭湫Γ耙贿吔o燕王遞消息,一邊自己撈錢撈到手軟,還順帶踩我一腳,說新政是刮地皮?!?
“可不是嘛?!卑Ⅲ杪N著二郎腿,掰手指頭數,“他去年貪的那筆修河款,原本能救三個縣的災民,結果全進了自家庫房。前兩天我去西市打聽,還有老農念叨‘要是那錢沒丟,我家娃不至于餓死’?!?
她語氣輕飄飄的,可話里的重量壓得人喘不過氣。
蕭景珩沉默片刻,忽然問:“這些證據,你從哪兒挖出來的?”
“還能從哪兒?”阿箬翻白眼,“裝乞丐混進李府后院,扮丫鬟偷聽賬房說話,蹲茅坑旁邊聽他們拉屎談生意。最狠一次,我假哭說自己妹妹被工部小吏欺負,那幫人為了顯擺‘人脈廣’,主動告訴我陳員外郎怎么賣兵器——結果我說完轉身就走,他們追出來喊:‘姑娘你妹是誰?我們幫你報仇!’”
蕭景珩差點嗆?。骸澳憔筒慌侣娥W?”
“怕啊?!彼柤?,“但我更怕你明天上朝拿不出東西,被人反咬一口說誣陷大臣。那咱倆就得去城南擺攤賣烤紅薯了,招牌我都想好了——‘南陵世子親制,甜過初戀’?!?
蕭景珩終于笑出聲。
但他下一秒就收了笑,眼神冷了下來。
他一頁頁翻完所有卷宗,最后合上,放在燕王那份口供旁邊。兩份材料并排一擺,線索嚴絲合縫,像是兩張拼圖咔嗒扣在一起。
“以前我以為,這群人就是抱團守舊,不想改規矩。”他緩緩道,“現在看,他們根本不是怕改革,是怕斷財路。新政一推,他們這些年吃的、喝的、拿的、藏的,全得吐出來?!?
“所以?”阿箬歪頭,“打嗎?”
蕭景珩沒回答,反而站起身,走到墻邊拿起一支炭筆,在油紙上畫了三條線。
第一條寫著“貪腐”,下面列了七八個名字;第二條是“通敵”,陳恪的名字被圈了三次;第三條最短,只有兩個字:“謀逆”。
他盯著那兩個字,良久,才開口:“這些人里,有的該下獄,有的該斬首,但最該死的,是那個躲在背后串局的人?!?
“你是說……上面那位?”阿箬壓低聲音。
蕭景珩沒點頭,也沒搖頭,只是把炭筆往桌上一扔:“明天早朝,我要請陛下徹查‘朝中不清之事’?!?
阿箬眼睛一亮:“你要掀桌子?”
“不是掀桌子?!彼D過身,目光如刀,“是請客吃飯——請一群蛀蟲吃牢飯?!?
“那我呢?”她蹭地站起來,“我能干啥?”
“你?”蕭景珩看著她濕漉漉的頭發和破袖子,忽然認真起來,“你得站在我身后,等我點名的時候,把這份黑料當眾宣讀。”
“哈?”阿箬瞪大眼,“我一個丫頭片子,上朝堂念大臣罪狀?百官不得拿唾沫星子噴死我?”
“正因為你是個丫頭片子,才最合適?!笔捑扮窭湫?,“誰會防一個小丫頭?誰會信一個小丫頭手里有這么多猛料?可一旦你說出來,證據又確鑿無疑——那沖擊力,比我自己說強十倍。”
阿箬愣了幾秒,忽然咧嘴笑了:“行啊,那我得穿體面點。要不借你娘的鳳冠霞帔?”
“我娘的陪葬品你也敢動?”蕭景珩翻白眼,“穿你最好的衣服就行,別讓人一看就覺得是來討飯的。”
“切,我昨天穿的就是最好的。”她撇嘴,“再說了,我不怕他們罵我身份低,我就怕他們聽完之后,夜里睡不著覺?!?
蕭景珩點頭:“那就對了。讓他們睡不著,咱們才能睡踏實?!?
他重新坐下,把兩份材料疊在一起,用鎮紙壓好,又取出個小木箱,將所有卷宗一一收進去。箱子合上時發出“咔”的一聲,像是鎖住了某個時代的棺材蓋。
“你知道最妙的是什么嗎?”他忽然說。
“啥?”
“李崇文這個人,不僅是燕王的聯絡人,還是皇帝眼前紅人,三天兩頭進宮奏事。他敢這么猖狂,說明什么?”
阿箬瞇眼:“說明他背后有人撐腰?”
“或者……”蕭景珩聲音沉下去,“他自己就以為,他能當那個人?!?
空氣靜了一瞬。
阿箬吹了聲口哨:“哇哦,這瓜保熟?!?
蕭景珩沒笑,反而站起身,活動了下手腕:“明天早朝,我不會直接點他名字。我會先拋個引子,說最近京城謠言四起,有人借百姓恐慌攪亂朝綱,請求徹查幕后黑手?!?
“然后呢?”
“然后你就站起來,說你偶然得知一些內幕,愿意當庭作證?!彼聪蛩?,“你能扛住壓力嗎?百官盯著你,御史可能當場彈劾你,皇帝也可能震怒?!?
阿箬咧嘴一笑,伸手從靴筒里抽出一把小匕首,在掌心劃了道口子,血立馬滲出來。
她把血抹在木箱上,像蓋了個章:“瞧見沒?這可是實名舉報。”
蕭景珩盯著那道血痕,終于露出今晚第一個真心的笑容:“行,夠狠?!?
“那當然。”她收起匕首,“我阿箬行走江湖靠什么?一是機靈,二是不要命。現在機靈用完了,正好剩下不要命?!?
蕭景珩深吸一口氣,走到窗邊推開一條縫。
天邊已泛起魚肚白,第一縷光刺破云層,照在屋檐下的銅鈴上,叮當響了一下。
他回頭,看著阿箬:“準備好了嗎?”
她拍拍木箱:“就等你一聲令下?!?
“好?!笔捑扮褡匕盖埃峁P蘸墨,在一張新紙上寫下幾個字:**明日早朝,請查朝中不清之人**。
筆尖一頓,墨滴落在紙上,像一顆凝固的血珠。
他吹干墨跡,將紙折好,放進袖中。
“傳親衛?!彼f,“備朝服,抬證物箱。另外——加強府門守衛,今晚誰敢靠近,格殺勿論。”
阿箬起身,抱起木箱就要走。
“等等?!笔捑扮窠凶∷?。
“咋了?”
他看著她,認真道:“待會兒回去,把傷口重新包一下。別明天還沒上朝,先暈在臺階上。”
“知道啦,爹。”她翻個白眼,抱著箱子蹦出門。
蕭景珩坐在燈下,沒動。
他知道,這一仗打出去,要么青云直上,要么粉身碎骨。
但他更知道——
有些事,拖不得了。
他摸了摸袖中的折子,低聲自語:“各位大人,你們的退休金,我給你們準備好了?!?
話音未落,窗外一只麻雀撲棱飛過,撞在鈴上,叮當——
鈴聲未歇,他已提筆寫下第二道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