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處建造于地下的實驗室。
從整潔的地面與干凈的設(shè)備不難看出,它建成時間就在近期不久。
“首相大人,您要求的一切東西我們都準備好了。”首席技術(shù)官馮卡曼向站在控制室中央的女子說道,“截至目前為止,一共經(jīng)過十次預(yù)演,故障率不到百分之一,隨時都可以開啟正式實驗。”
作為引領(lǐng)魔力技術(shù)革命的團隊核心成員,馮卡曼自然清楚這是一個什么樣的實驗室:它可以將魔力效應(yīng)成倍的擴張,轉(zhuǎn)化效率取決于魔石的多寡。只是他不明白,為什么實驗室要建立在如此封閉的地方,而且從頭到尾都沒有一筆建設(shè)資金來自于公賬。
按他的設(shè)想,這一技術(shù)完全能通過議會的審核,大大方方的展現(xiàn)在世人面前。更何況從安全角度來看,建設(shè)在空曠露天的郊野上,也比地下更為適宜。
“所以說,我只用按下這個綠色按鈕,就能啟動愛麗絲?”首相指了指眼前的控制臺。
「愛麗絲」正是這個實驗計劃的代號。
“是。”馮卡曼點頭,“簡單便捷也是您的要求。”
“很好,你帶著你的人出去吧。”
首席技術(shù)官不由得一愣,片刻之后才回味過來,“首相大人,愛麗絲的確十分可靠,但萬一……我是說萬一出現(xiàn)什么問題,我在這兒也更好解決——”
對方望著他,并未有任何反應(yīng)。
馮卡曼瞬間便明白,這其中沒有一絲商量的余地。
他為首相效力多年,對其性格也深有感受,若論決心與意志,她絕對是自己所見過的人里最堅定的一個。
盡管她的決策不一定都是對的,但即使犯錯,她也從未讓下屬背過鍋。沒有人不喜歡這樣的上司,或者說這正是與政治勾聯(lián)甚少的新探秘會也愿意接受她的私人委托的原因。
“我明白了。”馮卡曼應(yīng)承道。
“對了,這個實驗只會進行一次,之后項目便會關(guān)閉。”對方又說道,“我希望你能保守愛麗絲的秘密,永遠不要向任何人提起。”
對于這點,馮卡曼此刻已心知肚明——不讓任何建設(shè)者參與實驗,將實驗室建在地底,以及全部費用走私賬支付……一切都是為了保密。“會長閣下……也包括其中嗎?”
“相信我,愛葛莎女士不會希望這些事情的。”
首席技術(shù)官咽了口唾沫。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個計劃最終竟只有他跟首相大人知道。
到底是什么樣的秘密,需要如此高的保密級別?
“別太擔(dān)心了,你的貢獻不會被埋沒的。”首相像是看出了他心底的想法,“等到愛麗絲關(guān)閉后,我會將技術(shù)推向議會,到時候你可以把它當(dāng)做重點項目繼續(xù)研究。”
很快,所有人員都離開了實驗室。厚重房門關(guān)上的那一刻,此地仿佛與外界徹底隔絕了聯(lián)系。
但很快,又有新的人現(xiàn)身于黑暗之中。
而在一秒之前,那里還是空無一物。
“謝謝你,伊蒂絲。”
伊蒂絲臉上露出了一抹罕有的笑意,這個稱呼讓她回想起了過去。而現(xiàn)在整個灰堡內(nèi),能直呼她姓名的人已經(jīng)不多了。“應(yīng)該是我要感謝你才對,夜鶯大人。如果沒有你的幫助,新探秘會也沒法如此順利的推進真正想要實現(xiàn)的東西。”
許多年不曾見過,對方依舊年輕,亦如記憶中的模樣。
這也是她最羨慕女巫的地方,幾十年過去后,歲月已不可避免的在自己身上留下痕跡。
“我覺得即使不找我,以你的能力最終也會達成目標。”
“這我可不敢打包票。”伊蒂絲坦然道,“畢竟時間會消磨人的意志,也會帶來更多困難與不確定因素。”
作為消失的一批人,夜鶯已經(jīng)許久沒有在大庭廣眾下露過面,但這絕不代表著她的影響力也隨之消失。因為誰都清楚,她和那位大人物的關(guān)系——哪怕現(xiàn)在的統(tǒng)治者是提莉.溫布頓,灰堡之王的名號也只屬于一人。
不過她也確實很久沒有聽說過那個人的消息了。
伊蒂絲想了想,最終還是將問候咽了回去。
“總之,這是你我的交易,我也算是兌現(xiàn)了它。”
“你就不想問問,我打算用愛麗絲做什么嗎?”夜鶯摘下兜帽,眼眸在陰影中閃閃發(fā)光。
“不了,我還想安度晚年。”伊蒂絲毫不猶豫的拒絕道,“而且我知道,你絕對不會做危害這個世界的事情。”
“……也罷,準備啟動愛麗絲吧。”夜鶯沒有再多說什么,徑直穿過控制室,來到前方設(shè)備林立的圓形大廳中。
也就是說,她想放大的魔力效果源自于她自身的能力。
對于此人的能力,伊蒂絲并不陌生——那絕對是傳奇般的存在,任何堅墻絕壁都無法阻擋她的步伐,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既是女巫最強的劍,也是女巫最強的盾。并且經(jīng)過幾十年的理論研究與發(fā)展,她現(xiàn)在可以將能力運用到什么地步已完全是個未知數(shù)。
只是……這里沒有供她施展的敵人。
抱著這樣的疑問,伊蒂絲按下了啟動按鈕。
剎那間,噼里啪啦的電光閃爍大廳,巨大的魔力波動讓實驗室仿佛發(fā)生了扭曲!
下一刻,夜鶯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
黑白相見的世界正快速倒退,好似一場倒帶的電影。
夜鶯循著軌跡飛快前行,速度遠遠超過了以往任何一次穿梭。
此刻她尋找的并不是空間的破綻口,而是時間的破綻口——或者說,兩者本身同為一體,都是描述世界的基本參數(shù)。只是后者隱藏得更深,想要回溯需要的能量也更大。
這些年她從夢境世界學(xué)到了許多,不光走完了完整的教育路程,還借羅蘭的關(guān)系拜入頂級學(xué)者的門下,將跟她能力有關(guān)的研究項目學(xué)了個遍。即使本身不是天才,憑借女巫的天賦也足以超過許多人。就連羅蘭對此也訝異不已,好像從前那個躺在辦公室里貪吃魚干的姑娘已一去不復(fù)返了。
夜鶯沒有將這個計劃告訴過任何人。
她一生中做出過許多決定,只有一個讓她耿耿于懷。
原以為時間會抹平一切,所有的沖動與不快都會化作淚水消失在大雨中。
但這顆種子始終未曾消失過。
特別是從羅蘭嘴里得知他的真實身份,以及穿越的來龍去脈后,一個大膽的想法從她心中冒了出來。
隨著極快的速度讓所有黑白線條不斷壓縮,幾乎完全重疊在一起,忽然一個前所未見的景象出現(xiàn)在夜鶯面前!
她的前方再無任何實物。
一個發(fā)光的圓點取代了一切。
它向四周綻放出無數(shù)光芒,這些光芒演變成一條條直線,直到越過夜鶯之后才開始扭曲、有了形狀。如果此刻存在第三位觀察者,便能看到點在最左,而中間的是夜鶯,后面則是線段扭曲后構(gòu)成的世界輪廓。并且從高度壓縮簡化的輪廓可以判斷出,夜鶯距左邊的距離越來越短,而右邊的萬物則在飛速離她遠去——
就是現(xiàn)在!
夜鶯用出全力,朝著光點躍去!
剎那間,仿佛一股巨大的風(fēng)暴席卷了她,她被卷進渦流之中,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
這顯然是理論研究中不會提及的情況。
但現(xiàn)在已無任何退路!
她咬緊牙關(guān),將自己的身體曲卷起來,以抵抗風(fēng)暴巨大的撕扯之力。
……直到體力耗盡,世界歸于黑暗。
不知道過了多久,夜鶯才緩緩睜開眼睛。
鼻子下是泥土的芬芳,只有原始土壤才會散發(fā)出如此純粹的味道。她試著抬起頭來,發(fā)現(xiàn)目力所及之處是一片空曠的原野,城市的蹤跡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是……成功了?
要知道在無冬城建立之前,西邊就沒有一座像樣的城市,荒野遍地才是常態(tài)。
一股難以抑制的喜悅涌上夜鶯心頭。
但她知道還不能高興得太早。
這種穿梭具有一定的不確定性,地點和時間都有可能存在誤差,只有一天沒有抵達邊陲鎮(zhèn),她就不能算勝券在握。
“得先盡快確定自己的方位。”
夜鶯深吸一口氣,從地上慢慢爬起——此次行動消耗了大量魔力,讓她的體能幾乎見底。不過幸運的是,她的身體完好無損,只要稍加休息,就能恢復(fù)如初。
然而站起的瞬間,她立刻就意識到了不對勁之處!
身上的衣服竟然直接向下滑落,腳下的鞋子也似乎大了兩圈!
夜鶯連忙又蹲了下來。
她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體型竟然變小了!
“不會吧……這難道也是時光回溯的代價?”
她一時間有些愕然,這可是至關(guān)重要的大事!如果自己不再是從前的那個自己,又怎么擔(dān)當(dāng)起連接邊陲鎮(zhèn)與女巫流亡者之間的橋梁,怎么說服溫蒂等人相信自己?目前從影子來看,她幾乎降到了安娜早年的水平,這對原本自信的她來說亦是一大沉重打擊。
那些構(gòu)想多年的戰(zhàn)略,頃刻間又回到了起點。
就在這時,一陣細碎的聲音忽然飄入夜鶯耳中。
盡管很輕微,但她依舊能分辨出那是斷斷續(xù)續(xù)的哭喊與尖叫。
有敵人!?
夜鶯頓時警惕起來。
荒野之中除開野獸外,還可能存在教會的審判騎士——她并沒有忘記流亡女巫被教會攆著屁股跑的經(jīng)歷。她自己倒是不怕這些對手,但她也不希望有任何姐妹落入教會手中。
夜鶯一邊系緊衣物,一邊豎起耳朵,大致辨明方向后,她立刻遁入迷霧,朝著聲音源頭奔去。
不到一分鐘,一個小型村落赫然出現(xiàn)在她面前。
這附近沒有連貫山脈,只有一簇又一簇的低矮樹林,儼然不是邊陲鎮(zhèn)。哭喊與呼救聲也越發(fā)清晰,同時她還聽到了兵刃交擊的嗡鳴。
“快到我身后來!”
“托雷,別管他們了,保護好梅伊娜大人!”
只見幾名身穿盔甲的士兵正在浴血奮戰(zhàn),而他們對面的敵人則無比眼熟——龐大、可怖、戴著詭異的骨頭面甲,背后背著皮質(zhì)氣囊。
「魔鬼」。
夜鶯不由得微微一怔,魔鬼什么時候已入侵西境了?她印象中這些異族最多也只到過迷藏森林,在羅蘭出現(xiàn)前都未跟灰堡人有過正式接觸。
不過現(xiàn)在顯然不是思考的時候。
人類正處于明顯的劣勢,地上橫七豎八的躺著十多個士兵,即使還站著的也渾身是傷。而他們的背后則窩著至少五十人,從穿著來看無疑是當(dāng)?shù)卮迕瘛?
如果沒有新增支援,這些人恐怕堅持不了太久。
好在支援已經(jīng)到了。
夜鶯從迷霧中躍出,手中舞起白色絲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切開了一只魔鬼的身體!
紅霧夾雜著藍血噴薄而出!
她沒有攜帶任何武器,也不需要武器——以能力凝聚成的空間裂隙便是最強的刀劍,世上最堅固的盔甲也抵不住迷霧的切割。
“什、什么人?”有士兵驚叫道。
“是援軍!大人,援軍來了!”
援軍?夜鶯總覺得哪里對又哪里不對,她的確是在幫助這些人,但他們接受得也太快了點吧?要知道女巫在這個時代可是危險異類,被抓到都是要處以極刑的。也就是她現(xiàn)在有把握不被任何人威脅才選擇主動出手,放到剛流浪的時候,她絕不會如此輕易的暴露自己。
疑惑歸疑惑,夜鶯的身手卻不會變慢,短短十來秒時間,魔鬼已經(jīng)倒下去八九只。
剩下的敵人則舉起了手中的飛矛。
“當(dāng)心投矛!”一個女聲尖厲的提醒道。
夜鶯心靜如水,一步踏入迷霧。黑白世界剎那籠罩了她,而在這個視界里,時間的流逝都仿佛緩慢了幾分。她能清晰看到骨矛出手的每一幀,像是定格播放的電影畫面。
她伸出雙手,虛捏“矛身”,接著輕輕一拉,這些由拙劣線條構(gòu)成的飛矛便土崩瓦解——在視野中,那是輪廓的崩壞,而在現(xiàn)實中則是矛身結(jié)構(gòu)的完全潰解。
所有投矛都在空中炸成了無數(shù)骨頭碎屑。
一群人頓時目瞪口呆。
半分鐘后,場上已沒有一只還站著的魔鬼。
“那個……感、感謝您的及時救助。我是戍衛(wèi)軍先遣隊的中隊長梅伊娜,請問您是……”一名身穿半身甲的女子蹣跚著來到夜鶯面前。她看上去受傷不輕,盔甲內(nèi)襯下能看到滲出的血跡。
戍衛(wèi)軍?這個稱謂夜鶯還是第一次聽到。
“呃……叫我夜鶯就好。”她已經(jīng)注意到,對方身上散發(fā)著微弱的魔力波動,加上這些陌生的稱呼、古怪的盔甲式樣,以及魔鬼不合常理的動向,一股極為不妙的感覺正緩緩從心底升起。“我想問一下,現(xiàn)在是何年何月,這里又是什么地方?”
面對這種匪夷所思的問題,士兵中泛起了一陣騷動。
梅伊娜則抬手制止了眾人的交頭接耳——在對方打量她的同時,她也在打量著這位“救命恩人”。如果說之前還看得不夠真切,將其誤認為是前來救援的巡邏女巫,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可以肯定,此人絕非戍衛(wèi)軍成員,甚至不屬于聯(lián)合會。
畢竟稍有常識的人都不會問出這樣的話來。
再說了,能以一己之力輕松解決狂魔隊伍,這樣的人物必定名聲在外,她不可能毫無印象。更令人震驚的是,對方的年齡看上去頂多十六七歲,都不知道有沒有成年。女巫魔力需要時間去增長,技巧亦得千錘百煉來精進,以如此年紀達到現(xiàn)在的成就,她都不敢去想這人以后能成長到什么地步。
有那么一瞬間,梅伊娜甚至懷疑這是不是魔鬼設(shè)下的又一個圈套。
但這個自稱夜鶯的女子確實是同胞,魔力波動不會說謊。
而在真相查明之前,她理應(yīng)對能力遠超自己的女孩保持尊敬。“夜鶯……大人,這里是沃土平原,塔奇拉城所轄地界。當(dāng)然,此地離圣城還有相當(dāng)遠一段距離,否則我等也不會出現(xiàn)在這里了——”
然后梅伊娜在對方臉上捕捉到了明顯的表情變化!
“咳咳!”夜鶯差點沒被口水嗆到,“你說什么?塔、塔奇拉?”
“請問……有什么問題嗎?”梅伊娜心中一緊,那可是三圣城中的最后一座,這世上難道還有對其絲毫不知情的人?
“所以……你們屬于聯(lián)合會?”
“正是。”她點點頭。
夜鶯完全呆在了原地。片刻之后,她軟軟的滑坐下來,仿佛失去了支撐身體的力氣。與此同時,她已經(jīng)在心底狂罵不止了——
什么狗屁理論計算,什么保證誤差不會超過正負三年,這都提前了五百年,回到了聯(lián)合會還沒覆滅的時候!五百年啊!此時的灰堡諸國還是一片蠻荒地,邊陲鎮(zhèn)那更是影子都沒有,她要是還能回去,絕對要把那群老學(xué)者的胡子給揪下來!
“您還好吧?”梅伊娜被她的反應(yīng)嚇了一跳,“是魔力損耗太大嗎?來人啊!”
“不用慌……我沒什么大礙。”夜鶯有氣無力的制止道,“這點消耗對我來說不算什么。”
這、這點?
梅伊娜一時啞然。
“梅伊娜大人,這里不宜久留,魔鬼隨時都有可能追上來。”一名士兵上前道,“但我們損失的人手太多,根本帶不走這么多村民。挑出年輕人,剩下的留下也好為我們拖延時間。”
“你在說什么,基恩!我們的職責(zé)不正是搜索沃土平原上的零散居留地,把他們帶回圣城嗎?”
“那只是計劃!”被稱作基恩的士兵反駁道,“普通人的性命又怎么比得過女巫?更何況……我們現(xiàn)在還多了一個需要保護的人。”說到這里他看了看夜鶯,“托雷,戍衛(wèi)軍不能再損失更多力量了。”
“可是……”
“把所有人都帶上,我可以保證魔鬼追不上你們。”夜鶯忽然打斷了兩人的爭執(zhí)。經(jīng)歷過巨大沖擊后,她并沒有在震驚與失望的情緒中沉浸太久。這一生她經(jīng)歷過太多波折,但從未有一個困難將她真正擊倒過。她是灰堡最強大的戰(zhàn)士,也是習(xí)慣將命運握在自己手中的人。
“您確定?”基恩小心翼翼問道。在他看來,這名女巫遠比自己的隊長要強,而照以往的印象來看,越是強大的女巫,就越不會把普通人當(dāng)一回事。
“沒錯。而且不光是他們,你們每個人都是寶貴的財富。”夜鶯重新站起身,朝眾人環(huán)顧一圈,“可別隨便死了。”
大家一時愕然。
基恩與托雷對視一眼,都看了彼此眼中驚訝的神色。
“既然如此,我們便一起上路吧。”梅伊娜做出決定道,“基恩、托雷,聽我命令,帶上所有人即刻啟程返回塔奇拉。”
“是!”兩名小隊長齊聲應(yīng)道。
……
返程之路異常順利。
沒等他們走出多遠,另一支先遣隊便找上門來,而這正是看到梅伊娜發(fā)出的求救信號趕來支援的“真援軍”。兩支部隊隨即合二為一,一同向塔奇拉進發(fā)。雖然路上偶爾有遇到魔鬼的蹤跡,但都是零零散散的哨兵,完全無法對這支部隊造成威脅。
見危機解除,梅伊娜也放下心來,轉(zhuǎn)頭將注意力集中到了夜鶯身上。兩人交談時夜鶯并未將自己的來歷全部道出,只說需要見一見圣城的最高領(lǐng)導(dǎo)者。對此梅伊娜也沒什么異議,因為無論從能力還是魔力來看,她都是當(dāng)之無愧的高階女巫,這樣的人物本來就能獲得覲見執(zhí)掌者的權(quán)力。再說梅伊娜也必須將此事詳細上報,不管夜鶯愿不愿意,高層都會知道有她這么一號人物。
經(jīng)過三天兩夜的跋涉,塔奇拉城終于出現(xiàn)在眾人的視野中。
“那就是塔奇拉……”
夜鶯翻身下馬,遙望遠方的城市——它被高聳的城墻所包圍,宛若平原上屹立的青色山巒,即使是赫爾梅斯防線也無法與之相比。如此雄偉的城墻已不是人力所能企及,在這個時代它是專屬于女巫的奇跡。
城中佇立的高塔也是數(shù)不勝數(shù),相傳只有高階覺醒者才能成為塔的主人,而那座最高的“通天塔”,則是圣城統(tǒng)治者星隕女王的王座。
“怎么樣?很宏偉對吧?”梅伊娜自豪道,“它是三圣城中最龐大的一座,魔鬼永遠也別想攻陷它。”
可惜在五百年后,它只剩下一片廢墟。夜鶯抿了抿嘴,卻沒有開口反駁。因為她心里清楚,無論局勢有多糟糕,上位者都不會輕易將其告知底層隊伍,那些人需要戍衛(wèi)軍以高昂的斗志繼續(xù)戰(zhàn)斗,直至最后一人。
“您覺得……我們即使能守住圣城也贏不了魔鬼么?”梅伊娜察覺到了她眼中復(fù)雜的神色。
“我的想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的想法。”
“我們的?”梅伊娜愣了愣。
“沒錯。”夜鶯的思緒瞬間又回到了那個晚上——她看似大大咧咧的潛入領(lǐng)主房間,反客為主的等待對方到來,心里卻對未來充滿著不確定性。“如果按現(xiàn)在這條路走下去,肯定贏不了魔鬼。不過我既然來了,就一定不會袖手旁觀。”
好奇怪的感覺……梅伊娜心想。
如果是其他高階女巫說出這樣的話來,她都會覺得有些過于自大,但話從這名來歷不明的神秘女巫口中說出時,卻有種莫名的信服力。
就好像她已經(jīng)親眼看到過勝利的那一天。
“我們走吧。”夜鶯上馬說道。
進入人流如織的圣城,戍衛(wèi)小隊分道揚鑣,而梅伊娜則領(lǐng)著夜鶯前往通天塔,一是為了復(fù)命,二是于情于理都不能怠慢了高階女巫。不過兩人并沒有被馬上獲準覲見,只能在大堂中等待通知。
不光如此,夜鶯還注意到大堂周圍多了七八位重甲武士。
在迷霧視界下,他們宛若一個個漆黑的大洞,想不被察覺到都難——這說明他們身上都攜帶著神罰之石。
“看來魔女之王并不是太信任異世來客啊。”夜鶯輕聲笑道。
“您說啥?”梅伊娜卻對此一無所知。
“沒什么,這跟你無關(guān)。”她毫不在意道。
梅伊娜卻誤會了她的意思,“您在擔(dān)心覲見的事嗎?請放心,聯(lián)合會向來尊敬實力強大的覺醒者。您如此年輕,又擁有不亞于高階女巫的力量,只要向諸位大人交代清楚來歷,一定會得到同等的對待與重視。”
說到這里她忽然嘆了口氣,“如果我的姐姐沒那么固執(zhí),現(xiàn)在應(yīng)該也是聯(lián)合會高層之一了。”
“你的姐姐?”夜鶯隨口問道。
“是,”說到這個,梅伊娜眼中一下有了光芒,“即使在聯(lián)合會時期,她也是排得上名號的天才女巫,甚至還得到過三席的親手嘉獎。我覺得只要加以時日,她也能成為領(lǐng)導(dǎo)大家前進的核心,就像魔女之王那樣……”
“哦?那還真是了不起。”夜鶯聳聳肩,“她叫什么名字?說不定我聽說過。”
經(jīng)過三天的相處,梅伊娜對這種反應(yīng)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對方仿佛知道得很多,又仿佛對世界一無所知。比如她對圣城、聯(lián)合會等常識陌生得很,甚至毫無高階女巫的自覺,但在晚上露營閑聊時,面對一些難以理解的事情她又能說得頭頭是道,例如天上的星星是什么,篝火為什么迎風(fēng)才能燒得旺。若是自己反駁兩句,或是提出質(zhì)疑,必然會被對方用更復(fù)雜的理論說得頭暈眼花。
因此當(dāng)夜鶯這么問時,梅伊娜只覺得理所當(dāng)然,“她叫愛葛莎,是最年輕的高階女巫。”
“噗!”夜鶯第二次嗆到了口水。
“您……”
“我聽過,我聽過。”她擺擺手,“不只聽過,還挺熟的。”
能不熟嗎?自從愛葛莎加入灰堡后,羅蘭就把大部分研究項目都丟給了她,自己直接成了半個甩手掌柜。那時候她還看不出其中的門道,現(xiàn)在想來明顯就是羅蘭偷懶劃水了!
這話在梅伊娜耳中卻完全是另一個意思。
這個女孩連塔奇拉都知之甚少,但對愛葛莎卻十分熟悉,這豈不是說明愛葛莎比圣城的一眾傳奇人物更名聲顯赫?
“您是怎么跟我姐姐認識的?”
“這個嘛……”夜鶯偏開視線,“這個就說來話長了。”
與此同時,一個龐大的計劃在她腦海中逐漸成型——既然愛葛莎存在,而且已與圣城出現(xiàn)分歧,說明聯(lián)合會已經(jīng)走向末期。留給人類的時間不多,但對她來說卻是一個改變的契機。
“這位便是夜鶯女士么?”這時,幾人來到夜鶯與梅伊娜面前,為首的是一名身披盔甲的女性武士。
從穿著來看,這些應(yīng)該就是隸屬于聯(lián)合會的精銳部隊圣佑軍了。
“我就是。”夜鶯起身道。
“請跟我們來。”
梅伊娜也想跟上,卻被武士伸手攔下,“你的任務(wù)到此為止,回營地候命吧。”
后者猶豫了下,只能無奈領(lǐng)命。
“喂,梅伊娜。”夜鶯忽然開口道。
“夜鶯大人?”
“記得保護好自己。”她回頭一笑道,“我們會勝利的。”
……
通天塔頂端。
夜鶯走進大殿的那一刻,頓時感覺被好幾道目光盯上了。
這種充滿質(zhì)疑與警惕的視線對她來說再熟悉不過,她大大方方的來到大殿中心,朝坐在首席的幾名女子揮手致意——其他幾人她不認識,但最中間的那名紅發(fā)女子她再清楚不過。正是此人謀劃了聯(lián)合會的最后框架,并親手將女巫送入黑暗無光的深淵。
她便是教會的創(chuàng)造者,魔女之王阿卡麗斯。
“大膽!”
“對首席應(yīng)該行正禮!”
抬手的瞬間,立刻有武士大聲呵斥道。
夜鶯調(diào)皮的攤開雙手,“抱歉,我是灰堡人民,不太懂聯(lián)合會的禮節(jié)。”
“灰堡……人民?”
“那是什么地方?”眾女巫明顯露出了一絲迷惑的神色。
最后還是阿卡麗斯開口了,“無妨,在這種時候,我們不應(yīng)該在小事上較勁。我聽先遣隊說,他們是在沃土北境與你相遇的,所以你口中的灰堡,也在那個區(qū)域嗎?我從未聽聞過,北邊如今還有大型人類城鎮(zhèn)。”
“因為它確實不在北邊。”夜鶯笑了笑,“灰堡起源于遙遠的東方,經(jīng)過數(shù)十年的發(fā)展,已經(jīng)成為一個統(tǒng)一大陸的人類國度。事實上,沃土平原也屬于灰堡領(lǐng)地的一部分——”
“荒謬!”首位的一名女巫直接厲聲打斷道,“東邊只有森林和山脊,哪來的人類王國?”
阿卡麗斯臉上也露出了一絲慍色。
“有的。”夜鶯毫不退讓,“當(dāng)聯(lián)合會覆滅后,那里成了人類唯一的避難所。而由于神罰軍計劃的實施,導(dǎo)致女巫一度銷聲匿跡,諸位試圖保存力量,東山再起,但結(jié)果卻是一敗涂地。”
此話一出,大堂內(nèi)一片嘩然。
坐在首席的幾名女巫卻是面色大變!
神罰軍到現(xiàn)在為止都是極為秘密的研究項目,除了探秘會高層和塔奇拉領(lǐng)導(dǎo)者,幾乎沒有人知道這件事的存在。
眼前這個來歷不明的女子卻一口道出了星隕女王的底牌?
“衛(wèi)兵!這人是娜塔亞的間諜,拿下她!”那名打斷她的女巫直接下令道。
四名重甲武士立刻向夜鶯撲來。
哪怕是高階女巫,只要陷入神罰之石的影響范圍內(nèi),也一樣會變成任人宰割的魚肉!
夜鶯卻不慌不忙,抬起左手打了個響指,接著雙手揮出!
四根黑色的絲線瞬間擊碎了武士胸口掛著的神石。
沒了這道防線,光靠武士自身根本沒辦法限制住夜鶯,幾個眨眼之間,夜鶯便將他們?nèi)繐舻梗瑫r還特意避開了致命部位。雖然武士捂著被切開的傷口無法再站起,但一個斃命的都沒有。
“怎么可能!?”
那名女巫的驚呼成了所有人共同的心聲。
用能力正面突破神罰之石的封禁?
這一幕簡直顛覆了眾人的認知!
就算是超凡者,在神石作用范圍之內(nèi)也只能發(fā)揮純粹的肉身力量才對!但那些詭異的細絲,以及她時隱時現(xiàn)的身形,都無不表明此人絕非強化自身類型的女巫。
“你們讓開!”阿卡麗斯動手了。
她抓起身邊的長劍,朝著夜鶯劈斬而下——劍身閃爍著金色的流光,那正是神意符印賦予的力量。
夜鶯笑了笑,從腰間拔出把匕首來,鋒刃邊緣閃爍著同樣的光芒。
“她也有神意符印?”
在眾人的錯愕之中,夜鶯揮起匕首,迎向阿卡麗斯的劍鋒——她看出來了,魔女之王并沒有一劍取她性命的意思,因此她也沒有指向?qū)Ψ降囊Σ课唬沁x擇與長劍硬碰硬撞在一起!
只聽到一聲脆響,阿卡麗斯的長劍徑直斷成兩截,而夜鶯的匕首卻毫發(fā)無損。
大堂里一時鴉雀無聲。
對此結(jié)果夜鶯毫不意外,這把鉻鉬釩鋼匕首是工業(yè)流水線生產(chǎn)出來的玩意,又怎么可能比不過手工打造的雜鋼制品?
魔石制品在灰堡已不是新鮮玩意,但放到塔奇拉時代,高品質(zhì)的符印依舊是只有少數(shù)女巫才能擁有的東西。
“你……到底是誰?”阿卡麗斯喃喃道。
“我是來幫助你們的人。”夜鶯收起匕首,“為了避免女巫重蹈覆轍,也為了人類世界不被魔鬼毀滅。”
阿卡麗斯腦海中忽然閃過一道電光——
「我是灰堡人民。」
「灰堡起源于遙遠的東方。」
「當(dāng)聯(lián)合會覆滅后,那里成了人類唯一的避難所。」
「神罰軍計劃只會導(dǎo)致女巫一敗涂地。」
她一開始也壓根沒有把這些荒唐的言論放在心上,但現(xiàn)在細想一下,萬一對方并不是在信口開河呢?
“難道……你能預(yù)見未來?”
“不。”夜鶯揚起嘴角,“我來自未來。”
聽到這回答,所有人呆若木雞,他們下意識的想要否定這個答案,可在壓倒性的力量面前,這個答案反倒是最合理的通解。
“阿卡麗斯大人,哨兵部隊有緊急消息要匯報!”忽然,一名披甲武士沖入大堂,打破了現(xiàn)場的對峙氣氛。
“什么事?說!”星隕女王不動聲色道。
“塔奇拉北邊突然發(fā)現(xiàn)大量魔鬼蹤跡!誰也不知道它們是從哪里鉆出來的!”武士急切地說道,“周圍區(qū)域已被紅霧覆蓋,至少是萬人規(guī)模!”
首席的一名女巫噌的一下站起,“魔鬼離我們多遠?”
“不到……半天路程。”
“胡說!”她怒不可遏道,“我們的先遣隊遍布沃土平原,怎么可能讓大批敵人突然竄到面前來?”
武士低下頭,“我也不知道,但戍衛(wèi)軍確實是這么報告的。”
“報信者呢?”
“他把消息帶回圣城后就因傷重不治而……”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話說到一半,圣城外面突然響起了連綿的號角聲!
阿卡麗斯面色一變,她丟下斷劍,轉(zhuǎn)身朝大堂側(cè)面的露臺走去。其他人也隨即跟上,一同來到露臺上方。
只見北面的天空陰云密布,猩紅霧氣宛若一灘滾動的泥濘朝著圣城方向涌來。那團霧氣是如此濃郁,使得云層下方都染上了一抹血色!
不需要再確認了。
只要眼睛沒瞎都知道,那絕對是一支魔鬼大軍。
哨兵唯一估摸錯的是時間。
它們要不了半天就能抵達圣城。
“為什么……為什么那么多先遣隊都毫無反應(yīng)?”高階女巫們面色鐵青,“魔鬼難道會隱身不成!?”
“必須把派遣出去的部隊都調(diào)回來!”
“來不及了!快通知圣佑軍迎敵!”
“原來如此。”夜鶯則若有所思。
“你知道些什么?”阿卡麗斯這次不敢再把她的話當(dāng)瘋言瘋語了。
“我曾好奇塔奇拉為什么淪陷得那么迅速,明明是聯(lián)合會最后的壁壘,但似乎一個月都沒能堅持下來。”夜鶯緩緩道,“現(xiàn)在想來,恐怕是天海界的局勢出現(xiàn)了緩和,使得他們有能力抽調(diào)大君來到曙光境。”
一堆從未聽聞的詞語讓大家面面相覷。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應(yīng)該只是敵人的先鋒部隊。恐怕今后一段時間里,會有越來越多的魔鬼抵達沃土平原。”夜鶯拍了拍阿卡麗斯的肩膀,“不過放心,我會幫你們守住圣城——只要你們改變思路和做法,一切還來得及。”
“我們要改變什么?”后者下意識問道。
夜鶯一步跳上露臺圍欄,轉(zhuǎn)身背對北方,狂風(fēng)將她寬大的衣袍吹得獵獵作響,一頭金發(fā)漫天飛舞,“首先,要相信一點——凡人可以戰(zhàn)勝魔鬼。”
隨后她伸出兩根手指,“第二點,讓神明的微笑見鬼去吧。”
說完她腳尖一抵,仰面朝著眾人倒下,投身于天空之中。
“你——”阿卡麗斯伸手想要去拉,卻發(fā)現(xiàn)高塔下方已再無她的身影。
夜鶯已身處迷霧。
她踩踏中紛飛的變幻線條,仿佛踏空而行。透過黑白色的世界,她能看到整個城市都被號角聲所喚醒,街頭巷尾到處都是慌忙奔行的普通人,而戍衛(wèi)軍的士兵與戰(zhàn)斗女巫已按照操典登上城墻、或是進駐高墻外的防御工事。
在城外迎敵的一支部隊中,夜鶯發(fā)現(xiàn)了一團熟悉的魔力波動。
她調(diào)整方向,直朝著此人躍去。
“所有人進入掩體,等魔鬼靠近了再動手!”
“記住!優(yōu)先摧毀它們的攻城器械!”
“如果遇到地獄領(lǐng)主級別的敵人,立刻放出信號煙,圣佑軍會來協(xié)助你們!”
陣地上,指揮官正在大聲布置任務(wù),梅伊娜蹲在一條壕溝中,探頭觀察著不遠處的紅霧團。她不是第一次遭遇魔鬼,在戰(zhàn)斗女巫中也算是頗有經(jīng)驗,但像這樣大規(guī)模的陣仗,她還是頭一次經(jīng)歷。
不管如何,自己絕不能后退!她深吸口氣,悄悄握緊了拳頭,她身后就是圣城,也是女巫們最后的家園!
忽然,一名少女從虛空中躍出,輕盈的落在陣地前方。
“喂,不是吧……”梅伊娜倒吸口涼氣。
對方不是夜鶯又是誰!?
“那小姑娘是什么人?”其他士兵也發(fā)現(xiàn)了對方的存在。
“女巫嗎?快把她拉回來!”
而夜鶯則面朝魔鬼大軍,舉起了自己的右手。
幾乎是一瞬間,所有戰(zhàn)斗女巫都察覺到了不對勁之處——空氣中的魔力在瘋狂涌動,宛若掀起了一場巨大風(fēng)暴!而風(fēng)暴的中心正是那名金發(fā)女子!
這是什么感覺?梅伊娜原以為對方身上的未解之謎自己已經(jīng)見得夠多了,但沒想到她還能給自己驚喜。
這根本不是人類能承受的魔力!
“她瘋了嗎!這樣下去會爆體而亡的!”
“但她好像沒啥大礙!”
其他人不敢置信的望著眼前這一幕——哪怕是對魔力了解才剛?cè)腴T的覺醒者,也能感受到現(xiàn)在匯聚于女孩身上的魔力有多么驚人,按照常理即使是高階女巫也遠無法駕馭這樣的力量,可偏偏眼前的人卻在鎮(zhèn)定自若的做著這一切!
夜鶯確實無法憑借個人力量做到此點。
她此刻喚來的魔力宛若一顆澎湃的炸彈,意志上稍有破綻,她就會在巨大的爆炸中化作飛灰。
但她的背后卻有著無數(shù)人的支持。
無論是現(xiàn)實世界也好,夢境世界也好,人們對魔力與搖籃系統(tǒng)的認知與研究已遠超當(dāng)初。她并沒有花費多少力氣,就打開了搖籃的大門,此刻意識界正與她相連,澎湃的意識海為她提供著額外的計算量。
她站在千萬人的肩膀之上。
“看好了。”
夜鶯將魔力凝聚成黑白之劍,朝著紅霧劈下!長達數(shù)千米的巨劍撕裂空間,即使是用肉眼也能捕捉到它的存在!
這道巨劍落下的一刻,視線中的萬物都發(fā)生了扭曲,利刃邊緣向四周擴散,宛若一道透明的波紋!
沒有震耳欲聾的轟鳴,也沒有地動山搖的劇變,一切都發(fā)生在眨眼之間。劍光消失后,大地上出現(xiàn)了一條深邃的溝槽,連帶著周圍的魔鬼一同消失不見。沒錯,這道溝槽并非被暴力破開,魔鬼也沒被斬得七零八落,它們只是很整齊的消失了,就好像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溝槽邊緣光滑的像鏡子一般,無論下方是砂石還是巨巖,此刻都成了光鑒照人的切面。
事實上不光是大地,就連半空中的紅霧與頭頂云層,都被這一擊一分為二。
魔鬼敗退了。
它們逃離的速度比來時要更快一些。
夜鶯回過頭來,只見身后不知何時站滿了人——他們中既有戰(zhàn)斗女巫,也有普通的戍衛(wèi)軍士兵。但無論身份與地位如何,當(dāng)她回頭的那一刻,所有人不約而同的做出了回應(yīng)。
他們右手撫胸,單膝向她跪了下來。
這是最鄭重的禮節(jié),也是塔奇拉人向高階女巫中的頂尖者表達的敬意。
通常來說,它只會出現(xiàn)在三席參與的盛大祭典上。
夜鶯知道,自己將成為幸存人類的引路人,正如羅蘭之前所做的那些一樣。
……躺在搖椅上自在的吃著魚片的美好時光,恐怕很久都無暇顧及了。
不過她相信,這樣的努力絕不會是徒勞無功。
夜鶯轉(zhuǎn)頭望向南方連綿的山脈。
只要有愛葛莎在,時間的阻隔就并非不可逾越。
五百年后,她將真正得到屬于自己的獎勵。
而現(xiàn)在,這個故事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