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主任熱切的目光幾乎要在王盛臉上灼出兩個洞來，那份期盼與急切毫不掩飾。
王盛略作沉吟，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為難神色，開口道：“孫主任，您和北電的厚愛我心領了。只是，您也知道，盛影傳媒這邊攤子剛鋪開，北影廠改革也正在緊要關口，一堆事等著我。
復習功課，實在是沒時間啊。
還有，真要進了校園，怕是三天兩頭請假、缺課，這在校學習時間恐怕很少很少，實在是怕耽誤了學業，也辜負了學校的期望。這要是……”
“哎——王總！此言差矣！”
不等王盛說完，孫主任便迫不及待地打斷了他，身體前傾，語氣誠懇道：“咱們北電，最注重的就是‘產學研’三結合！理論聯系實際，教學服務創作，這才是我們辦學的根本宗旨。
像王總你這樣已經在實踐中取得如此輝煌成就的青年才俊，正是我們最希望招收的學生類型！
你的實踐經驗，本身就是最寶貴的‘活教材’！”
他見王盛似有意動，立馬趁熱打鐵道：“至于學習時間的問題，王總完全不必多慮。學校對于有特殊才能和貢獻的學生，一貫是持支持和靈活態度的。我建議您可以考慮報考我們學校的管理系?！?
孫主任壓低了聲音，帶著點推心置腹的意味：“管理系的教學，更注重宏觀視野和案例分析，與實踐結合緊密，學習方式和考核也相對……嗯，更具彈性。以王總你的見識和能力，應對起來定然游刃有余?！?
這番話里的暗示再明顯不過，管理系課業壓力相對小，考勤管理沒那么死板，方便你這位大忙人“靈活”安排。
王盛聽著，心里快速權衡。
北電這塊牌子，在影視圈內的分量毋庸置疑。
有個正式科班身份，絕對利大于弊。
他臉上浮現出回憶與感慨交織的神情，順著孫主任的話說道：“孫主任這么一說，我倒想起來了。我對北電確實很有感情，去年還在咱們學校的培訓班學習過，受益匪淺。”
“也罷……”
王盛像是下定了決心，輕輕一拍大腿：“既然學校這么看重，孫主任您又親自登門，這份情誼我領了。那就……試試看吧?！?
“太好了！”
孫主任聞言，大喜過望，猛地站起身，微微躬身，雙手緊緊握住王盛的手，用力搖晃著：“王總！哦不，王盛同學！我就知道你是識大體、有遠見的！
你放心，從報名、藝考到后續的文化課考試，所有流程，我們招生辦都會派專人協助，確保萬無一失！
直到明年秋天，親眼看到你踏進北電的校園！”
但凡是通過北電官方渠道招收的本科學生，無論哪個專業，都屬于藝術類考生，必須參加藝考。
通過藝考的考生，會收到北電校方發的“文考證”，只有拿到這個證書，才能獲得在高考志愿中填報北電的資格。
王盛被他的熱情弄得有些哭笑不得，抽出手，婉拒道：“孫主任，您的心意我明白。不過復習備考的事情就不勞學校費心了，我自己會聯系高中老師幫忙補補課?！?
孫主任略一思忖，也覺得王盛考慮周到，便點頭道：“那也好，王總你自有安排，我們更放心。藝考的時間大概在明年二到四月份，文化課高考是七月。時間還算充裕，你安心處理公司事務，抽空復習即可?！?
他看了看手表，心滿意足地說：“我這就回學校，向領導匯報這個好消息，王盛同學，咱們北電見！”
送走腳步輕快、滿面春風的孫主任，王盛坐回自己的工位，身體向后靠在椅背上，陷入了沉思。
1996年，雖然市場經濟浪潮洶涌，但“單位”、“編制”、“學歷”這些傳統符號依然擁有強大的社會認同度。
一個正規本科院校，尤其是北電這樣的行業頂尖學府的文憑，是極其硬核的“鍍金”。
這能極大淡化他“個體戶”、“暴發戶”的色彩，為他披上一層“學院派”、“專業人才”的光環，在與體制內單位、老一輩藝術家、政府部門打交道時，會減少許多無形的隔閡與輕視，增加話語權的正統性和分量。
就像韓三坪，之所以能穩坐北影廠長之位，與其上過北電管理系進修班的背景不無關系。
還有一點，樹大招風。
一個在校學生的身份，在某些時候可以成為一種“保護色”或“緩沖帶”。當外界輿論或體制內壓力過大時，回歸校園“學習”可以成為一個合理的暫時低調處理的理由，進退自如。
此外，王盛可以名正言順的把北電當成一個優質的人才儲備基地，打包優質的清澈大學生，為盛影傳媒的持續發展注入新鮮血液。
這比在社會上大海撈針般尋找人才，效率要高得多，忠誠度也更容易培養。
越想，王盛越覺得這筆“買賣”劃算。
用一些靈活的時間成本，換取這么多顯性和隱性的巨大收益，絕對是穩賺不賠。
……
下午。
下班時分。
夕陽給北影廠的蘇式建筑群涂上了一層暖金色。
李曉冉來到盛影傳媒調度中心辦公室，接王盛下班。
她今天顯然是精心打扮過，穿了一條鵝黃色的連衣裙，襯得肌膚愈發白皙，頭發挽起，露出優美的脖頸，少了幾分平日的嬌憨，多了幾分清麗優雅。
“李小姐，來接王總下班呀？”這時，李婷婷從調度中心辦公室走出來，見到往辦公室里瞅的李曉冉，笑問道。
李曉冉盈盈一笑：“是呀?！?
“那你等一會吧，我先下班回家啦，拜拜。”
“再見。”
“……”
又和幾個盛影傳媒的員工打過招呼，王盛才從辦公室出來。
李曉冉迎上前去，很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眼里滿是崇拜和喜悅，語氣雀躍道：“我在老莫訂了位置，慶祝你得獎！”
王盛低頭看著她，笑笑：“出手這么闊綽啊?！?
“必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