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義城下。
程雙平與其他幾城的當家人聚在一起，研究一份由大盛南地淵門大行臺下發的告示。
“這上面說經過慎重研究，覺得南宮一族行事作風不正，現予以解除所有大盛職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大盛深知現在不是勝利的結束，而是勝利的起步？救人易，活人難又是想表達什么？”
“還號召所有城民一起集思廣益，開始收集所有人認為最好的治理方案？”
“讓我們自己寫以后怎么過？”
“大盛是打算不管我們了？”
“還有……”
一群人圍在一起嘀咕著。
唯有程雙平看著上面行事作風、解除職務、集思廣益等等字眼，只覺得腦袋暈暈的，隱隱覺得自己似乎抓到了什么，可仔細去想，又覺得還是一片漿糊。
困惑間，瞥見旁邊收集意見箱后，坐著一個人。
似乎是一位叫長岳的將軍。
只見對方捂著難言之處齜牙咧嘴，可每當有歸義軍的士卒上前詢問事情，就迅速擺出一副端正威嚴的態度。
若是有同級別的將軍過來，他就擺出一副和顏悅色的表情。
若是那位年紀很大的張將軍過來，哪怕僅僅只是路過，他也會立刻起身，跑前跑后的堆笑寒暄……
面對不同人，對方表現的各不相同，但又收放自如，舉止毫無半點凝澀，恍若渾然天成一般。
剎那間，仿佛有電光在腦海中閃過。
程雙平像是一下子就開了竅，站在人群中附和幾句，然后又稍稍等了一會，見沒人注視自己，這才悄咪咪退了出去。
而后不引人注意的來到長岳面前。
“將軍。”
長岳抬眼，瞥了眼程雙平，不咸不淡道：“有事？”
“是這樣。”
程雙平余光看了一眼各家當家人，發現沒人注意這邊，這才壓低聲音，用一副感動至極的表情道：“我程家深感大盛辛勞，又機緣巧合知道了這邊的黑色植物對天朝有些小用處。
眼下世界驟變，黑色植物消失殆盡。
可我程家其實還有一些庫藏，這些東西留在小的手里實在是沒有用處，既然大盛有用，就想著贈予天朝，聊表謝意。”
陰材？！
長岳瞇了瞇眼，語氣稍稍平和一些，“你程家能想到這些，也算是個知恩圖報的。”
“哪里哪里。”
程雙平連連鞠躬，“只是深感天朝辛勞，雖然寒酸，可若是連這些東西也不拿出來，實在有負天朝勞師遠征這一場。”
句句不提其他家族，可字字都往人家背上戳啊。
長岳也是此中老手，聞此也不以為意，淡笑道：“既如此，你當去尋歸義軍的將軍們才是，本將軍職在上次守城時已經暫免，不負責此事。”
程雙平擦了擦額頭汗水，苦笑道：“在下哪里敢驚動那些大將軍們？我程家這些微薄之物，還當做寶似得報上去，豈不惹人恥笑？
知道的，明白我程家一片良苦用心。
不知道的，還以為我程家小人姿態，拿東西搪塞天朝呢。
這不是……這不是看您面善，就想著通過您把這些東西給出去，至于有沒有我程家的名字不重要，一點不重要。”
也是個妙人啊。
長岳笑得愈發滿意，“那些陰材，你程家有多少啊？”
程雙平悄悄伸出一根手指頭。
“一箱？”
長岳不屑一眼。
程雙平搖搖頭，按著桌子探過頭，低聲道：“一萬三千六百二十一箱。”
長岳雙眼瞬間瞪大！
前段時間，張閻趙奉得了陳行的允諾，靠著這些陰材可謂是狠狠發了一筆大財。
現在已成定局，按理說他們都該分一杯羹才對。
誰知道原來漫山遍野的陰材，瞬間都無了。
可叫好幾個人直拍大腿。
欽天監張、趙這倆貪狗運回大盛的陰材不少，可還遠遠達不到大盛需求的飽和！
一萬多箱？
長岳瞇眼起身，壓低聲音道：“你小子可別騙我，原本陰材遍地都是，誰會花力氣去收集這些物件？還妥善保存到現在？”
“將軍有所不知。”
程雙平連忙解釋，“我程家祖靈特殊，熬煉過程需要耗費大量黑色……呃……陰材，所以這一萬多箱只是常備之儲藏，若非當初被夜靈主宰禍亂了不夜城，我程家還能拿出十倍不止！”
十倍？
十萬多箱？
長岳呼吸急促，恨恨道：“當初只是讓道長金針施刑，真真是便宜了那廝！這混蛋竟然禍害了十萬……啊不是，竟然害你程家淪落到如此地步，當真可惡！”
見此，程雙平心中大定。
面上卻是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還望將軍可憐我程家一片苦心，不要看不上這微末之物，我程家……我程家只是太愛天朝了啊！嗚嗚……”
“哎，哪里的話。”
長岳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撫道：“東西不在多寡，只看有沒有這份心。依我看，你程家才是真真的良善之家，更是懂得知恩圖報的，大盛最喜歡你這樣懂感恩的好人了。”
關系拉近，氣氛合適。
程雙平這才假裝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淚，一副困惑的看向旁邊告示，“對了將軍，今日看見這份告示，將軍也知道，在下雖然仰慕天朝已久，可有些字還不太認識……”
不認字？
長岳緩緩露出一抹微笑，“怎么稱呼？”
“小的程雙平，將軍叫我小程就好。”
“雙平啊……”
長岳感慨到：“你是個聰明的人，我呢，最喜歡幫助聰明人……”
“啊！”
程雙平一拍腦袋，愁眉苦臉到：“將軍，小的實在是糊涂，竟然忘記了一件大事。”
“不急，慢慢說。什么事啊？”
“當初您路過不夜城，曾讓小的安排城民收集陰材，小的收集了五千箱，差點忘了。”
程雙平說著，壓低聲音，“此五千箱陰材，不在先前一萬之數中。”
“程老弟，隨老哥來，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
長岳拉著程雙平的手，走進身后樓房里，“老哥對你真是一見如故，你是不知道，昨日大帥因為南宮家生了好大的氣呢……”
“哦？還有此事？若是有用的上小的……”
“用的上，當然用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