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篇短短的旅行日記。
但這個字跡,顯然不是溫廷彥的。
溫廷彥的字她太熟悉了。
而且,這明顯還是復印頁,所以,這是孟承頌的旅行日記嗎?溫廷彥到地方把人旅行日記復印下來,貼在明信片背后寄給她?
她從前對孟承頌真的不熟,都說字如其人,文如其人,這么看起來,孟承頌的字剛勁有力,行文精簡,全是短句,還挺直男的,但是,也顯得格外有力量。
她把明信片放進抽屜里。
第二封信寄來的時候是一個星期以后。
這次寄來的不是明信片,而是一張速寫,確切地說,是用A4紙打印的手繪速寫。
速寫上畫的幾個人,簡知一下想不起來有什么意義,而溫廷彥這次隨信……嗯,真的寄了一封信。
簡知,展信佳。
忍不住寫信給你,是想告訴你,離開湖區以后,我居然找到阿頌住過的這間民宿。
它就在離開湖區以后的路上,是座百年老房子,典型的英式鄉下cottage,非常可愛,真想拍照片給你看,你一定會喜歡的。
里面陳設著許多的老物件,你也會喜歡。
尤其,墻上掛了好些畫,有房東幾代人流傳下來的收藏,也有游客的贈予。
你看到的這張,就是阿頌留下來的,他畫的什么,你還記得嗎?如果不記得,翻翻畫的背面。
簡知迫不及待把畫的背面翻過來看。
現在,她認得這個字體了,剛勁有力,筆筆端正。
是孟承頌寫的:帶著我的朋友們來到他們喜歡的cottage,是誰喜歡這種矮矮胖胖的小屋?
他的朋友們。
她再翻過來,看孟承頌畫的畫。
孟承頌畫工不錯,有了心理期待以后,就能順利認出來好幾個同學了。
比如,孟承頌自己,溫廷彥,阿峰,還有幾個面熟的男生,她叫不出名字了,有兩個女生,一個是她,一個是冉琛。
她有點舍不得放下這幅畫。
她暫時把畫放下,繼續讀溫廷彥的信。
你知道嗎?老板娘居然還記得他,說他當年在這里住了小半個月,帶著寫生板,天天出去畫畫。
老板娘還說,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為他是中國人,而且太帥了!說他的車帥,夾克帥,靴子帥,畫架帥,最帥的是他的眼睛。
我問老板娘:比我帥嗎?
老板娘斬釘截鐵地說,是。
她說,阿頌整個人充滿張揚的生命力,比我這個無精打采的紳士帥多了!
簡知,我沒有告訴老板娘阿頌不在了。
就讓她,記得他張揚的生命力吧。
簡知,我覺得自己很卑鄙。
我這種垂暮的人生,竟然還在偷取一個已經逝去之人的溫暖,在他的痕跡里,用他張揚的青春和生命力治愈我這不堪的一生。
好想把他看到的世界拍給你看,從他的視角,可惜,我們彼此拉黑了。
如果你想看,可以加安娜,讓安娜發給你。
溫廷彥于大雨之后
后面留了安娜的添加方式。
原來,他跟安娜一起去的。
她把信放下,坐了一會兒,想象著湖區小屋被大雨敲打著窗戶,是怎樣的畫面。
最終,她找了個相框,把這幅速寫框了起來,放在桌面。
她看著速寫中的自己,穿著練功服,梳了個高丸子,眉眼間的神韻抓得十足。
她把這張速寫拍了照,發給海城的冉琛,讓她猜,都是哪些人。
冉琛在那邊直接哇哇大叫。
簡知就知道她是這樣的反應,悶笑著,躺到落地窗邊的云朵躺椅上和她聊天。
溫廷彥的信里說,寫于大雨之后,但這會兒倫敦的天氣卻很好,陽光從落地窗里照進來,像溫廷彥描述的阿頌,有治愈的“功能”。
【簡知,我們那時候真是最簡單的快樂。】
冉琛發這樣的消息給她。
簡知其實那時候想不起自己到底有多快樂了。
那時候全部的生活就是學習,跳舞,和默默喜歡一個人。
也許是后來經歷太多刻骨銘心的痛,所以那時候的快樂與不快樂已經淡了。
[簡知,你這速寫從哪里來的?]
冉琛又問她。
她回:溫廷彥寄來的,孟承頌畫的,掛在英國某鄉下民宿的墻壁上,你說是不是很奇妙?
冉琛大為吃驚。
[溫廷彥這是干什么呢?你們……不鬧了?]
簡知把溫廷彥沿著孟承頌足跡旅行的事說了。
她知道,冉琛更關心她和溫廷彥的關系。
“冉琛。”她和溫廷彥離婚,無異于切膚之痛,而后跟蔣仕凡這一段,已經在她心里留下了揮不去的陰影。
在發出去“冉琛”這兩個字以后,她心中千言萬語,卻沒辦法用手指敲出來。
[簡知,怎么了?]
冉琛在等她下文。
她笑了笑,回復:冉琛,愛和恨,都需要很多很多的力氣,所以,我不恨誰了,也不會再愛誰。
冉琛猜到她和蔣仕凡應該分手了。
其實她早就不看好他們兩個的,分了也好,長痛不如短痛,可是,簡知肯定再次受傷了。
冉琛不想在這個時候說那些不痛不癢的安慰的話,索性把氣氛搞活躍:你怎么能不愛誰呢?難道你不愛我嗎?
簡知看了會心一笑:愛你愛你愛你!可以了吧?
冉琛發了個“姐妹”的表情包過來。
簡知現在會常住姑姑家,但還是會偶爾回一下學校附近那個家里的。
比如午休,或者跳完舞想洗個澡。
蔣仕凡已經不在隔壁了,他妹妹鄭瑜凡還在。
偶爾,也會遇上。
鄭瑜凡還是會叫她姐姐。
簡知有點難以面對她,而鄭瑜凡又覺得對不起她,兩人見面,以尷尬居多。
直到有一天,鄭瑜凡在叫完姐姐后沒有走,一直站在原地,想和簡知說話的樣子。
簡知其實心里對蔣仕凡還是有愧疚的,如果蔣仕凡真的因為她而出什么問題,她不會安心,她也想知道蔣仕凡好不好。
“凡凡。”她努力笑,“是有話和我說嗎?你哥哥現在好不好。”
鄭瑜凡眼眶一下就紅了。
“這是怎么了?凡凡?”簡知也慌了,莫非蔣仕凡真的不好了嗎?
鄭瑜凡趕緊搖頭,“姐姐,我還以為,你討厭我了,再也不理我了。”
“怎么會?”簡知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對蔣家人。
“姐姐,我哥哥現在還不錯,他進公司了,每天都挺忙的,而且,我爸媽在給他相親。”鄭瑜凡道。
這樣的話,簡知心里一顆石頭也落了地。
她是真的希望,蔣仕凡能過得好。
“姐姐,你不要有壓力。”鄭瑜凡道,“我爸爸媽媽會好好照顧我哥哥的,其實,我爸爸并不喜歡我哥跳舞,現在把他帶回去了,正合我爸的心意。”
鄭瑜凡說完,仿佛又覺得自己說錯了話,趕緊著急的擺手,“姐姐,我不是說跳舞不好的意思……”
簡知一笑,“我明白的,凡凡。”
她甚至明白,蔣仕凡的爸爸也許也并不希望她成為兒媳婦,畢竟以他們家的家境,應該找一個門當戶對,能相互幫助的家庭作親家。
比如,蔣仕凡暑假來海城辦簽證并陪她那些日子,在電話里幾次跟鄭先生吵架,他都背著她打電話,以為她不知道,其實她聽見了的。
鄭瑜凡點頭,“嗯,姐姐,你明白就好,我們家說是寵孩子,給孩子自由,事實上我姐的婚姻就不是自己做主的,她嫁的不是她愛的人。”
果然,鄭瑜凡也這么說。
“姐姐,往后你也開開心心的吧,下次有演出,可要送我一張vip席的票啊!”鄭瑜凡頭一歪,一臉可愛。
“好。”不管鄭瑜凡是在和她說實話還是寬慰她,這個姑娘是真的善良又貼心。
簡知的舞團要招新。
一是有學生要離開倫敦,準備到期不再和舞團續約,簡知得早做準備補齊人數,再者要編新的舞劇,需要招幾個新團員。
此外,簡知還想培養女b卡。
因為她們在藝術節一戰成名,來報名的人挺多。
簡知特意挑了兩天時間,來招新。
在一個叫林梓薇的女孩出現的時候,簡知就察覺到了一絲不同。
女孩很年輕,身材條件極佳,修長的脖頸像驕傲的天鵝。
她穿著一身價格不菲的定制練功服,每一個細節都透著精心打理過的痕跡,看起來家境很好。
她的基本功是扎實的,一段規定技巧組合完成得挑不出太大毛病,力量、軟度、控制都可圈可點。
最讓簡知震驚的是,她在自由表演環節居然表演了一段《鹿鳴》。
跳得非常完整,而且表達很準確。
可以說,如果林梓薇不錄取,其他一個都錄不了。
經過和舞團其他幾個“元老”團員商量,她們確定了新錄取的名單,其中林梓薇排在第一個。
新舞蹈演員加入后,舞團便投入更加緊鑼密鼓的排練,下半年各種節日嘉年華,演出也多,現在就已經預定下好幾場了。
林梓薇前面一段時間都表現得很好,基本功異常扎實的她,在舞蹈團里十分顯眼,簡知都準備把她臺柱子培養了。
臺柱子卻傲嬌起來了。
排練的時候,她總是來挑簡知的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