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九年二月十六日,農歷大年初一,夜。
琴島,范小胖家。
《還珠格格》兩集播畢,片尾曲《雨蝶》的旋律還在耳邊縈繞,范小胖心里那股混雜著詫異、為師姐不平以及些許“這劇竟有點上頭”的復雜情緒卻久久未散。
她跟父母又閑聊了幾句電視劇的觀感,心思卻早已飄遠。
“爸,媽,我回屋打個電話?!狈缎∨纸K究是按捺不住,抓起茶幾上的無繩電話,趿拉著拖鞋鉆回了自己的小房間。
關上門,她第一個撥通的,是遠在杭城的王莉瑜。
電話響了七八聲才被接起,那頭傳來王莉瑜溫溫柔柔的聲音:“喂,哪位?”
“莉瑜!是我,小胖!過年好呀!”范小胖嗓門清亮。
“小胖?過年好!怎么想起給我打電話了?”王莉瑜的語氣帶著驚喜。
“嗨,這不剛看完電視嘛,憋不住想跟你嘮嘮?!狈缎∨謮旱土诵┞曇?,帶著幾分分享八卦的興奮與不可思議:“你猜我看到誰了?趙師姐!咱們在謝晉恒通學校的趙師姐!”
“趙師姐?她上春晚了?”王莉瑜疑惑。
“不是春晚!是電視??!一部叫《還珠格格》的清宮戲,琴島臺在播?!狈缎∨终Z速加快:“我的天,你絕對想不到,威名赫赫、演過《姐姐妹妹闖BJ》女一號的趙師姐,在這戲里頭,演了個丫鬟!叫金鎖!給一個寶島來的賈靜文作配!”
“啊?!”
電話那頭的王莉瑜顯然被這個消息震住了,聲音里滿是難以置信:“不會吧?趙師姐去演丫鬟?是不是你看錯了?”
“千真萬確!就是她!雖然戲份不多,穿得也素,但那臉我還能認錯?”范小胖語氣篤定:“我一開始也以為眼花了呢!你說這劇組怎么想的?趙師姐這條件,這資歷,再怎么也不至于淪落成丫鬟吧?是不是被人坑了?”
兩人就著這個話題唏噓感慨了好一陣,既為師姐感到些許不值,又對娛樂圈的現實與機遇多了幾分模糊的認知。
接著,范小胖又撥通了錢哆多的電話。
身在蓉城的錢哆多反應更為激烈,川普都蹦了出來:“啥子安?趙師姐演丫鬟?有沒有搞錯!她那個條件,放到哪里不是演小姐格格的命?這選角導演眼睛啷個長的哦!”
范小胖找到了共鳴,更是把賈靜文版小燕子的表演評價為“缺了股瘋勁”,而趙師姐的金鎖則是“明珠蒙塵”。
最后,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撥通了高媛媛在京城的號碼。
相比起老同學們純粹的震驚與抱不平。
高媛媛的反應則顯得冷靜許多。
“《還珠格格》?我好像聽公司里的人提過一嘴,是寶島那邊制作,跟湘省經視有點關系。”高媛媛的聲音透過電話線傳來,帶著少女特有的清甜:“趙師姐演金鎖……我好像聽李總說過,這部劇的演員陣容有些變動,原定的小燕子不是現在這位?!?
李總是李婷婷,盛影傳媒副總,分管藝人經紀部,總經理助理組。
“???還有這事?”范小胖立刻豎起了耳朵。
“……”
聊了會兒八卦,兩人又聊了幾句過年和即將開拍的《絕代雙驕》,范小胖才意猶未盡地掛了電話。
這一通跨省長途打下來,她心中的訝異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強烈的緊迫感——連趙師姐這樣的人,都要從配角甚至丫鬟演起,自己這個“鐵心蘭”的機會,必須死死抓??!
……
這邊。
王家。
王盛坐在沙發上,也剛剛看完《還珠》。
片尾曲《雨蝶》的旋律還在空氣中若有若無地飄蕩。
他摩挲著下巴,眼神中帶著職業性的審視與評估。
賈靜文版的小燕子,靈動嬌俏有余,但確實少了記憶中那股子不管不顧的“瘋”勁兒和草根野性。
這部劇的制作還算精良,劇情沖突和人物關系也抓人,以目前播出的效果看,成為一部熱播劇問題不大。
但要達到原時空中那種現象級、席卷全年齡段、甚至成為一種文化符號的爆炸性程度……
王盛微微搖頭,心里給出了判斷:難。
歷史的軌跡因他這只蝴蝶的介入,在這里似乎發生了一次不易察覺的偏轉。
少了那份獨一無二的、極具沖擊力的核心演繹,這部《還珠格格》的命運,大概率會是熱播而非爆燃。
正思緒紛紜間,手機響了。
王盛瞥了一眼來電顯示,是一個來自粵東的區號。
“喂?”
“盛哥!新年快樂呀!”電話那頭,傳來張伯芝清脆又帶著幾分粵語口音的聲音,背景音有些嘈雜,隱約能聽到車流和人聲,顯然不是在安靜的室內。
“阿芝?新年快樂?!蓖跏⒆旖遣蛔杂X地牽起一絲笑意:“你沒在港島?”
“下午剛過關到鵬城啦!”張伯芝語速輕快,帶著分享喜悅的興奮:“在港島家里過了除夕和初一,配合完《喜劇之王》的宣傳,就過來這邊走穴撈金啦。這邊好熱鬧,年味好濃!”
《喜劇之王》。
這一世,由于張伯芝早早被王盛手里的光線傳媒簽下,并憑借《快樂女聲》積累了極高的人氣,周星星那邊籌備《喜劇之王》時,經過綜合考慮和或許也有王盛這邊資源的無形影響,最終柳飄飄這個角色,依舊落在了她身上。
這仿佛是一種命運的慣性,但其中又摻雜了這一世不同的因果。
“《喜劇之王》票房怎么樣?我這邊過年,還沒顧上關注港島那邊的消息。”王盛順勢問道,身體向后靠在椅背上,調整了一個更舒適的姿勢。
“好好啊!超級好!”張伯芝的聲音立刻提高了八度,充滿了激動,“初二上映,到今天初五,票房一路高歌!報紙上都說是春節檔的黑馬,看好后勁超越很多大片呢!星爺好厲害,我也學到好多……”
她嘰嘰喳喳地分享著上映這幾天的盛況,首映式的熱鬧、媒體評價、觀眾反應,語氣里滿是初戰大銀幕即獲成功的喜悅與自豪。
“還有啊,盛哥,跟你說個好玩的事情?!?
張伯芝話鋒一轉:“因為《喜劇之王》熱映,現在港島街頭的盜版碟攤位上,《四大名捕》的壓縮碟賣到瘋掉!好多師奶、學生仔都在買,封面印得我的臉都變形啦!”
王盛聞言,輕笑出聲,語氣調侃道:“盜版猖獗,說明你紅嘛?!?
“那倒是。”
張伯芝在電話那頭也笑了,聲音清脆:“就是感覺好神奇,走在街上都能聽到有人討論無情、鐵手,或者學我演的那個姬瑤花的動作……”
兩人又聊了幾句關于電影后續宣傳和她在內地的工作安排。
張伯芝的聲音漸漸低了下來,背景的嘈雜聲似乎也遠去了一些,她仿佛走到了一個相對安靜的角落。
“盛哥……”
她的聲音里忽然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柔軟和依賴:“盛哥,我好想、好想你……”
膩歪了好一陣。
簡而言之,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