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逐野全身氣勢如脫韁野馬,毫無節(jié)制地瘋狂攀升!
他眼底迅速蒙上一層混沌的血霧,銳利的瞳孔隨之渙散。
理智正被吞噬,唯余下毀滅一切的癲狂!
“嗡——鏘——!”
腰間墨色長刀感應到主人的異變,應聲出鞘,發(fā)出陣陣急促而尖銳的刀鳴。
一股更黑暗、更暴虐的氣息,宛若沉眠的古老兇物被驚醒。
自他身軀深處逐漸蘇醒,躁動不安地沖擊著他的四肢百骸,仿佛下一刻就要破體而出!
林燼眉峰微蹙。
他早已不動聲色地布下無形結界,將整座內殿與外界隔絕,以免這肆虐的狂亂氣息驚動旁人。
他本有意看看這少年究竟能激發(fā)出何等潛力,但眼下這情勢,似乎有些玩脫了——
這股力量,絕非如今的顧逐野所能駕馭。
“護、護駕!”
一側的岳濤早已面無血色,身軀篩糠般抖動。
那如有實質的殺意險些凍結他的血液,可他仍緊咬著牙關,哪怕雙腿發(fā)軟,還是毅然張開雙臂,以這毫無修為的文弱之軀,擋在了林燼的御座之前。
見這位忠心老臣抖如落葉卻寸步不退,林燼差一點便要失笑。
勇氣可嘉,忠心可鑒。
不過,這場鬧劇,該收場了。
就在兇戾之氣即將沖破臨界點的千鈞一發(fā)之際——
林燼動了。
沒有聲勢,只有浩瀚星海、磅礴天威般的氣息彌漫而出,如天穹傾塌,瞬間鎮(zhèn)壓整座大殿!
那原本狂暴肆虐、欲要毀天滅地的赤紅刀氣,在這絕對的力量面前,猶如狂浪撞上礁石,轟然倒卷,被死死壓制在顧逐野身邊方寸之地,再難蔓延分毫!
緊接著。
精純渾厚的真氣自虛空中凝結,化作數條閃爍淡金光芒的實質鎖鏈,如活物般纏繞上顧逐野的四肢與軀干,隨即猛地一縮,徑直沒入其體內!
“呃啊——!”
顧逐野發(fā)出一聲壓抑的低吼,整個人劇烈顫抖。
那沒入體內的真氣鎖鏈,仿佛在他經脈與氣海中筑起堅不可摧的堤壩,將暴走的力量強行疏導、歸攏、鎮(zhèn)壓。
殿內令人窒息的氣勢如潮水般退去。
片刻之后。
一切重歸平靜。
顧逐野單膝跪地,以手中仍在嗡鳴的墨色長刀支撐著自己,大口喘息。
他一頭妖異的血紅長發(fā)正飛快褪回墨黑,眼中猩紅也漸漸消退。
臉色雖仍蒼白,神智卻已恢復清明。
待最后一絲躁動被徹底撫平。
他深吸一口氣,徐徐站直。
“鏘——”
收刀歸鞘,動作利落,行云流水間透著一股刻入骨子里的冷峻。
他微微欠身,朝御座上的林燼吐出兩個字:
“多謝。”
嗓音沙啞,卻已恢復了之前的冷硬。
林燼嘴角微揚。
這小子,還真是孤傲的沒邊了。
剛才被自己從走火入魔的邊緣拉回來,道謝都道得這么惜字如金,不肯多露半分情緒。
不過,有能力的人,性格都有些怪癖,可以理解。
林燼微傾身子,指尖輕叩扶手,口吻玩味:“你不打算,給朕一個解釋?”
“不知。”
“不知?”
林燼眉梢一挑:“方才你幾乎不成人形,殺氣沖天,發(fā)色盡赤,你卻告訴朕……你不知?”
在他看來。
顧逐野分明有意隱瞞自身異變,這讓他心中掠過一絲不悅。
朕可以欣賞你的孤傲,容忍你的棱角,但不能接受你知情不報——
這是原則問題。
顧逐野低嘆一聲,那嘆息里帶著難以察覺的疲憊:
“自小如此。每次怒極,越過某個界限,便會失控……喪失理智,事后全無記憶。”
他頓了頓。
眸中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柔和,旋即被更深的寒意覆蓋:“故而,師尊一直帶我隱居崖底,磨礪心性。”
林燼恍然。
難怪如此不通世故,原是在人跡罕至之處長大。
他略一沉吟,起身踱至顧逐野面前,語氣帶著斬釘截鐵的威嚴:“放開心神!”
剎那之間。
一縷溫潤卻無可抗拒的真氣自林燼掌心涌出,將顧逐野周身包裹,并化作無數細絲,小心翼翼地探入其經脈。
顧逐野身體本能的一僵,卻未抵抗。
他清楚,以眼前這位帝王的實力與地位,若真想取他性命,無需如此迂回。
此刻。
林燼的意識附著于真氣之上,仔細探查著少年經絡間的狀況。
那遠超同階的寬闊經脈,以及脈壁上隱隱流轉、鋒銳無匹的刀氣,令他暗自心驚!
這是何等驚人的體質!
經脈的韌性與寬度,竟已不亞于尋常大宗師!
若任其成長至陸地神仙境,恐怕初入此境便能與后期強者抗衡,甚至……
越階反殺!
如此逆天的根骨,連林燼都不禁于心中低語:“到底誰特么才是開了掛的主角?”
很快。
林燼的意識抵達丹田。
只見丹田核心處,一團凝而不散的黑紅色霧氣緩緩旋轉、涌動,散發(fā)出令人心悸的暴戾氣息。
他的真氣試圖深入,卻被一道無形屏障堅決阻隔,難以窺其內里玄奧。
這屏障并非人為設下,倒像是與生俱來的先天禁制。
強行突破,只會毀了他。
林燼輕嘆一聲,收回真氣,眉宇蹙起:“你師尊,可曾提過你體質有何特殊之處?”
顧逐野搖頭。
林燼神色凝重幾分,心道:“看來,真得去問問藏劍山莊了。”
顧逐野的體質太過特殊,若不弄清根源,下次再因暴怒崩陷,而身旁恰無人鎮(zhèn)壓,這小子必將萬劫不復。
必須盡快查明實情,方能對癥下藥。
數息后。
林燼坐回龍椅,恢復帝王威儀,沉聲道:“你方才所言,景王慕容梟廢你師尊,致其身亡,此乃你一面之詞。朕,需核實。”
顧逐野像是并不意外,只平靜頷首:“可以。給我安排一間住處,我等結果。”
說完,竟直接轉身,便要向殿外走去。
林燼愣住了。
旁邊的岳濤更是目瞪口呆。
這……
這他娘的到底誰是皇帝?!
岳濤氣得渾身發(fā)抖,當即拱手,聲音因憤怒而有些尖銳:
“陛下!此子雖天賦異稟,但體內蘊藏如此兇戾之力,性情又如此桀驁不馴,目無君上,未來必成大患!依臣之見,絕不可留!”
身為禮部尚書,在他眼中,凡不遵禮法、不敬君王者,皆非善類!
林燼卻只是淡然一笑,擺了擺手:“無礙。岳愛卿,去給他安排一下。”
岳濤還欲再諫,卻被林燼一個冰冷漠然的眼神制止,所有話語都卡在了喉嚨里。
他只能深深躬身,帶著滿腔的不解與憂慮,應道:“臣……遵旨!”
待岳濤領著顧逐野離開后。
林燼慵懶的靠回龍椅,雙眸之中隱晦的寒光一閃而逝,對著空蕩蕩的大殿冷聲喚道:
“玄翳、晦寂、虛魘、芒逝!”
話音甫落。
內殿陰影處一陣扭曲,四道如同融入黑暗的身影憑空凝聚,無聲無息的單膝跪地。
“去一趟西荒天雄城。”
林燼語調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志:“查清景王慕容梟,以及他與那少年師徒之間的所有牽扯。朕,要知曉全部真相。”
四道黑影漠然領命,身形如鬼魅般一陣模糊,再度融入陰影,消失不見,好似從未存在。
林燼慢慢起身,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低語道:
“世鎮(zhèn)西荒的異姓王……呵。”
突然!
殿門被略顯急促地推開,海公公步履匆忙上前,壓低嗓音急稟:
“陛下,清寧司正,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