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做什么?”
段昭昭替慈姑和阿星重新上了藥,又安慰了兩人一番,讓她們不必太為段正淳和秦紅棉的那些行為驚慌失措,叮囑兩人好生休息后,便準備出來同段正淳告別,好帶人趕路去剿匪,畢竟升級可是大事,千萬不能耽擱。
結果一出來,壓根沒有瞧見段正淳,秦紅棉也不在,兩人估計找了個四下無人的地方“訴衷腸”呢。
段昭昭只能看見朱丹臣站在那一臉愁容,而他的目光所落處正是木婉清,木婉清蹲在一旁,嘀嘀咕咕的,嘴唇微動卻沒有發出什么聲音。
此時日頭雖不似之前那樣大,卻依舊很熱,木婉清一身黑,頭上沒有個遮掩,想來只會更熱,可她似乎感覺不到一般,蹲在那里,用手指時不時地戳一下面前的地。
“你的傷口裂開了。”
段昭昭掃了一眼木婉清,木婉清身上用來包扎傷口的黑布條已然洇出一團團深色,應該是方才拉扯間傷口裂了開來。這傷口處理得本就粗糙,就連包扎的黑布條也是秦紅棉自己從衣服上撕下的。
“我在同它說話?!蹦就袂宓膬深a被熱出了紅暈,汗珠順著臉頰落在了地上,嘴唇卻白得不見一絲血色,她頭也沒有抬,依舊全神貫注地盯著那只小小的螞蟻,模樣看起來有些呆,完全看不出來她出手時的狠辣果決。
段昭昭在她的身前蹲了下來,也看著那只螞蟻,“你盯著它做什么?”
“什么都不做?!?
段昭昭沒能搞懂木婉清的想法,畢竟雖然外表八歲半,但實際上卻是一位平均游戲年齡三十二歲的玩家,她一把握住了木婉清的手腕,輕輕一個用力,就將木婉清拉了起來,“什么都不做就去上藥,傷口裂開了不疼嗎?”
“疼....”
“疼你怎么不說?”
“疼為什么要說?”木婉清眨了眨眼睛,一臉的迷茫,她似乎在疑惑段昭昭為什么要說這么一句廢話。
段昭昭一下就被哽住了,她方才見慈姑和阿星受傷,對木婉清很是不喜,厭惡木婉清的狠辣,可是現在看著懵懂的木婉清,她只想唾棄段正淳,都是段正淳造的孽!
段昭昭在編造自己的身世時,一定程度參考了木婉清。
木婉清才是真正地跟著自家親娘在深山長大的那一個,甚至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孤兒,秦紅棉因為段正淳的拋棄,脾氣陰晴不定,從不見男人,亦不許木婉清對其他男人露出面容,她將對段正淳的愛與恨都轉嫁到了這個女兒的身上。
秦紅棉愛這個女兒,卻也恨這個女兒,所以木婉清才會說出“疼為什么要說”這樣的話,在她的認知中,疼就是疼,自己忍著,說出來是沒有用的。
段昭昭想到了木婉清的成長經歷,越發覺得段正淳是真的造孽,段正淳雖說對她很好,可是不妨礙段昭昭此時唾棄段正淳的渣。
“你吃不吃糖?”段昭昭將腰間的荷包解下遞給了木婉清,“里頭有松仁糖,你上藥的時候,要是疼就吃一顆?!?
木婉清就像一個好奇寶寶,她拿起荷包嗅了嗅,不解問道,“疼為什么要吃糖?”
段昭昭麻利地替木婉清將那些纏繞的黑布條松開,她雖然不會醫術,但是傷口包扎還是學過的,只是沒有什么實戰經驗,“因為甜食能夠讓人心情好,吃著東西也能夠轉移注意力,我沒替人包扎過傷口,我來包扎還是我喊竇大夫替你包扎?”
黑布條取下后,露出了木婉清的傷口,金瘡藥粉被血凝成了小塊,隨著黑布條取下散落四周,只剩一些混著鮮血凝在傷口周圍,看著有些埋汰。
木婉清沒忍住誘惑,從荷包中取出一顆松仁糖,塞進了嘴里,眼睛頓時就亮了起來,她試探性地咬了咬嘴里的拇指大小的松仁糖,咔嚓一聲,松仁糖成了兩半,嘴里甜滋滋的,還有松仁的香味兒,從未吃過這樣的糖果,木婉清一直沒有什么表情的臉上不由露出了笑容。
她忙不迭地又給自己塞了一顆松仁糖,這才道,“我不要別人,我就要你?!?
在木婉清心中,雖說段昭昭才打過她,讓她中了小箭,可是對于木婉清而言,段昭昭會問她疼不疼,會擔心她疼給她那么好吃的松仁糖,那么段昭昭就是好人,她第一次遇到這么關心她的人,所以,她只要段昭昭給她包扎。
“行,不過我事先聲明,我真的沒有經驗,待會兒疼你要和我說,我知道后會小心盡量輕一點的,知道嗎?”段昭昭不自覺地用上了哄孩子的語氣,她一直走的都是一心向武不關注旁事的天才少女的人設,可是面對外表年齡比她大,但因為真的在深山中長大,什么都不懂的木婉清,沒能再繃不住自己的人設。
木婉清咔吱咔吱地嚼著松仁糖,含糊不清地應了一聲,“好”。
段昭昭按照自己所學的替木婉清清洗傷口,木婉清疼得渾身一顫,身體都緊繃了,卻一言不發,依舊在那咔吱咔吱地嚼著松仁糖,段昭昭只能開口問她一些話,分散她的注意力。
“你之前住在哪里?”
“住在山里,和我師父....娘親....”木婉清猶豫地改了口,她也是今日才知道原來她的師父就是她的娘親,不過這對她來說區別不大。
“你在山上做什么?”
“練武?!?
“除了練武呢?”
木婉清嚼著糖思考了一下,說道,“看花看魚還有學著識字寫字。”
“你沒有下過山嗎?”
“沒有,這是我第一次下山呢?!蹦就袂逭f到這,語氣變得雀躍起來,“山下真大!有好多好多我沒有見過的東西。”
段昭昭的手微頓,輕輕吐出一口氣,她忍住自己罵人的沖動,“那你和你阿娘為什么要下山來殺我?”
“阿娘收到師叔的信,很生氣,便下山了,說是要殺了你?!?
木婉清口中的師叔,便是有俏夜叉之稱的甘寶寶,也是段正淳的情人,她與段正淳還有一個女兒,名喚鐘靈。段昭昭想起在劇情中,甘寶寶也是這樣,給秦紅棉寫了信,激得秦紅棉去殺王夫人和刀白鳳,她自己好坐收漁翁之利。
甘寶寶十分清楚,段正淳對這些女人都是有情的,等性子最烈最容不得人的刀白鳳和王夫人死了,殺了她們的秦紅棉與段正淳也絕無可能,屆時她就能夠和段正淳長相廝守了。
沒曾想,如今甘寶寶的這招會用到自己身上。
木婉清見段昭昭沒有再說話,立刻緊張了起來,她連松仁糖也不嚼了,連忙道,“你別生氣,我以后不會再殺你了,我會保護你的,阿娘要是還要殺你,我會攔住她?!?
“???”木婉清的話打斷了段昭昭的沉思,段昭昭愣住了,她和木婉清的關系怎么好像突然按了加速鍵一樣,她們什么時候關系變得那么好了?“你怎么忽然要幫我?”她的魅力有那么大嗎?
木婉清抿了抿唇,摳著手上裝著松仁糖的荷包,一雙眼睛亮晶晶的,“因為你對我很好,我第一次吃到這么好吃的松仁糖,你還會因為我疼,特別輕特別輕地給我上藥?!?
木婉清露出了屬于十一歲小姑娘的活潑,細數著段昭昭的“好”,聽得段昭昭心里一陣窒息,最后各種復雜的情緒只化作了一個想法——段正淳,造孽?。?
段昭昭不知道說些什么,她將木婉清的傷口包扎好后,又解下了一個荷包給木婉清,“松仁糖是硬糖,這是橘子糖,是軟糖,你要不要嘗嘗?!?
“好!”木婉清脆生生地應了一聲,解開荷包,她好奇地拿起一顆橘子糖,好奇的捏了捏,發現真的是軟的后,十分高興的塞進嘴里,嚼了嚼,“這個也好吃~”
“嗯....你坐在這好好休息,別亂跑,免得待會兒傷口又裂開了,我去尋爹爹?!?
“...好”木婉清愣了一下,卻還是應了下來,只是在段昭昭要走的時候,忽然伸手拽住了段昭昭的衣袖,“你還會回來嗎?”
就外表而言,十一歲的木婉清要比八歲半的段昭昭大,可如今她卻依賴著段昭昭,像一個年幼的妹妹依賴著年長可靠的姐姐。
段昭昭看著木婉清那雙盈滿了忐忑的眼睛,又想嘆氣了,“會回來的,別怕?!?
“你一定要回來哦,你要是不回來,我就殺了你?!蹦就袂迨终J真地強調道,“我真的會殺了你的。”
“你打不過我,而且我只是出去找個人而已,不要一副生離死別的樣子啊?!倍握颜颜娴目酥撇蛔∽约旱耐虏塾?,她抬手敲了一下木婉清的腦袋,板著臉警告道,“以后不許動不動就殺人,也不能掛在嘴上,再這么說,我就把你的糖都給沒收了!”
木婉清警惕地攥緊了裝著糖的兩個荷包,撇撇嘴,不說話,一副拒不合作的模樣。
段昭昭沒再說其他的,起身要去尋段正淳,待走出了十來尺后,朱丹臣這才靠過來,“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小郡主這般活潑呢?!?
段昭昭:.....
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真的很像那些說著“已經很久沒有看到少爺如此開心地笑了”的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