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個春天,陳行都跟在方正禮身邊巡查河中道。
朝廷那邊的態(tài)度好的簡直匪夷所思。
方正禮說要廢罪營,朝廷立馬下令廢黜。
說要給百姓正名,就立刻嚴令斥責鎮(zhèn)南王,更是定下三月期限,南部諸軍凡是涉嫌害良冒功的將領,務必在四月初一前,悉數(shù)押解至京都。
鎮(zhèn)南王倒是沒有絲毫抵抗,配合朝廷派去的督查使者,在南軍之中搜集罪證,大肆抓人。
就好像方正禮步入儒家第三境后,什么妖魔鬼怪都消失了一樣。
順利的不像話。
“魚肚子里怎么會有布?”
“河里怎么會有三只眼的石人?”
“狐貍說人話,不就是妖怪了嗎?”
“……”
一群光著屁股蛋的小孩圍著陳行叫嚷。
偶爾路過的官吏聽了幾句,曉得是前朝舊事后,也沒在意。
幾百年武道橫行,早就不是一群凡夫聚眾,便能掀天揭地的時候了。
倒是旁邊的輔刀郎徐旺面露異色。
按照陳行自己的說法,他辟海境的惡癖,就是想跟小孩湊一塊玩。
不可理喻。
不遠處,方正禮身前擺著河中堪輿圖,正指著上面一處處安排。
“此處土地肥沃,建大城足可藏糧二十萬,先遷民一萬?!?
“這三處舊城怨氣頻發(fā),已然勾連陰脈,需在方圓五十里設卡,不要讓尋常百姓進入。”
“所幸春耕已畢,河中頭一件大事暫時算完了?!?
這時候的他早已不是孤家寡人,身為河中節(jié)度使,身邊圍著的大小官員不下數(shù)十,更有為數(shù)不少的儒家弟子出身的官員,在旁伺候。
自薛白瑯起,盛朝武道大興。
而現(xiàn)在儒家出了第三浩然境大修,還秉承了天地正氣,也算是一位圣人,不少人都以為,接下來就該儒家大興。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天安城不少王公貴族都開始讓家中弟子讀書,一時間私塾學院,大行其道。
以前多受人白眼的書呆子們,一下子就成了香餑餑。
“報!”
一名身穿巡檢司輔刀郎武服的騎士快馬狂奔。
一聲急報,打破了此地的安寧。
“旭陽州鎮(zhèn)邪大陣被毀!”
站在陳行旁邊的徐旺臉色陡然一變。
“經(jīng)欽天監(jiān)探查,旭陽州乃是九條陰脈匯總之地,因此足足動用了八萬枚鎮(zhèn)邪釘,輔以諸多辟邪至寶,煉成大陣以求緩緩消磨其中的怨恨兇戾之氣。
這才安穩(wěn)多久?怎么就被毀了?!”
知曉詳情的不止他一人。
方正禮更是腳步一踏,行至這輔刀郎面前,“速速將詳情說來!”
“是?!?
這輔刀郎臉色淡如金紙,咬牙道:“我等隨周巡檢,坐鎮(zhèn)旭陽州,看護大陣,三日前,一陰修凝靈境的天魔教余孽趁夜而來,殺了周巡檢,以燃命秘法撞破大陣……”
“旭陽州眼下如何?”
方正禮催促詢問。
“陰氣倒灌,黃土化玄,方圓一百八十里之內(nèi),魔陣已成。無數(shù)白骨破土而出,尸鬼戾妖不計其數(shù)!”
輔刀郎語速飛快。
“本官先行一步,爾等務必安穩(wěn)地方?!?
方正禮囑咐一句,踏空離開。
那輔刀郎左右看了看各色官吏,默默來到陳行這邊,“大人?!?
“辛苦了?!?
陳行點點頭,擰眉詢問,“周巡檢是何等修為?”
“六品辟海?!?
輔刀郎苦笑道:“總檢大人被調(diào)往京都禁足,如今我河中道巡檢司群龍無首,又死了一位巡檢,這可如何是好……”
“那旭陽州的鬼蜮……很棘手嗎?”
陳行隱隱覺得不對。
“的確棘手。”
徐旺插嘴道:“但并不難處理,儒家浩然氣最克陰物戾氣,有方圣坐鎮(zhèn)河中,根本費不了多少事才對……”
“這就是不對之處了?!?
陳行沙啞道:“天魔教作亂已然失敗,頂尖高手早被薛圣一刀盡誅,余下的人不藏頭露尾茍存,怎敢再造次?”
“或許是打算殊死一搏?”
徐旺猜測。
陳行冷笑搖頭,“薛圣死的時候,他們不搏,眼下方圣入境,他們來搏?是嫌自己死得不夠……”
話說到這,他猛然醒悟。
不好!這是沖方正禮來的!
陳行快步走到一旁幾個身穿儒衫的青年面前。
“諸位可有能立刻聯(lián)系到節(jié)度使大人的法子?”
幾人面面相覷,紛紛搖頭。
陳行陰沉著臉,將猜到的事情說出來。
聞此,幾人深思片刻后,一個中年人擰眉道:“大人是否多慮了?節(jié)度使大人入浩然境,得天地正氣入體,實力即便比不上薛圣在世,也不是尋常修士可輕易傷害的。
旭陽州之事,恐怕只是天魔教余孽狗急跳墻……”
見此,陳行皺眉沒有開口。
的確,儒家第三境,媲美武者上三品,到了這個地步,除非壽數(shù)到了盡頭,否則即便與人交手,也不會輕易隕落。
更惶恐方正禮已然得了天地正氣,此去應當無礙……
然即使事情擺的分明,陳行心中仍是覺得隱隱有些不對。
此事實在不通情理。
就在他琢磨時,遠處走來一個布衣老頭兒。
陳行記得,是一月前來這開學堂的私塾先生。
只知道姓張,胡子都長得到了胸口,倒是精氣神看上去挺足。
往常見誰都笑呵呵的模樣瞧不見,此刻只是一臉凝重。
“大人?!?
“張夫子。”
陳行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快去攔下節(jié)度使大人。”
張夫子表情甚重道:“這是沖節(jié)度使大人來的?!?
陳行點頭,“我也猜到如此,但若說他們想要刺圣 ,未免實在是異想天開……”
“方圣非薛圣!”
張夫子一語點破,“薛圣以武入道,集天地偉力與一身,行止由心,睥睨天下??煞绞ヒ匀迦氲?,首重心境。他們未必是要刺圣,必定是有甚法子,要壞方圣心境!”
“天地正氣擇主,儒圣歸位。豈能因旁人些許小事便壞心境?”
“就是就是,這位長者不通我儒家精要,莫要胡說?!?
“方圣臨世,儒教大興,長者說話還需慎重。”
旁邊一群儒生開口阻止。
張夫子盯著陳行,沙啞道:“若不是些許小事呢?節(jié)度使因你入境,你若攔他才有把握!
時不我待,大人快快啟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