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行閉上眼,方圓十里之內(nèi)的一草一木都纖毫畢現(xiàn)。
東邊的山崗后,一條綠鱗細(xì)蛇從骷髏眼眶中竄出,一口咬住正啄白骨的烏鴉。
西邊腐爛的枯葉下,黑紅兩隊螞蟻在彼此廝殺。
他伸出手,三息之后,一滴不知從何處凝結(jié)而來的云霧化成水滴,正落在掌心。
武者五品養(yǎng)宮境,更像是發(fā)現(xiàn)辟海境的隱患后,迫切尋求扼制的一個境界。
養(yǎng)神魂于泥丸宮,是謂養(yǎng)宮。
尋常武者想要在泥丸宮堅筑壁壘,強大神魂,要么用能蘊養(yǎng)神魂的天材地寶,要么借助神異靈寶鎮(zhèn)壓。
而陳信從黃金輪盤換回來的芯片,則屬于第二種。
優(yōu)點是見效快,缺點是一旦鎮(zhèn)壓物被毀,則瞬間跌落境界。
陳行琢磨著,要是真有人能把他腦子里的納米機器人悉數(shù)損毀,那時候他也不用擔(dān)心境界跌落的問題,只管找個陰涼的地方躺好就是了。
畢竟那樣還涼得快。
“俺……俺說完了。”
篝火旁,皮膚黝黑,跟美貌絲毫不沾邊的婦女小聲說了一句,跟旁邊倆個同樣滿是污垢的婦人蜷縮一起。
活似野人。
陳行點頭,笑道:“你們就算不認(rèn)得我這身衣服,總該看到我腰上有刀吧?怎么敢……呃,救我的?”
三個婦人彼此看了看,經(jīng)過芯片強化,陳行洞察技能觀察事物變得更加細(xì)致入微。
能清晰透過對方雜亂的頭發(fā),看到其中兩人眼中帶埋怨,一個縮著肩膀,不敢吭聲。
似乎是叫許三娘的。
良久,許三娘猶豫著開口,“你……長得好看。”
“嗯?”
陳行愕然,打死他也沒想到,這身皮相還有如此妙用。
被人夸嘛,總是讓人心情愉悅。
然后就聽到許三娘繼續(xù)說道,“要是我的小石頭長大,我覺得就該長你這樣,花嫂說小石頭長得很好看,你是我見過最好看的男人,所以……”
聲音很小,陳行聽得很認(rèn)真。
“你們幾個出來多久了?”
“三天。”
“十天。”
“一個月了。”
“荒郊野地的,你們?nèi)齻€女人,靠什么活?”
陳行問出心中疑問。
許三娘要去拿身后捆成一捆的鮮草,卻被另一人伸手按住。
猶豫著,她們沒吭聲。
陳行從儲物袋掏出一堆肉干。
巡檢司特制干糧,說是肉干,可選用的都是小乳豬,用精鹽腌后熏制,涂抹蜂蜜調(diào)料,吃著香甜可口。
聽說很貴,一兩銀子一塊。
但陳行一口都沒吃過。
因為無論他走到哪,都有人準(zhǔn)備好豐盛菜肴,甚至嬌柔的小娘子都從來不缺。
武圣弟子,儒圣之友,河中道巡檢司巡檢,中三境武者,無論是哪個身份都讓他不必為吃食煩心。
“換。”
三人愣住。
陳行笑著給她們一人一堆,然后從干草堆里取出一根放進嘴里,滿嘴苦澀,直到口舌快要麻痹時,才有那么一絲絲回甜。
“咦,還有甜味?”
陳行挑眉一笑。
許三娘有些驕傲的輕聲道:“什么草能吃不能吃,我一嘗就能嘗出來。”
這婦人的話給陳行頂?shù)挠行┞樽Γ撕靡粫砰_口,“那你活這么大,挺不容易的吧?”
幾人正說著,一隊騎士快馬奔來。
三人連忙起身,十分熟練的來到遠(yuǎn)離道路的地方,屈膝跪下,把頭埋進野草堆里。
跑出來就跑出來了,沒人會特意追她們。
路上遇到人,不管是誰,只要乖乖跪在旁邊,就不會有人為難她們。
畢竟這一身污頭垢面,跟野人似得身形,沒人會細(xì)究她們是男是女。
“快……快過來!”
許三娘焦急的輕哼呼喚,“離遠(yuǎn)些,他們鞭子抽不到,不會理我們,你靠得太近,說不定會有人拿刀砍你。”
“有人砍你們?”
陳行輕聲詢問。
許三娘焦急起身,顧不得害怕起身跑過去,去拉他的手臂,“快走,翠娘她們就是腿腳慢了一步,沒跪好,讓人給……”
正說著,疾馳的騎士已然到了近前。
許三娘臉色一白,顧不得遠(yuǎn)近,連忙跪下,一只手一個勁去拉扯陳行的衣袖。
污黑的手把陳行這身上好的云緞武服染上痕跡。
“你們都成這樣了,砍你們干什么?一時興起?估摸著跟小孩拿著棍子,隨手砍草差不多吧……”
陳行琢磨著自言自語。
嘆口氣,陳行起身將許三娘拉起來,又走到那兩個婦人身前,將她們一一拉起。
怎么說呢,跟鬧著玩似得,這邊扶起來,那邊就又跪下去。
死活不肯站。
終于,騎士到了近前。
唏律律~
勒馬止住。
許三娘死死握著陳行手臂,哀求著想要跪下去。
她現(xiàn)在萬分后悔,早知道不管這個好看的男人了,他腦子一定有病,這樣站在路邊,一定會讓砍的!
然后就看到這群馬上下來的男人紛紛上前,拱手行禮。
“大人!”
徐旺喘著粗氣,試探道:“這是……”
“旭陽州沒事了。”
陳行擺擺手,指著隊伍里最小的一名輔刀郎道:“你多大?”
“十七!”
名叫康景的輔刀郎驕傲開口。
“給你個差事,接下來你帶著她們找兒子。”
“是!”
康景想都沒想就挺著胸脯應(yīng)下,旋即想明白是什么差事后,就愣在原地。
“我……帶她們?nèi)フ摇齻儍鹤樱俊?
“嗯。”
陳行含笑點頭,“找到一個,我做主賜你入品功法,找到兩個,我在慶寧府給你找個宅子,要是三個找齊,我做媒,給你找個如花似玉的婆姨。”
“哈哈哈哈……”
一眾輔刀郎聽出話中的意思,紛紛大笑起來。
當(dāng)然,也有幾分羨慕。
這年輕的輔刀郎臉色漲紅,瞥了眼渾身惡臭的婦人,當(dāng)即拱手,“屬下遵命!”
“你多大?”
陳行去問許三娘。
許三娘這才看出眉眼高低,沒等她跪下就被陳行拉住,她這才看清對方好看的不像話的衣服袖子上,全是自己的手印。
“二十三……”
許三娘吶吶出口。
唉,才二十三。
陳行斜眼看向康景,“沒眼力見,叫人啊!”
叫……我叫啥?
康景抓耳撓腮,旁邊徐旺眼瞼低垂,輕聲提示,“姐。”
“姐!”
喊得分外響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