簽完廣告承制合同，時間已近中午。
王盛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笑容，主動邀請道：“胡主任，忙了一上午，賞光一起吃個便飯？正好也快到飯點了。”
胡剛心情似乎也因項目落地而松快了些，略一沉吟便點頭應(yīng)允：“成啊，那就讓王總破費了。我知道附近有家做家常菜的，味道還成，環(huán)境也清凈。”
“聽您安排。”
王盛從善如流。
一旁的唐律師見狀，識趣地表示約了客戶，提前告辭。
王盛與他握手道謝，約定下次再合作。
李婷婷則依舊提著公文包，安靜地跟在王盛身后，努力扮演好助理的角色。
……
出了電視臺，三人步行至餐館，要了個小包間。
點完菜，趁著等菜的功夫，胡剛抿了口茶，狀似無意地提起：“說起來，王總你們公司現(xiàn)在業(yè)務(wù)鋪得開，對各種設(shè)備的需求量不小吧？”
王盛：“是啊，特別是中低端業(yè)務(wù)量起來后，對可靠耐用的設(shè)備需求很大。胡主任有什么指教？”
“指教談不上。”胡剛擺擺手，“就是我們臺里啊，過段時間打算給一線采訪的記者隊伍更換一批新設(shè)備。”
他頓了頓，壓低了些聲音：“淘汰下來一批老的Hi8攝像機，大概二十多臺吧。91年產(chǎn)的，索尼的機子，質(zhì)量當年是頂好的，用了五年，保養(yǎng)得都還行。
我尋思著，你們搞婚慶錄像，尤其是中低端的業(yè)務(wù)，這Hi8的畫質(zhì)怎么也比VHS強不少，正好用得上。就不知道王總感不感興趣？”
王盛心里立刻盤算開來。
Hi8在90年代前期確實是業(yè)務(wù)級里的好設(shè)備，畫質(zhì)優(yōu)于VHS和普通8mm，但比Betacam SP又差一截，去年又出了比Betacam SP差一截的MiniDV，Hi8也就成了中端貨。
另外，用了五年，折舊程度和實際性能需要仔細查驗。
更重要的是——價格。
他端起茶杯，吹了吹氣，笑道：“胡主任您這可真是，我剛從您這兒賺了五萬塊，錢還沒到口袋呢……”
胡剛哈哈一笑：“生意嘛，有進有出，流動起來才是活水。你們業(yè)務(wù)擴張，設(shè)備也得跟上不是？這批機子，臺里肯定是要處理的，賣給誰不是賣？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您說的是。”王盛點頭：“就是不知道這批設(shè)備具體是什么型號？損耗情況如何？最關(guān)鍵的是，臺里打算作價多少？”
“具體型號我得回去查查清單。損耗嘛，肯定有，但都是正常使用磨損，大毛病應(yīng)該沒有，不然記者們早鬧翻天了。”胡剛斟酌著說，“價格嘛，這事歸臺里采購和后勤部門管，我還真不好直接報價。這樣，我回頭幫你問問，盡量爭取個優(yōu)惠價。怎么樣？”
王盛心里明鏡似的，胡剛這既是賣個好，可能也存著幫臺里處理廢舊資產(chǎn)順便再拉近點關(guān)系的心思。
他道：“真是太感謝胡主任了。麻煩您先幫忙問問具體情況和價格，只要價格合適，設(shè)備狀況如您所說，我們盛影還是很感興趣的。”
“成，包在我身上。”胡剛爽快答應(yīng)。
這時，菜陸續(xù)上來了。
幾人邊吃邊聊，氣氛融洽了不少。
王盛順勢又問起相親節(jié)目的進展：“胡主任，咱們那個相親節(jié)目的策劃案，臺里編委會討論得怎么樣了？最近有消息嗎？”
胡剛夾了一筷子菜，微微皺眉：“別提了，程序走著呢，但沒那么快。主要是你這節(jié)目形式太新，跟臺里現(xiàn)有的《今晚我們相識》定位有重疊，但玩法完全不同。那邊欄目組的人有點意見，覺得是搶飯碗。
再加上編委會里幾個老同志，思想保守，覺得你這滅燈留燈、權(quán)利反轉(zhuǎn)什么的，火藥味太濃，不夠溫情，怕影響不好。還在扯皮呢。”
他嘆了口氣：“最快估計也得月底才能有個初步結(jié)論。還得看廣告招商這邊能不能給他們點壓力。你這邊‘百花皮鞋’的廣告要是拍好了，效果爆了，我說話也能更硬氣點。”
王盛表示理解：“那就多勞胡主任費心周旋了。需要這邊配合的，您隨時開口。”
“好說，好說。”
……
飯后，王盛讓李婷婷結(jié)了賬，與胡剛道別，打車回了北影廠。
下午稍作休息，王盛便來到了北影廠演員劇團。
如今的北影廠演員劇團，早已不復八十年代的星光熠熠。
市場經(jīng)濟的大潮下，有名氣的演員紛紛外出走穴、拍電視劇，追求更高的收入和曝光度，留在劇團里的，多是些名氣不大、或是在當下市場審美中不算吃香的演員，守著廠里的基本工資，排演一些話劇，或者等待不知何時才會輪到的拍片機會。
接待他的是演員劇團副團長黃小雷。
黃小雷是75年進廠的老演員，比王盛父親王保國還早一年，資歷頗深，但本人名氣一直不溫不火。
他對王盛這位近期在廠里風頭正勁的‘老總’很是客氣。
“王總，稀客稀客！早就聽說你們盛影傳媒搞得紅紅火火，真是給咱們北影廠長臉啊！”黃小雷熱情地將王盛引進辦公室。
“黃團長您太客氣了，叫我小王就行。”王盛笑著寒暄：“我們這都是小打小鬧，混口飯吃，比不了劇團老師們搞的都是真正的藝術(shù)。”
“哎，話不能這么說，現(xiàn)在市場為王，能闖出來就是本事。”黃小雷擺擺手，切入正題：“聽說王總這次來，是想為廣告片選演員？”
“對。”王盛點頭，將“百花皮鞋”廣告需要的角色——質(zhì)樸的農(nóng)村父親和奮斗向上的兒子——的要求簡單說了一下。
黃小雷聽得很認真，略一思索，便從文件柜里拿出幾份演員檔案：“符合您要求的，劇團里還真有幾位。我覺著這兩個可能比較合適……”
他推薦了一位四十多歲、面相憨厚樸實的中年男演員，和一位二十七八歲、看起來穩(wěn)重踏實、略帶書卷氣的青年男演員。
恰好兩人今天都在劇團排練。
黃小雷讓人把他們叫來。
王盛簡單看了看他們的資料，又讓他們即興表演了一小段符合角色設(shè)定的片段。
中年演員演活了農(nóng)村父親那份沉默的關(guān)愛與期盼，青年演員也演出了兒子努力工作渴望成功的勁兒。
雖然名氣不大，但演技扎實，形象也貼合。
王盛比較滿意，當場拍板：“就這兩位老師吧。片酬方面，每人一千元，稅后。拍攝時間大概需要兩天，您看如何？”
這個片酬在96年對于非知名演員來說，算是公道的市場價格。
兩位演員聞言，臉上都露出喜色，顯然對這個機會和報酬很滿意。
黃小雷作為劇團領(lǐng)導，自然也高興手下演員有外快可賺，劇團也能有收入。
他笑道：“沒問題！王總爽快！按廠里和劇團的規(guī)定，演員外出承接業(yè)務(wù)，劇團需要抽取百分之五十的管理費。這個……”
“理解，規(guī)矩我懂。”
王盛點頭，示意李婷婷回去準備合同：“那就這么定了。麻煩黃團長安排一下，簽個簡單的演出合同。拍攝時間確定后，我會提前通知兩位老師。”
“好好好！絕對配合王總的工作！”黃小雷連連答應(yīn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