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里的都是青年教師，年齡多在三十五到四十歲之間。
有的已經轉為副教授，而有的還拿著非升即走的合同，說難聽一點，就是高校教師隊伍里的實習生。
一行人走出實驗樓，心頭的激動迅速被風吹散了。
有的當即停住腳步，“光靠我們不行，要去找其他教授！”
其他人也冷靜下來。
楊學文是副校長、副書記，還是理學部主任，手下有國家級大型項目，和譚延明相比也只是少個院士頭銜。
他比譚延明要年輕。
很多人都認為，他已經是‘預訂的院士’，評上只是時間問題。
而他們都是青年教師，放在高校里一抓一大把，沒威信、沒影響力，說話根本不管用，必須要找有權威的教授帶頭才行。
有人馬上回了理學部實驗樓，到一樓辦公室找到朱斌教授。
朱斌剛知道消息。
他正和其他兩位教授談論著，臉上的笑怎么也繃不住。
張明浩是他帶的研究生；薛坤，也是他的朋友。
他們有了如此重大的發現。
這個發現也說明張明浩在東港大學的實驗是真實的。
“好啊……”
“真好！”
有青年教師過來一起談起來，話題馬上就轉到了楊學文。
朱斌也同樣很氣憤，“本來是我們學校的人才，都被楊學文搞得去了其他大學！”
“去找他說說！”
朱斌和其他兩位教授，領著呼啦啦一群人去了理學部綜合樓，路上又碰到其他教授，隊伍也變得越發壯大。
這些人跟著一起過去，也不單單是為了張明浩、薛坤的事情。
楊學文愛耍官腔，說話辦事官-僚主義作風嚴重，在年輕教職工以及專注學術的教授群體中，可沒什么好名聲。
當然，他有自己的圈子。
一行人剛進了綜合樓，就見到急急忙忙要上樓的行政主任崔國文。
有人小聲道，“楊學文門下第一走狗啊！”
“這是要報信？”
朱斌當即拉住崔國文，“去找楊學文？正好，我們也去，一起吧！”
“你們也找楊主任啊……”
崔國文尷尬的說了句，心里急的要命，他是得到消息才過來的，沒想到正碰上朱斌這一大群人。
這群人是要干什么？
他沒辦法，只能和朱斌一起上了樓。
一行人呼啦啦的爬上二樓，才剛轉過樓梯口就遠遠見到楊學文站在辦公室門口。
朱斌當即走過去質問。
其他一起來的教授也說了幾句，都是圍繞薛坤和張明浩，還有直接說‘不給申報提職稱’以及‘學術調查委員會的結論’。
楊學文耐心的聽著，他的嘴角掛著一抹笑似乎全然不在意。
過了一會兒，他雙手向下壓了壓，扯著官腔開口道，“我都聽明白了。”
“我非常理解大家的心情，也理解你們對我個人的批評和質疑。”
“作為學校領導，必須要敢于接受批評、敢于接受質疑，有錯也必須要認，但是，也要講道理吧？”
“事實擺在眼前，還有什么道理可講？”朱斌頓時反問道。
“朱斌教授，你也別著急，你聽聽我說的有沒有道理？”
楊學文不急不慢的道，“你們主要說的有兩點，一個是薛坤教授，我承認和薛坤就申報職稱問題發生過爭吵，但還上升不到公報私仇的程度，我也不可能那樣做。”
“大家都知道，職稱評定，名額是有限的，不是說條件夠了就能評的。”
“每一年的名額就那么多，如果不給誰報都來找我，再不報就是‘公報私仇’，工作也沒有辦法展開了。”
一群人聽著沉默了。
這怎么反駁？
對方明明就是公報私仇，但真要講道理，還就是講不通，難道說那些提升職稱的教授不如薛坤？
朱斌想了半天干脆轉個話題，“張明浩的事，怎么說！”
“發現新現象的重大實驗，結果你們把他開除了……”
楊學文頓時繃住臉，誠懇道，“我承認，學術委員會做了錯判，明明是重大發現，被當做了數據造假。”
說著話音一轉，“但是，你們捫心自問，這個實驗誰相信是真的？”
“別說當時了，就是昨天，你們有人相信實驗是真的嗎？”
“假的實驗、錯的數據，還發了論文，按照學校的規章制度，牽扯到學術作假問題，清退有什么問題嗎？”
一群人再次沉默。
楊學文的話，根本反駁不了。
幾個教授都是純研究學術的學者，嘴皮子上和楊學文根本不是一個級別的。
他們也只能漸漸散去了。
楊學文回了辦公室。
崔國文跟進去高高豎起大拇指，滿眼都寫著贊嘆，“楊主任，還是你行，幾句話讓他們無話可說！”
楊學文沒什么好心情，他長嘆了口氣，滿臉憂慮。
“怎么……”
崔國文有些不理解。
楊學文搖了搖頭，“‘君子可欺之以方’，那是因為君子講道理。”
“現在到處都是新聞！”
“這個物理發現，未來影響可能會越來越大，張明浩、薛坤也會變得更有名。”
“網上的人，可不講道理啊……”
……
江州大學，應用電磁學實驗室。
原來看不到幾個人影的正門，已經變得門庭若市，人來人往著進出個不停。
一大群人擠在一樓大廳。
上午時間，朱炳坤都在和各種來拜訪的人客套了。
有各學院的教授、各部門的主任，副校長都來了兩個，譚延明、趙建陽兩個院長，也都過來道了句恭喜。
現在來的是更大的人物，是大學里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校長施承乾。
施承乾來到實驗室，見到張明浩頓時贊嘆道，“張明浩同學，可算見到你了。”
“我原來只知道你數學不差，首都大學的杜彬教授可是對你是贊譽有加！”
“這次還能有這么重大的發現，很好啊……”
張明浩頓時有些迷茫。
杜彬是誰？
施承乾沒有多做解釋，而是繼續道，“我知道你的事情，在東港大學做的實驗，充滿自信和堅定、敢于和輿論對抗，和所有的質疑聲對抗，繼續堅持進行研究……”
他說著看向周圍，“這種精神值得我們所有人學習！”
大廳里頓時傳來了熱烈的掌聲。
“學校應該組織活動，向張明浩同學堅定自我的精神學習。”
“電磁實驗室也很不錯，積極的探索未知領域，敢于進行全新的研究……”
“烏拉烏拉~~”
施承乾連續說了一大堆，他也是數學領域的頂尖學者，但擔任領導這么多年，官腔自然也是少不了的。
在說了一大堆套話后，才終于有了重點，“針對這次的重大發現，學校開會決定，給予張明浩同學、朱炳坤教授以及薛坤教授，每個人五十萬元的獎勵！”
“呼啦啦……”
又是一大片的掌聲。
這次張明浩都很用力的鼓掌，看向施承乾的目光都充滿了尊敬。
施承乾的話還沒說完，他雙手向下壓了壓，繼續道，“學校和省科技廳方面溝通，決定籌備兩百萬元經費給應用電磁學實驗室，用于支持實驗室設備采購或開展自行申報的實驗研究項目。”
“此外，還有張明浩同學，學校特批五十萬經費，可用于個人開展的其他研究。”
“嘩啦啦……”
掌聲再次響了起來。
張明浩手都拍的發紅了，他看施承乾的目光變得更加尊敬了。
實驗室的兩百萬經費，和他個人的五十萬經費是可以隨意使用的。
不管是買科研設備，還是添置辦公用具，甚至是進行辦公室裝修，都可以打申請拿資金來使用。
他個人的五十萬經費，想做什么研究都可以，除了不能轉到賬戶做個人花銷，其他就沒什么限制了。
施承乾，是個實在人啊！
在宣布完學校的獎勵以后，施承乾并沒有離開，而是去了旁邊的大辦公室和幾人一起坐下來聊了聊。
他問向朱炳坤，“針對這個發現，你們有后續的研究計劃嗎？”
朱炳坤道，“現在就想著再申請個項目，做后續的研究。”
“申請項目容易，但申請大項目很難。”施承乾思索著說道，“超材料方向需要的經費投入太多了，你們實驗室的條件做不了太過高端的研究。”
“除非是國家重點支持，去打造一個超材料的研發中心，但那時候，就不是應用學電磁學實驗室了。”
“又或者，你們的研究上有什么可行性計劃，能讓所有人看到研發前景。”
施承乾沒有直白說，實際上，就是朱炳坤、薛坤的資歷和能力都差一些。
朱炳坤、薛坤，是做超材料基礎特性的實驗研究。
他們能通過實驗發現新物理現象，但問題在于，后續呢？
想要申請到大項目，是需要研究可行性計劃的，新物理現象剛被發現也不會有什么理論支持。
下一步要怎么做？
這是必須考慮的問題。
當然，憑借實驗發現申請個幾百萬的實驗項目還是能做到的。
施承乾和朱炳坤、薛坤說了說，隨后轉向了一側的張明浩，笑問道，“張明浩同學，這個發現上，你有什么想法嗎？”
“我希望能復刻在東港大學的實驗。”張明浩回答的非常直接。
施承乾笑道，“我也下載了你的論文，看了看，兩個發現應該是同一現象，復刻實驗這條路確實不錯。”
他又對朱炳坤、薛坤說道，“你們的項目可以是這個方向。”
說完，繼續看向張明浩，“短期內，你還有其他想法嗎？比如，有沒有想過博士論文……”
施承乾稍做提醒。
他是希望張明浩趕緊完成畢業論文，學校能特批直接進行答辯。
然后，就可以畢業了。
畢業就趕緊簽合同留校，否則一個博士生，自由身，可別被其他高校挖了角。
張明浩沒理解意思，他搖頭道，“還沒想過論文問題。”
“但要說短期計劃……鍛煉吧！”
“鍛煉？”
施承乾滿臉迷茫。
其他人也都看過來，不太懂張明浩是什么意思。
“鍛煉身體啊！”
張明浩說著伸伸胳膊伸伸腿，還站起來原地蹦了幾下，“我一直想著要多鍛煉、多運動，再長長肌肉，讓身材變的更好些，體質也能增強變得更健康。”
周圍的中年人們紛紛低下頭。
有的低頭盯著自己的肚腩，有的捏起了身上的肥肉，再抬頭看向標準身材、渾身上下充滿年輕氣息的張明浩。
施承乾抓了一把腰間的贅肉，心里都有點破防，他僵笑的說了句，“張明浩同學，你還真會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