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聞言,喧鬧的御書房陡然安靜下來,一個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沉思起來。
是了!
七皇子就算是要毒殺九皇子,斷然也不會在自己喜宴上動手,沒人殺人會在自己地盤上,這得多沒頭腦啊。
難道七皇子喜宴上死了人,他不會是第一個被懷疑的對象嗎?
有些人信了慕容奕:“臣以為七皇子所言在理,就像七皇子所言,就算他要給九皇子下毒,也絕不會在自己的府里。能下手的地方躲著呢,何必在自己府里,還是在自己喜宴上,惹來眾人猜忌呢!”
“所以,臣認為,這事背后,定另有其人!”
七皇子黨的,一個個站出來為慕容奕說項。
中間派也有人認同這個說法。
的確合乎情理,七皇子沒那么傻!
但也有人在聽了慕容奕一番說辭之后,反而更是心中懷疑加深。
都是在朝堂混出來的人精,慕容奕說辭看似合理。
但往往越是這樣,反而七皇子嫌疑最大。
萬一七皇子就是利用這一點,反其道而行呢?
若是沒有刺殺一事在先,慕容奕此番辯解,眾人定是會信的多一些。
但.......
如今局勢已然不一樣了。
怎么會那么巧?兩次被暗害的都是九皇子,反而七皇子從未遭受過毒手?
眾人心思各異。
老皇帝眸子睜開了,看向下方,卻一直不出聲,明顯就是想讓大家吵,他這是在暗中觀察,或是說,他在想什么,沒人知道。
感受到老皇帝的視線,慕容奕垂下頭,眸色晦暗又忐忑。
他的確是安排在喜宴上毒殺,可要毒殺的不止是慕容彥!
只不過,慕容彥是他主要的目標罷了!
父皇還有一個五歲,一個三歲未成年的皇子,今日也去參加喜宴了。
直到他被帶來御書房盤問,還未得知那二人情況。
還有一事,讓他也很是慌亂。
毒藥明明是無藥可解的,他既然下手,豈會讓慕容彥有救治的機會?
只要慕容彥一死,就算父皇懷疑他又能怎樣?
到時候成年皇子只剩他一人,父皇還能舍得讓他這唯一一個成年皇子去死嗎?
若是那兩個小的也出事了,他成為父皇唯一的皇子,就更不怕了。
可偏偏慕容彥沒死!
到底哪里出錯了?
難道毒藥被調(diào)換了?
可太醫(yī)診治時候,說的慕容彥所中之毒是那種毒啊!
真是慕容彥命大不成?
“各位......”老皇帝神色疲憊地開口。
大半夜被喚醒處理這些事,老皇帝的身子有些吃不消了。
剛要擺手,把人押下去容后再審。
他現(xiàn)在還不能倒下,天大的事也要緩一緩。
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下毒刺殺一事還未解決完,宮內(nèi)另兩個未成年的皇子卻又突然也中了毒。
跟慕容彥所中之毒一樣的。
小太監(jiān)哭哭啼啼來報信,說是吃了七皇子府送來的喜餅,兩位小皇子到底年歲小,承受不住毒性,搶救無效去了,老皇帝只覺得眼前一黑,差點一口氣沒上來直接駕崩了去。
老皇帝要丹藥。
喜公公嚇得慌了手腳,緊忙又喂了一枚丹藥進去,即便這時候知道丹藥有問題,也沒別的轍了。
不吃就馬上死,吃了晚點死。
喜公公也有私心,之前他沒向陛下說及丹藥問題,便永遠不能再說了,不然第一個死的就是他。
七皇子這般狠辣,他是不看好了,只盼著老皇帝能再挺一挺,把七皇子處理了后,再嗚呼!
等老皇帝緩過來些。
本來是打算容后再審,這時候死了皇子,便不能耽擱了。
慕容奕突然想到一個問題,臉色巨變。
要是全死了,他就安全了。
可最大的勁敵老九沒死,死了兩個小的。
要是弄不好,他反倒是給老九做了嫁衣。
緊跟著淑妃也來了,死了皇子的妃子也來哭嚎,被護衛(wèi)擋在御書房外吵吵鬧鬧。
上朝的時辰已經(jīng)過了,大臣們?nèi)诖蟮畹群颍鶗康氖虑闆]處理完,老皇帝分身乏術(shù)。
不知是誰泄露了御書房的消息,那些朝臣們開始從大殿往御書房而來。
事態(tài)擴大,這時候九皇子卻扔出了一個更勁爆的事件。
他虛弱匍匐在地,一臉痛心疾首,一副不得不說的懊惱。
“父皇,兒臣本想著念及血脈親情,不想深究下毒刺殺一事的,但七皇兄實在是太過分了,又牽扯兩位皇弟的性命,兒臣實在是不能替他隱瞞了!”
“說!”
老皇帝壓下喉間的血腥氣,臉色陰沉,示意九皇子繼續(xù)說下去。
若是沒死人,他倒還可以為老七兜一兜,這時候,連著損失兩位皇子,他亦是想知道,老七背著他究竟還干了些什么更加大逆不道的事。
這時候,他心中已經(jīng)對慕容奕的懷疑達到了頂峰。
可同時,他又有幾分矛盾,萬一老七當(dāng)真做下很多罪孽滔天的事,難道他要廢了這個兒子嗎?
老七可是他栽培了數(shù)年的皇子啊!
宮內(nèi)兩個未成年皇子的毒,也是老七所為嗎?
若真是,下一步老七會不會有膽子弒父?
“兒臣發(fā)現(xiàn),京城春香樓乃七皇兄的產(chǎn)業(yè),皇子開青樓本就過分,可那樓里除了買賣人口外,還私藏了不少禁藥,更是有一味傀儡藥是先皇明令禁止的,更甚的是,樓里還藏著北疆人!”
這些話一出,老皇帝身上陡然戾氣洶涌:“老九,你此話可是屬實?你要知道,冤枉攀咬皇兄,朕亦是不會輕饒了你!”
底下人也是驚愕!
北疆人?
難道七皇子通敵?
“父皇!兒臣有人證!”
慕容彥心底冷笑,回答得擲地有聲。
父皇果然還是偏心的。
之前從頭到尾一句斥責(zé)慕容奕的話都沒有,到了他這里卻是出言警告。
要不是他提前得到消息,得知慕容奕要對他動手,他將計就計事先服用了解毒丸,中和了一部分毒性,演一出苦肉計,這會兒怕是他就是一具尸體了。
這次,他一定要扳倒慕容奕和淑妃!
為他一母同胞的慕容淮太子皇兄報仇!
慕容彥咬牙,眸底的恨意一閃而過!
“去傳人證!”
老皇帝身心俱疲地擺手下令。
聽到“春香樓”三字的時候,慕容奕便慌張之色盡顯,怕暴露臉上表情,把臉埋得低低的。
春香樓!
還是沒逃過嗎?
沒關(guān)系,抓進大理寺的那些春香樓人,手上都沒有實證,空口白牙斷不了他一個皇子的罪?
只要花魁瑟瑟不出現(xiàn)就好!
那女人早失蹤了,他都找不到人,這些人也不會找到的。
慕容奕心里天人交戰(zhàn),思緒亂得厲害。
只能安慰著自己穩(wěn)住!
不大會兒,春香樓的花魁瑟瑟姑娘被請了進來,身后押人進來的是大理寺卿裴大人。
柔弱美人一進來,帶進來一陣胭脂香氣,慕容奕就驚得陡然瞪大了眼。
他們抓到了瑟瑟?
他慌張的手腳發(fā)顫,瑟瑟是他在春香樓的心腹,對所有往來賬目,以及春香樓背后所有的藏污納垢都一清二楚。
若是瑟瑟在父皇面前交代出所有,那些罪名他是怎么也洗刷不掉了!
還有,春香樓的北疆人,真不是他藏進去的,他也是被人設(shè)計了。
但此時此刻跟父皇解釋,還能信嗎?
罪上加罪,父皇還能護著他嗎?
不!
瑟瑟對他忠心耿耿,更是愛慕他極深,瑟瑟就算是自己死也不會背叛他的。
瑟瑟一定會把所有罪名攬在她自己身上,而保全他的!
然,剛這樣想,心中稍微快些的時候,他就察覺瑟瑟看向他的目光,恨意滔天。
慕容奕蹙眉,怎么會這樣?
“民女參見陛下,吾皇萬歲......”
瑟瑟給皇帝行完叩拜大禮后,抬眸下一句就是:“民女愿意做證人,揭露七皇子在春香樓所干的一切罪行......”
聽到這里,慕容奕臉色大變,怒吼出聲:“賤人!你胡言什么?”
轉(zhuǎn)而,他又向老皇帝哀求:“父皇,這女子就是個低賤的娼妓,她的話不能信!”
這一聲“低賤娼妓”讓瑟瑟眸底的仇恨越發(fā)深沉。
她雖是樓里的姑娘,卻賣藝不賣身,這么多年為慕容奕做了很多事,原來在對方眼里,她依舊是低賤娼妓!
原來如此,這位高高在上的皇子,從未看得起過她!
所以,才在得知她被抓后,派人取她性命滅口嗎?
慕容奕完全不知瑟瑟如何想,他心中狐疑為何自己一直忠心的手下,愛慕他發(fā)狂的人,會突然用恨之入骨眼神看著他,甚至背叛他!
裴驚蟄看著二人的眼神交鋒,心中冷笑。
他派人扮做七皇子的人演一出欲殺瑟瑟而后快的戲碼,當(dāng)真是成效不錯。
女人,愛你的時候可以把命給你,恨你的時候,恨不得將你拆吞入腹。
永遠別小瞧了一個女人的仇恨!
這花魁還真是一把好刀!
思緒走到這,他衣袍一撩,神色肅穆地朝著老皇帝跪了下來。
“陛下,臣同廖大人前些時日在追查北疆細作的時候,偶然在京城查抄了一家藏污納垢的青樓,此瑟瑟姑娘正是這家青樓中的花魁,她手中有七皇子的罪證......”
說罷。
裴驚蟄側(cè)臉看向慕容奕,用唇語說著:你完了!
慕容奕還未從驚懼中回過神,就聽裴驚蟄這一番話。
隨之瞳孔劇烈收縮了一瞬,他眸中藏著刀子向裴驚蟄射去。
便對上了裴驚蟄的唇語。
倏地,心中也恍然明白,自己又是被做了局!
之前裴驚蟄一直壓著春香樓一案不曾提起,原來等的是這個時刻?
是嫌罪證不夠力度,想要累計罪證,一舉將他錘死嗎?
該死的裴驚蟄!
......
與此同時。
晨曦微露。
七皇子府。
屋內(nèi)喜燭已經(jīng)燃盡,紅色蠟油像干涸的血液一般蜿蜒凝固,緊扒著燭臺。
窗外晨光半明半暗穿透窗欞灑進來,落在秦霜回一張陰沉的側(cè)臉上。
她身上的大紅嫁衣還沒有脫下。
枯坐等了一夜,依舊沒等來新郎官回來,怕是沒有誰會像她這樣,新婚當(dāng)夜這般難堪了。
連洞房還未入,新郎官就被“請”進了宮。
秦霜回胸口悶得厲害,一抽一抽地疼。
這時,隨著一聲房門的輕響,出門去打探消息的丫鬟回來了。
她急迫起身,抓著丫鬟的手腕詢問。
“怎么樣?皇宮可有傳回消息?七殿下什么時候能被放回府?”
小丫鬟被秦霜回長長的指甲抓疼,下意識蹙眉,卻不敢喊出聲。
唯唯諾諾道:“小姐,哦,不,七皇子妃,宮內(nèi)消息封鎖,咱們的人打探不到......”
聞言,秦霜回臉色煞白,身子晃了晃。
她以為嫁到七皇子府后,等七皇子登位,她就是皇后。
一切都會很順利!
結(jié)果一日還沒過完,她便要從云端跌落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