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志遠一時忘了還有記者,這才沒忍住抬手打上去,“別拍了,都別拍了。”
可記者見到這種情況,反而更感興趣,“請問,您平日里就是這樣對待葉同志嗎?”
葉志遠吹胡子瞪眼睛,氣得要死,“別拍了,聽不懂人話是嗎?”
只見,康康站在葉夏然的身邊,小臉上滿是倔強,“他已經不是第一次動手了,平日里也沒少難為葉夏然,他的心思全都在他的新老婆身上。”
攝影師傅的鏡頭一直沒停,清晰地記錄下葉志遠從錯愕到慌亂,再到漲紅了臉的全過程。
葉志遠氣急,抬手就要拍桌子,卻被沈知遇快步上前攔住。
沈知遇抓著他手腕的力度不大,眼神卻冷得像寒冬的冰,只輕輕一推,葉志遠就踉蹌著退了兩步,撞在院墻上。
“葉志遠,別逼我動手。”沈知遇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懾力,“請你自重。”
蔣萍萍見狀,連忙拉著葉志遠的胳膊要走,“志遠,咱們回家,跟她沒什么好說的。”
葉志遠甩開她的手,還想辯解,卻對上記者帶著審視的目光,嘴里的話堵在喉嚨里,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
記者沉默片刻,轉向葉夏然時,語氣里滿是敬佩,“葉同志,您的經歷比任何‘培養秘訣’都更動人,您的堅韌和清醒,更值得我們報道。”
葉夏然抬手用袖口輕輕擦了擦眼角的淚,淚水落在襯衫的補丁上,暈開一小片濕痕。
她重新坐回竹椅,握住小宇微涼的手,目光望向鏡頭,聲音平靜卻充滿力量,“我希望通過這篇報道告訴所有考生,出身從來不是枷鎖,困境也不是絕境。只要肯努力,身邊有愿意并肩同行的人,就一定能穿過黑暗,走到光亮的地方。”
葉志遠和蔣萍萍灰溜溜地走后,院門外圍攏的鄰居們終于忍不住涌了進來,七嘴八舌的夸贊聲瞬間填滿了小院子。
牛嬸子走在最前面,她看著葉夏然的眼神滿是疼惜與驕傲,伸手拉過葉夏然的手輕輕摩挲,“小夏啊,剛才你說的那些話,我都聽見了,真是好樣的。”
“可不是嘛,小夏真是脫胎換骨了!”
斜對門的李嬸手里還攥著剛擇了一半的青菜,語氣里滿是感慨,“以前的小夏和如今的小夏簡直判若兩人,小沈好福氣,能娶到小夏這么好的姑娘。”
……
鄰居們七嘴八舌,都要把她夸到天上去了。
葉夏然只是笑笑。
她之前聽過一句話,當你有能力的時候,周圍便都是好人。
大概又過了十多分鐘,記者收拾東西就準備離開了。
臨走時特意回頭朝葉夏然豎了豎大拇指,院門外鄰居們的議論聲漸漸遠去,只剩樹葉摩挲的輕響。
沈知遇先把竹椅搬回雜物間,又端來一盆溫水,擰了條毛巾走到葉夏然面前,輕輕遞過,“擦擦臉吧。”
葉夏然接過毛巾敷在臉上,溫熱的觸感讓緊繃的神經漸漸放松,她睜開眼時,看見沈知遇正幫康康整理歪掉的領口。
而安安走到葉夏然身邊,圓溜溜的眼睛里滿是困惑,“媽媽,你爸爸為什么不喜歡你?你不是他的女兒嗎?”
剛才和媽媽的爭執她沒完全聽懂,卻分明看見媽媽掉了眼淚。
葉夏然把安安抱到腿上,聲音放得格外輕柔,“這世上并不是所有父親都疼愛自己的孩子,他就是那種見不得我好的人。”
懷里的安安皺著小眉頭,卻像個小大人似的拍了拍葉夏然的手背,“媽媽,我以后會更懂事,好好地愛你,再也不讓你受委屈了。”
沈知遇端來晾好的菊花茶,停在葉夏然身邊,“都過去了,往后的日子之后更好。而且剛才你說的那些話,不光記者聽著敬佩,我看著也驕傲。”
葉夏然接過茶杯,指尖觸到溫熱的杯壁,看向沈知遇突然笑了。
——
這邊,葉志遠踉蹌著踏進自家那扇掉漆的木門,就繃不住了。
一把甩開蔣萍萍遞過來的攙扶的手,“啪”的一聲將中山裝的風紀扣扯得崩開,紐扣彈到院墻上又彈回來,滾進墻角的雜草里。
他唾沫星子橫飛地破口大罵,“這個不孝女,白眼狼,我養她這么大,她竟敢當著記者的面揭我老底。翅膀硬了是吧?敢當眾打老子的臉,從今往后,她死在外頭我都不會管。”
罵到激動處,他突然捂住胸口,喉嚨里發出“嗬嗬”的喘聲,身子晃了兩晃,“咕咚”一聲重重摔在堂屋那張褪了色的舊藤椅上,原本鐵青的臉瞬間變得慘白如紙,嘴唇都抿成了青紫色。
蔣萍萍嚇得魂飛魄散,手里的網兜“哐當”掉在地上,蘋果滾了一地。
她連滾帶爬地撲過去扶他,“志遠,你怎么了?別嚇我啊。”
她手忙腳亂地給葉志遠順著胸口,又跌跌撞撞跑到水缸邊舀了瓢涼水,找了個粗瓷碗倒了半碗,端回來撬開他的嘴喂了兩口。
葉志遠緩過一口氣,卻依舊捂著胸口,手指死死摳著藤椅的扶手,把老舊的藤條都摳斷了兩根,嘴里翻來覆去地咒罵,“葉夏然這個小賤人,喪門星,我當初就不該生她。養她一場,她倒好,當著那么多人的面把我老底掀個精光,我以后在街坊四鄰面前還怎么抬頭做人啊。”
蔣萍萍伸手給他捏著肩膀,聲音放得像蚊子哼似地勸,“行了,消消氣,氣壞了身子不值當。咱們不跟她一般見識。”
這話剛說完,葉志遠猛地睜開眼,渾濁的眼珠里滿是兇光,一把推開蔣萍萍的手,力道大得讓她踉蹌著退了兩步撞在桌角,唾沫星子直接噴了她一臉。
“還不是怪你,同樣是高考,人家葉夏然考了全省第一,風光無限,要是婷芳能爭點氣考個好成績,我至于厚著臉皮去湊葉夏然家的熱鬧嗎?更不會在人前丟這么大的臉。”
蔣萍萍被罵得臉色一陣紅一陣白,雙手死死攥著衣角,指甲都掐進了掌心。
她心里委屈地發慌,低著頭,聲音細若蚊蚋的嘟囔,“婷芳她也盡力了……考前也熬夜背了書的,而且這成績也不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