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江湖暗涌,提前預警
蕭景珩把那瓣酸得牙打顫的橘子吞下去,順手把阿箬扔在案上的果皮掃到一邊。他盯著“東城役夫記錄缺失”那行字看了三息,忽然抬眼問親衛:“這幾日,城外可有異動?”
親衛一愣,以為是接著查小吏裝病的事,低頭回道:“回世子,西坊昨日有人舉報賭局聚眾,已交巡檢司處理;北門守軍例行換防,無異常。”
“我不是問這個?!笔捑扮駬u搖頭,“我是說……江湖上,有沒有什么動靜?比如哪個鏢局突然關門了,哪座武館多了生面孔,或者——有人傳話,說什么‘朝廷改規矩,壞了祖宗法’之類的?”
親衛更懵了:“這……屬下還真沒留意。咱們最近盯著的都是官面兒上的事,江湖那些人,向來不歸衙門管。”
蕭景珩沒說話,只從袖中抽出一封密報,扔過去:“看看?!?
親衛接住,展開一看,眉頭皺了起來。這是三日前從西州回來的細作帶回的消息,說是當地有個游方郎中,實則是南陵府安插的眼線,在一家茶棚聽見幾個練家子喝酒吹牛,提到“朝廷把手伸進米袋子,下一步是不是要管我們收徒?”“世子爺搞新政,莫非還想收我們江湖供奉?”之類的話。
起初沒人當真,直到那郎中發現,類似言論竟在七日內陸續出現在隴州、云陽、河曲等地的市井之中,用詞幾乎一模一樣。
“這不是老百姓自己嘮嗑?!笔捑扮窭浜咭宦暎斑@是有人統一編了詞兒,挨個地方讓人背?!?
親衛聽得頭皮發麻:“您的意思是……江湖上有組織在煽風點火?”
“不是‘有’,是‘已經在動’?!笔捑扮裾酒鹕?,走到墻邊地圖前,手指點了點幾處交通要道,“你想想,咱們剛推新政,糧價穩了,稅減了,百姓樂了——誰最不爽?一是貪官,二是靠亂吃飯的地頭蛇。可現在連江湖人都跳腳,說明有人把這事包裝成了‘官府打壓民間規矩’?!?
他頓了頓,語氣一沉:“高明啊。不動刀兵,先攪輿論。等人心一亂,他們再跳出來‘主持公道’,就成了英雄。”
正說著,阿箬端著一壺新茶進來,一聽這話直接笑出聲:“哎喲,我還以為多大事呢!就這?江湖人士嫌您管太寬?”
她把茶壺往桌上一放,掰著手指頭數:“第一,您沒拆他們山門;第二,您沒禁他們比武招親;第三,您連擂臺稅都沒漲——憑啥鬧脾氣?”
蕭景珩瞥她一眼:“你覺得荒唐,是因為你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的吃瓜群眾。但他們覺得,朝廷連米價都能定,下一步會不會規定‘踢腿必須先報備’?”
阿箬翻了個白眼:“那他們干脆集體出家算了,還練什么拳腳?”
話雖調侃,她卻順手拿起桌上的輿情簡錄翻了翻,忽然咦了一聲:“等等,這句‘米價穩了,人心就亂了’,我在南市一家武館門口也聽過!當時還以為是哪個傻徒弟背錯口訣。”
蕭景珩眼神一凜:“什么時候?”
“前天下午?!卑Ⅲ杌貞浀?,“那小子穿一身灰布短打,站在臺階上嚷嚷,說世子爺表面為民,實則奪權,搞得‘武林不成武林,江湖不像江湖’。我當時還覺得這臺詞太爛,像臨時寫的?!?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開口:
“串通好的?!?
“套路化輸出。”
蕭景珩當即拍板:“調近半月各地驛站遞來的閑談記錄,我要看這些話是從哪兒最先冒出來的?!?
阿箬也不含糊,擼起袖子就開始分揀文書。一個時辰后,線索浮出水面——這類言論最早出現在朔州與云陽交界的三個小鎮,隨后如復制粘貼般擴散至七州。更詭異的是,每次出現,都伴隨著某位“路過俠士”的慷慨陳詞,說完就走,不留痕跡。
“典型的水軍打法。”阿箬嘖了一聲,“發帖、刪帖、換馬甲,一條龍服務。”
“所以問題不在百姓,而在幕后操盤的人。”蕭景珩提筆在地圖上圈了幾處,“三大鏢局集散地,七州交界武館群,還有漕運沿線的練功場——全是消息中轉站。我敢打賭,他們已經在秘密串聯,準備搞個‘武林大會’之類的名堂?!?
親衛咽了口唾沫:“要不要先下手為強?派兵圍了這些地方?”
“你瘋啦?”阿箬瞪眼,“江湖人最講究面子和規矩,你一紙公文帶兵上門,等于扇人家耳光。到時候不用別人煽動,他們自己就得抱團跟你干。”
蕭景珩點頭:“她說得對。我們現在沒證據,也沒抓現行,貿然動手就是授人以柄。但也不能坐視不管?!?
他瞇起眼,嘴角忽地一揚:“既然他們講‘江湖道義’,那咱們就按江湖規矩來——不興兵,只‘走禮’?!?
“啊?”親衛沒聽懂。
阿箬卻秒懂,咧嘴一笑:“懂了!送節禮!打著‘共護一方安寧’的旗號,給幾個中立大派送上綢緞、藥材、臘肉,外加一封親筆信:‘近日風聲緊,望諸君明辨是非,勿為宵小所趁?!?
“聰明?!笔捑扮褙Q起大拇指,“既顯得咱們大氣,又暗戳戳提醒他們:我盯著呢?!?
“而且。”阿箬眼珠一轉,“光拉攏不夠,還得分化。您不是說戶部在擬《江湖行商免稅試行條》嗎?不如現在就放風出去——就說只要守法經營、不惹事的門派,未來都能享受稅收優惠?!?
蕭景珩撫掌:“妙!利字當頭,多少熱血漢子都能變成算賬先生。真有人想鬧事,他的兄弟們先不答應——‘你造*反圖啥?圖以后多交三成稅?’”
親衛聽得直咂舌:“這招……比打仗還狠。”
“這才叫高端局。”阿箬得意地翹起嘴角,“不動一刀一槍,先把敵人內部搞分裂?!?
當晚,計劃啟動。
兩隊暗線悄然出發,潛入七州交界地帶,任務明確:只聽不說,重點摸排“誰在牽頭議事”“哪些門派態度強硬”“有沒有外來勢力摻和”。
與此同時,世子府開始準備節禮清單,選的全是江湖人實用的東西——傷藥、鐵砂、弓弦、馬鞍油,連臘肉都特地注明“不含官鹽”,以免被人挑刺。
阿箬親自監督打包,還給每份禮盒附上一張小箋,上面龍飛鳳舞寫著:“江湖不遠,民心即道。南陵蕭某敬上。”
蕭景珩看了直搖頭:“你寫得跟菜市場告示似的。”
“接地氣嘛!”阿箬理直氣壯,“江湖人又不考科舉,誰在乎你字美不美?關鍵是話要說到心坎里——‘民心即道’,聽著多有境界!”
“你少給我整這些網絡金句?!笔捑扮窨扌Σ坏?,“上次‘蕭青天’還沒消停,現在又要來個‘江湖哲學家’?”
“那您想咋辦?寫首詩?‘江湖風云起,世子揮折扇’?”阿箬模仿說書腔調,“聽眾當場就能笑岔氣?!?
蕭景珩懶得跟她斗嘴,轉身繼續批閱密報。
夜漸深,書房燭火未熄。案幾上堆滿了各地傳回的零星消息,他一手執朱筆,一手按地圖,圈出數個重點關注區域:云陽北嶺、朔州渡口、河曲老鎮。
每一處,都是江湖勢力交匯的咽喉要道。
阿箬輕手輕腳進來,放下一碗姜湯:“別熬太狠,明天還得見戶部的人呢。”
蕭景珩嗯了一聲,沒抬頭。
她看了眼滿桌情報,低聲道:“其實……您沒必要什么事都扛著。燕王倒了,新政也推開了,您已經贏了一大半?!?
“可真正的難處才剛開始?!彼K于抬眼,“官場能用制度壓,百姓能用實惠哄,但江湖——講究的是‘義’,是‘名’,是‘一口氣’。你不理解他們,他們就覺得你在羞辱他們。”
阿箬沉默片刻,忽然笑了:“那您就讓他們知道,您不僅理解,還能玩得比他們更溜?!?
蕭景珩看著她,也笑了。
就在這時,親衛匆匆進來:“大人,最新消息——河曲那邊,有個武館昨夜貼出告示,說要‘開壇論道,共商大計’?!?
蕭景珩手中的朱筆一頓。
筆尖懸在紙上,墨滴緩緩墜落,在“河曲老鎮”四個字上暈開一團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