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山萬萬沒想到,自己的相親故事竟然是以這樣的結(jié)尾收場。
在蕭楚楠一五一十的“控訴”下,他終于明白了事情的經(jīng)過。
原來當(dāng)初蕭楚楠最初拉著柳葉青來跟自己相親,用的理由就是擔(dān)心想相親對象自己不喜歡,想找人做個伴。
等到第二次約看電影,給柳葉青的理由就成了雖然對鐘山?jīng)]什么想法,但是做人要有來有往。
如此一來,一直拿蕭楚楠當(dāng)好姐妹的柳葉青反而對鐘山有了幾分心思。
那天把鐘山送到家,蕭楚楠本想拉著柳葉青好好膩歪膩歪,誰知柳葉青開口就問了一句“楚楠姐,你真對鐘山?jīng)]意思?”
蕭楚楠未曾多想,自然是一口咬定自己根本不喜歡鐘山。
哪知柳葉青卻害羞帶怯地說道,“那你能不能幫我問問鐘山,他覺得我怎么樣?”
這下蕭楚楠心態(tài)崩了。
雖說一時間自己都有些分不清這個第三者插足里的“第三者”到底是誰,但她明白一點(diǎn),那就是自己徹底沒戲了。
鐘山有些無語,“這么搞,她不會又來找我吧?”
“不能!”
蕭楚楠有氣無力地?fù)u搖頭,“我跟她說清楚了,絕對永絕后患。”
鐘山好奇道,“你怎么說的?”
蕭楚楠看看鐘山,咧出一個邪惡的微笑,“我說你是兔兒爺。”
得,這份顛倒黑白的能力真是讓鐘山無比佩服。
鐘山氣樂了,主動發(fā)出逐客令,“咱倆兩清了,你還不走?留在這兒請我吃飯啊?”
蕭楚楠聞言,愈加頹喪,推開鐘山邁步往下走去,哪知走了一半忽然想起什么,轉(zhuǎn)身回來問道。
“我記得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說什么鐵T不是這么當(dāng)?shù)危@個鐵蹄那是什么意思?”
鐘山并不解釋詞語,隨口解釋道,“就是你這個扮相、這個態(tài)度,根本達(dá)不成你的目標(biāo)。”
他指指對方,“你穿得一身溫柔嫻淑,長發(fā)飄飄,看起來好像是個淑女模樣。可是你要想明白,幾乎所有女人其實喜歡的都是男人。你知道什么叫男人嗎?”
“額……有雞——”
鐘山趕緊打斷施法,看看左右,低聲告誡,“可不敢亂說!”
等到蕭楚楠閉上嘴,他換了個說法:“如果一個動物看起來像鴨子,走起來像鴨子,叫起來像鴨子,那它就是鴨子,懂嗎?”
此言一出,蕭楚楠有些明悟。
鐘山還想繼續(xù)說,恰好楊立辛出來喊自己,他干脆擺擺手,“行了,江湖再見吧!”
“別!別啊!”
蕭楚楠干脆撲過來拽住鐘山,“老師你教我,教教我!”
鐘山趕忙掙脫,“你撒開!我為什么要教你?”
“你不教我……我、我就說你耍流氓!”
蕭楚楠口中說著,就要伸手把肩頭的衣服扒開,嚇得鐘山趕緊后撤。
你說這事兒鬧的,到底是誰跟誰耍流氓?
“行了行了!”他趕忙勸說道,“我教還不行嗎?”
眼看蕭楚楠喜出望外,鐘山又附加條件,“但是我可不能白教你。”
“明白明白!”
蕭楚楠渾不在意,樂呵呵地說道,“您想要什么隨便言語一聲,只要兄弟能做到的,我肯定——”
“好了好了!回頭再說!”
鐘山干脆找了張紙,跟蕭楚楠交換了個通訊地址,這才把她打發(fā)走。
回到排練廳,無視掉楊立辛欲說還休的八卦眼神,他徑直走到林釗華旁邊。
“老林你找我?”
林釗華點(diǎn)點(diǎn)頭,“你跟我去趟舞美辦公室,審查一下舞臺裝置效果,順便去看一下音效準(zhǔn)備的怎么樣了。”
如今已經(jīng)是五月,距離排演時間越來越近,各項準(zhǔn)備工作都要加快推進(jìn),畢竟最終的舞臺合成才是最關(guān)鍵的。
倆人出了排練室,走到二樓拐角的舞美設(shè)備室,這里是個巨大的空間,里面擺著各種工具,角落的柜子上則是琳瑯滿目的舞臺微縮模型。
今天倆人要看的也是同類型的東西。
負(fù)責(zé)《法源寺》舞臺美術(shù)的是舞美處的副處長韓熙玉,看到林釗華和鐘山來到,他起身領(lǐng)著倆人來到一處模型前面。
“由于時間經(jīng)費(fèi)都比較緊張,所以設(shè)計上也相對簡單……你們看看。”
鐘山隨著他的指引看過去,發(fā)現(xiàn)這是一個立體的舞臺模型,建構(gòu)出了舞臺的縱深尺度和后部的舞美設(shè)計,以及舞臺上所擺放的道具。
法源寺只有寺廟大殿這一個核心場景,且沒有什么實景,所以只有舞臺后部進(jìn)行了寺廟的設(shè)計。
鐘山看了看,指著中間背景上的大佛,“這個去掉吧?直接改成空曠的大殿就行,要不然一座畫上去的金佛出現(xiàn)在后面,角度一變就不對了。”
韓熙玉看看林釗華,對方也點(diǎn)頭表示同意。
他笑道,“那就更沒什么可設(shè)計的了,哦對了!你們不是要求情景效果嘛,道具組設(shè)計了一個雨簾。”
說罷,他拉著兩人繞到了劇院后面的庫房里,指著角落架著的一根帶著密密麻麻開孔的膠皮管,“就是這個。”
《法源寺》這出戲里,在光緒遭到軟禁,慈禧宣布訓(xùn)政,維新派人士打算發(fā)動兵變的段落里,林釗華想要表現(xiàn)“風(fēng)雨飄搖”的感覺,所以打算讓音效配上暴雨、閃電,同時最好現(xiàn)場舞臺上能夠下雨。
以現(xiàn)如今的舞臺結(jié)構(gòu),真淌水是不可能的,所以舞美想出了這個辦法。
“到時候把這個膠皮管裝在舞臺的最外面一層,正對下面的樂池,然后樂池那里提前安排好一排水槽,水就從里面反復(fù)抽取利用。”
解釋完畢,韓熙玉伸手拉開水閘,膠皮管下方很快就開始淅淅瀝瀝地滴起了雨,他伸手拉動一個機(jī)關(guān),膠皮管翻轉(zhuǎn)朝上,然后再開另外一個水閘,水便直接淌走了。
林釗華非常滿意,叮囑韓熙玉一定早點(diǎn)實地測試。
看完了舞美設(shè)計,倆人上了重新返回二樓,跑去最角落的音效合成辦公室。
這里面匯聚了鐘山?jīng)]見過的各類音響設(shè)備,密密麻麻的按鈕,雖然遠(yuǎn)不如后世錄音室那般高科技,但看起來也足夠?qū)I(yè)。
負(fù)責(zé)這里的正是鐘山當(dāng)初在胡同口遇見過一次的馮勤。
看到倆人來訪,馮勤立刻找出早已錄制好的聲音搭配,讓林釗華一一試聽。
整臺話劇,各種聲效全部聽下來,林釗華摩挲著下巴,直嘬牙花子。
“最后這譚嗣同慷慨赴死的獨(dú)白啊,你這個背景音樂弄得太激烈了,反而顯得不夠佛性。”
“那您的意思是?”
“嗯,最好是那種溫柔一點(diǎn)的,夢幻一點(diǎn)的音樂,用來彰顯理想的可貴和美好。”
鐘山聽著這話,看著對面馮勤愈發(fā)呆愣的表情,心說說這種話跟講五彩斑斕的黑也差不了太多了。
馮勤是音效制作,又不是作曲家,讓他去搞這種明顯超綱的東西,肯定沒結(jié)果。
看著林釗華和馮勤倆人對著搖頭晃腦苦思冥想,鐘山干脆說道,“要不配首歌吧?”
“啊?”
馮勤愣了,“這么多年,還從來沒聽說上了舞臺放歌曲的,咱們又不是歌劇。”
林釗華卻眼前一亮,他一向喜歡搞新東西,催促道,“配什么歌,你怎么想的?”
鐘山也不藏著掖著了,坦言道,“是我自己想的一個曲子,用來配七絕古詩的。”
林釗華一聽就覺得不靠譜。
不過他也不表露出來,只是追問,“然后呢?”
“配上李白的三首清平調(diào),正好用盛世的浮華襯托理想的可貴,怎么樣?”
在馮勤看來,這已經(jīng)不是不靠譜了,是離譜。
哦,李白作詞、你作曲是吧?
知不知道戲說不是胡說,改編不是亂編?玩弄這種東西,一個不小心就會被人罵個狗血淋頭啊!
他看著鐘山,追問道。
“鐘編劇,你學(xué)過音樂?”
“沒有。”
“呃,你家里有藝術(shù)熏陶?”
“不能!”
馮勤的表情有些尷尬,“那你?”
“純粹腦子里靈光一現(xiàn)!”
而林釗華的眼睛卻越來越亮。
因為鐘山所說的清平調(diào),那句“一枝紅艷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斷腸”,本來也是譚嗣同跟袁世凱辯論時所提到的。這首詩用在這里,成了各派政治人物與國家關(guān)系的象征。
用這樣一首音樂,成為整部劇的點(diǎn)睛之筆,或許真的可以?
于是他追問道,“別的我不管,你什么時候能拿出真東西來?”
鐘山面色坦蕩,“你要是問曲譜的話,那沒有,不過你要問曲子的話,我還是能唱出來的。”
“唱唱唱,讓他唱!”
林釗華當(dāng)時拍板,似乎生怕鐘山反悔,趕緊讓馮勤找來了錄音設(shè)備。
等一切就緒,他看著鐘山,嘲笑道,“你可想好了,不管唱成什么樣,你這個磁帶我都得給全劇組的人播放。”
言外之意,如果社死可是鐘山自找的。
鐘山當(dāng)然不怕,示意馮勤開始錄音。
磁帶轉(zhuǎn)動起來,鐘山深吸一口氣,開始輕聲哼起前奏。
他唱的是好妹妹樂隊的版本。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風(fēng)拂檻露華濃……”
剛唱了兩句,坐在一旁的林釗華眼神就亮了。
居然還挺好聽。
而負(fù)責(zé)錄音的馮勤更是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鐘山,似乎生怕錯過任何一個音符。
一曲清平調(diào),三首七絕唱兩遍,也不過兩分鐘的時間。
然而就是這兩分鐘的時間,鐘山旁邊兩人的心態(tài)卻已經(jīng)發(fā)生了億點(diǎn)點(diǎn)變化。
林釗華緩緩地站起身,看著依舊平淡如常的鐘山,清了清嗓子。
“鐘山,你學(xué)過音樂?!”
“沒有。”
“那你家里有藝術(shù)熏陶?!”
“不能!”
林釗華滿面紅光,伸出雙手跟鐘山握在一起,手抖個不停。
“怪不得李白作詞你作曲,原來是天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