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玲兒是一個時辰后走的。
走的時候像是崴了腳,步履艱難。
但神情看上去十分歡喜,像是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似得。
她大概是把自己帶入到參與蝙蝠俠打擊罪惡行動的小伙伴之類的身份。
這一點(diǎn),陳行能夠理解。
但有一點(diǎn),他不能理解。
燭火下,一錠十兩重的銀子放在自己床頭。
黃玲兒臨走前的話還在耳邊縈繞。
“這銀子你拿著,想吃什么就吃點(diǎn),買點(diǎn)好的補(bǔ)補(bǔ)身體……”
“嘶……”
在以前這可都是他的詞!
怎么搞的像是他被玩了一樣。
不過該說不說……
真香!
雖然同樣都是出力,但顯然……
這丫頭比她爹要大方多了。
‘輪盤,抽獎!三次!’
有錢就是任性。
結(jié)果半響也不見輪盤有動靜。
顯然,銅錢輪盤只接受銅錢。
“連貨幣轉(zhuǎn)換功能都沒有,廢物輪盤。”
陳行撇嘴,躺在床上只覺得分外舒適。
穿越過來三天,這是第一次身心如此放松。
怪不得都說溫柔鄉(xiāng),英雄冢。
……
次日午時,長陰河畔,一處可容車馬通過的淺灘。
眾所周知,哪怕是淺灘,過人渡馬或許可以,但要是想讓馬車通過,那是不可能的。
畢竟溪流之下,卵石淤泥遍布,輪子很容易就陷進(jìn)去。
為了這一點(diǎn),黃達(dá)可是提前半個月就讓人平整河道,硬生生靠著人力在淺灘一掌寬的水面下,鋪就一條車馬道。
而衙門里三班六房的人也都被拉出來充場面。
一時間河畔之東,可謂聲勢浩大,給足了那位巡查御史的面子。
可直一行人一直等到午時末,也不見御史車駕隊(duì)伍半點(diǎn)影子。
哪怕是一直注重養(yǎng)氣功夫的黃達(dá)也不禁有些動容,正考慮要不要派人過河去查探時,遠(yuǎn)處才出現(xiàn)車隊(duì)人影。
離的近些,車隊(duì)中那面旗幟的字跡才顯現(xiàn)出來。
【皇命巡查御史·周】
“終于來了!”
眾人齊齊松了一口氣。
黃達(dá)也從馬車上走下來,整了整官服,領(lǐng)著一眾佐官,微笑遙望。
車馬碾過鋪平的淺灘,停駐在河畔。
黃達(dá)連忙上前堆笑,“下官慶寧縣令,攜慶寧眾官吏,見過上官。”
“嗯。”
車內(nèi)傳來一聲應(yīng)和,旋即周御史又略顯急躁道,“不必多禮,速速去往縣衙。”
看架勢,竟是連下車都不愿。
‘吃了老子那么多銀子,竟然連基本禮節(jié)都不顧!’
‘混蛋!’
黃達(dá)面上微笑,心中卻是十分不滿,不過還是安排人員,開始護(hù)送著往慶寧縣走。
途經(jīng)柳莊時。
這浩浩蕩蕩的車駕自然瞞不過柳莊人。
“怎這么多的官?”
“那旗子上寫的啥?”
“老二,你不是讀過幾天私塾嗎?”
“什么命……什么查……好像是個官。”
“官啊,看樣子還是個不小的官咧……也不知道有沒有縣老爺官大……”
“肯定啊,我老早就看見縣城的官都去河邊等著……”
話說一半,正在忙農(nóng)活的兩個柳莊男人對視一眼,撒丫子就往村子里跑。
“老祖宗!那一定是大官!咱去攔著告狀吧!”
“是啊老祖宗,那捕頭說的話誰知道真假,這可是真真的大官!”
“他一定能替咱做主!”
“……”
祠堂里,你一言我一語,亂哄哄的吵鬧著。
那頭發(fā)花白的老人默默抽著煙袋,也在猶豫。
倒不是真信了昨日那個捕頭的話,只是去攔大官車駕……
以民告官,先打五十大板!
這一點(diǎn)他不怕,族里有的是愿意扛的男人。
可那個官,當(dāng)真就是好人嗎?
活到他這個年紀(jì),世面或許見得不多,但人情冷暖卻是看得太清楚了。
官官相護(hù),天下烏鴉一般黑,他這七十八年見得還少嗎?
就怕是挨了板子,還是沒用。
反而惹得更大的禍?zhǔn)隆?
猶豫間,吵鬧聲竟然慢慢停了下來。
老人抬頭去看,只見祠堂內(nèi),不知何時竟走進(jìn)來一個陌生青年。
腰配牛尾刀,身穿勁衫武服,一雙黑面白底的官靴走得的鏗鏘有力。
正是昨日那個捕頭——陳行!
“呵,我還真當(dāng)慶寧縣衙出了個青天大老爺,要為俺們做主。”
老人卷起煙袋子,譏諷道:“原來是為了今個。”
陳行沒搭理四周怒氣勃勃看著自己的村民,瞇眼道:“青虎幫欠你們多少工錢?”
“五十貫又一百五十二文!”
一個精準(zhǔn)的數(shù)字說出來。
這錢聽上去很多。
可仔細(xì)想想,這是幾十號漢子,黑天白夜連續(xù)兩年才從長陰河的泥沙里掏出來的。
光是柳莊人,就有三個男人被水浪卷走,連尸體都找不到。
陳行掏出懷里的銀子,隨手扔在地上,“這是十兩,拿去錢莊就能換來十貫大錢。”
“連一半都不到啊!”
“老五家、老七家、黑狗家可都是死了人的!”
“對,賠償又該怎么算?!”
眾村民群情激奮,擁擠著就要上前。
“噌!”
陳行猛然抽出牛尾刀,斜斜一劈,光滑石壁展露出一道深深刀痕。
一時間,所有村民頓時被嚇了一跳,再沒人敢上前一步。
“要么,拿銀子。”
陳行拎著刀,笑得像個反派,“要么,從我刀下過!”
其實(shí)他原本沒錢,只打算今個來武力壓迫。
可昨晚不是有大大善人友情資助嘛。
十兩,十貫,一萬文,不少了。
“昨個老朽還恍惚你真是個人物!”
老人冷聲嘲諷。
“我有說過這是所有工錢嗎?”
陳行收刀還鞘,環(huán)臂道:“還有四天!”
老人看了看地上的銀兩,又看了看他腰間長刀,細(xì)細(xì)思量片刻后,重新打開煙袋。
旁邊有小伙立馬拄著供奉的香燭給其點(diǎn)上。
咂吧兩口后,老人長長一嘆。
“信不信的,就這么著吧。羊娃,把銀子收了。羊娃他爹,送送陳捕頭。”
終究只是一群村民。
就是今天一個大子兒不給,對方帶著上百號官差過來堵著村子。
他還真敢聚眾沖擊不成?
就像他說的。
“信之如何?”
“不信奈何?”
不過是被欺負(fù)急了,只能扯脖子喊兩聲的黔首村民,就算幾十號青壯抱一起,又真能改變得了什么?
陳行深深看了眼老人,從他眼里看出一絲落寞。
一句話沒說,轉(zhuǎn)身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