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安娜號就一艘船,進潟湖去俘虜船只,反而會讓其余船只找到機會從航道逃走,倒不如堵住出口以逸待勞。
按道理,珊瑚環礁一般都是高低不平的,幾乎不可能只有一個出口。
但此處環礁范圍巨大,而且礁石又大多在水下,大部分人都沒貿然試探的膽子。
這時,有船員敲門進來:“舵公,有船過來歸降了。”
林淺聞言放下紅糖姜水出門,身后,船員很有眼色幫他撐傘。
林淺走上艉甲板,掏出望遠鏡,朝著來船方向看去。
只見南方海面,確實有艘海滄船半帆駛來。
林淺道:“傳令,做好戰斗準備!”
小半個時辰后,那艘海滄船駛到一百步外,帆面又降小半,憑著狹窄帆面的微弱風力,在海面上龜速行駛。
投降態度非常誠懇。
圣安娜號的炮門內,雷三響帶人拿著干燥的六把火槍,瞄準來船,火繩已吹的通紅。
那海滄船駛到二十步內,徹底停住,海盜們從船艙出來,走上船頭。
一個海盜道:“我等愿意歸降,只求給個活路。”
林淺:“告訴他們把兵器都丟進海里。”
陳蛟走到船舷邊,大聲道:“把家伙都扔進海里!”
那船上的海盜依言行事,十多把刀槍兵刃丟入水中。
林淺又讓陳蛟傳話,讓這群海盜在大帆船旁停泊。
陳蛟:“舵公,不把他們綁上來嗎?”
林淺緩緩搖頭:“先不綁。”
處理完投誠的海盜,林淺帶眾人返回軍官餐廳,餐廳里已經擺好了午飯碗筷。
林淺等人分別落座。
大敵當前,午飯的菜色平淡,每人一份咸魚配干餅,好在一整天都沒怎么吃飯了,眾人餓的前胸貼后背,也顧不上什么味道,只是大口充饑。
吃完過后,眾人才有時間說話。
雷三響道:“二哥,你是怎么被抓的?”
周秀才嘆口氣,愁眉苦臉的把來龍去脈講了,和之前呂周講的大差不差。
末了,他嘆口氣道:“唉!早知道,就不該停在馬耳澳這鬼地方,害死了這么多兄弟。”
雷三響:“你停在哪里都沒用,李魁奇那驢毬入的派人跟在你們船后面呢!”
“啊?”周秀才頗感詫異。
何塞斬釘截鐵的道:“這不可能,我們按照舵公的吩咐,在澳門港出來后十分小心,時刻看著船艉是否有議員的船只尾隨,有人跟著不可能沒發現。”
雷三響于是把戚大帥剿水匪的故事講了。
何塞驚的半天合不上嘴巴:“還能這樣?搖櫓跟船三四百里,這兩人不會累死?”
陳蛟道:“沒有金鋼鉆,不攬瓷器活。沒這點本事還做什么水匪。”
這時餐廳外有船員來報:“舵公,又有兩艘船朝我們來了,看樣子也是來歸降的。”
林淺剛要起身,陳蛟道:“舵公,讓我去吧。”
林淺想了想,點頭同意,陳蛟起身朝餐廳外走去。
周秀才喃喃道:“有道是:‘重樓翠阜出霜曉,異事驚倒百歲翁。’
沒想到茫茫南海之上,會有這么一處所在,我還以為這條命就要交代在船城里了。
舵公,你是怎么找到這里的?”
林淺將白清夜探船城事講了,周秀才聽完目瞪口呆,對白清拱手道:“白姑娘膽色不讓須眉,真奇女子也。”
這番話太文縐縐,白清沒太聽懂,只是笑著拱手道:“客氣了。”
何塞則顫聲問道:“你說是……尸體給你指路,你才找到潟湖水道的?這……你不害怕嗎?”
白清:“陳家二哥是我認識的人,有啥可怕?他就是真成了鬼,聽我說要幫他報仇,不僅不該害我,還要多多幫我呢!”
何塞是西班牙人,老牌天主教徒,最是崇信宗教,聞言嚇得趕忙在胸口畫十字。
林淺笑道:“說得好!老何,看到了吧,這就是我大明的女子!”
周秀才趁機拍馬屁道:“有道是:‘周公吐哺,天下歸心’。舵公手下有如此多能人異士,李魁奇輸的不冤枉。”
雷三響不滿道:“二哥,你能不能少謅兩句酸詩,娘的,一口一個‘有道是’,俺都聽不懂了!”
眾人爆發一陣哄笑。
笑聲中,陳蛟從軍官餐廳外進來,一邊擰衣服,一邊道:“說什么呢,這么樂呵……舵公,剛剛來歸降的兩艘船也安頓好了,兵刃丟在海里,人留在船上。”
陳伯也從外面進來,手里拿著一個大油紙包,放在桌上打開,原來是一兜花生。
“聽人說各位管事聊得開心,就烤了些落花生,當個零嘴,邊吃邊聊。”
林淺頷首:“有心了。”
陳伯笑著退下。
在林淺示意下,眾人紛紛上手剝花生。
現在花生剛從海外傳入不久,只在閩粵兩地有種,還是個新鮮玩意,眾人都吃的香甜。
很快花生殼就到處都是。
周秀才環視一圈,問道:“一官兄弟呢?”
林淺:“我讓他在南澳島看家。”
林淺對鄭芝龍始終懷有戒心,奈何手下人才不夠,陳蛟是大副,雷三響是水手長、炮術長,都必須隨船。
白清是向導,白浪仔是雙花紅棍,也不能不帶。
算來算去,只能讓鄭芝龍在南澳島留守。
盡管周秀才說什么“周公吐哺,天下歸心”,但林淺自覺還是手下人才太少。
現在南澳島城鎮已初具規模,以后吸引的商販、移民將會更多。
建立有效的治理機構已是迫在眉睫,相應也要建立司法、執法隊伍。
這就要求他要有充足的人才儲備,畢竟當官當胥吏,至少得識字吧。
而整個南澳島上,算林淺在內,識字的人兩個手掌都數得過來。
把郎中、匠人除掉,那更是只有區區四個半人——林淺、周秀才、鄭芝龍、黃守備,還有陳蛟勉強算半個。
掃盲工作必須提上日程。
此次能輕松擊敗李魁奇,林淺仗著火炮之利占了大便宜,日后打大明水師未必有這么輕松。
所以海軍建設也不能停下。
眾人一直閑聊到黃昏,期間又有十幾條船來歸降,陳蛟、雷三響、白浪仔等人輪流上甲板處置了。
投降的海盜只是丟了武器,未被為難,其余海寇見此也一股腦的紛紛來降。
夜幕落下前,圣安娜號旁的海船已有近五十艘。
眼看天色漸暗,而海上風雨不減。
林淺走到窗前,贊道:“好雨!白清、白浪仔。”
“舵公。”
“你們姐弟帶些人,乘小艇下去,把投誠的海盜們都接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