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覺民兩輩子都沒打過這么舒服的架。
王水生就站在他對面,既不進(jìn)攻,也不后退,只是在他每一拳打出,每一腿踢出時,恰到好處地用手掌或小臂迎上來。
他就像一堵厚實又帶有一定柔軟的墻,既能擋住傅覺民的攻擊,又不會傷到傅覺民半點。
如此來回幾次,李同的聲音從一旁傳來。
“記著,弓步?jīng)_拳,力要透,不要飄!”
傅覺民聞言心領(lǐng)神會,想到自己平日站樁時的狀態(tài),當(dāng)即調(diào)整腰馬,再次發(fā)力。
這一次,他清晰地感覺到力量從腳底升起,經(jīng)腰胯旋轉(zhuǎn),通達(dá)肩臂,最終凝聚在拳面上。
“砰!”
“少爺打的好!”
王水生穩(wěn)穩(wěn)接住傅覺民這一拳,口中同時一聲喝彩,滿臉放光的樣子,就好像這一拳真有多精彩絕倫一般。
傅覺民哭笑不得,接著是“彈腿沖拳”。
傅覺民右腿剛彈射而起,李同的話就飄過來。
“這一招腳可以盡量起高些。”
傅覺民腿已經(jīng)踢出去了,自然不可能收回再改,但王水生的腳背卻在這時候正正好地墊在他的小腿下方,一下子讓他腿上的力量得以完全釋放。
“呼——”
傅覺民一腳在半空硬生生踢出輕微的破空聲響。
同時,他上面打出的拳頭也被王水生的手掌穩(wěn)穩(wěn)接住,“啪”的一聲悶響,這一連串的動作,搞得傅覺民都有點懵住。
抬頭,卻只看到王水生那張討好中帶著鼓勵的笑臉,然后是李同語氣淡淡的點撥——“這一式,動作是其次,重點講究的是上下齊攻時的協(xié)調(diào)感”。
再之后,是“仆步亮掌”接“轉(zhuǎn)身劈打”.....
明拳三十二個招式動作,就在這樣的喂招拆招中輪番演練下來。
這不是生死相搏,更像是一位高明的匠人在精心打磨一件兵器。
他每一個的錯誤和破綻,都被李同用最輕描淡寫的話指出,被王水生以最溫和的方式糾正;每一次的發(fā)力,都能得到最堅實的回應(yīng)。
渾身的氣血在這一次次引導(dǎo)下暢通奔流,原本在獨自練習(xí)時還頗為生疏滯澀的招式銜接,漸漸如溪水匯入江河般自然流暢。
他不再需要去刻意“想”下一個動作是什么,身體自然而然便自己記住了這種感覺。
一趟長拳打完,傅覺民只覺渾身熱氣蒸騰,額角見汗,衣褲盡濕....一雙眼睛,卻亮得驚人。
看一眼自己的角色面板——
【功法:混元樁(入門)、明拳(入門:攻擊+1)】
果不其然,面板功法欄原本的混元樁后邊,又多出個“明拳(入門)”的標(biāo)志,從傅覺民開始習(xí)練到入門,前后不過兩個多小時,過程的體驗感也算是拉滿了。
而且,傅覺民發(fā)現(xiàn),這門剛?cè)腴T的拳法,竟還顯示出“攻擊+1”的額外屬性。
“明拳入門,拳法中自帶的一些運(yùn)力和發(fā)力技巧被我所掌握,攻擊確實是要變高的...”
傅覺民低著頭暗自分析,在外人看來,他像是在默默消化剛才的練招所得。
給傅覺民做了半天陪練的王水生率先鼓掌叫起來:“少爺天資過人,這么快就把整套明拳給練會了,想當(dāng)初俺剛學(xué)這套拳的時候,光把所有招式都記住就花了大半個月呢。
跟少爺您一比,簡直是蠢到家了...”
傅覺民抬起頭,看著一臉寫滿敬佩、討好之色的王水生,明知對方是在拍他馬屁,但還是怎么看對方怎么順眼,忍不住笑罵:“就屬你嘴皮子利索...
晚上自己去賬房支二十塊大洋,就說是我賞的。”
“謝少爺!”
王水生眉開眼笑地拱手道謝。
傅家普通護(hù)院一個月的工資也不過十五塊大洋,傅覺民這一下就賞了二十塊,足足頂?shù)蒙贤跛梢粋€多月了。
不過傅覺民能這么快明拳入門,王水生確實居功甚巨,兩人喂招拆招時,他可沒少挨傅覺民的拳腳。
“再來練會兒。”
傅覺民感覺休息得差不多,提提袖子就想要繼續(xù)。
他心情很好,現(xiàn)在正是想要大練一場的時候,王水生得了賞錢,也樂意配合。
可李同卻擺擺手,叫停兩人。
“明拳算不上什么高明拳法,與人對招也占不了多少便宜,但明拳練多了卻有個好處....能幫助磨皮。”
李同剛說完,傅覺民立刻心領(lǐng)神會。
“同叔,你可算愿意教我磨皮了!”
“看樣子少爺是打算繼續(xù)往下練了?”
李同看著傅覺民。
“那是肯定。”
傅覺民不假思索。
李同點點頭,隨后跟變魔術(shù)似的不知從哪掏出一個巴掌的小陶罐,罐口打開,老遠(yuǎn)傅覺民就聞到里邊傳出一股子說不上來的刺鼻氣味。
“同叔,你手里拿著什么?”
“一種專為磨皮的藥膏。”
李同答:“涂上這個,再配合我的手段,大概只需一個月左右的時間,少爺便能磨皮大成。”
傅覺民愣了下,旋即轉(zhuǎn)頭詢問王水生,“你當(dāng)初磨皮花了多長時間?”
這會兒傅覺民也能猜出,王水生應(yīng)該就是李同早先提過的,護(hù)院中唯二達(dá)到鍛骨的人之一。
“回少爺。”
王水生滿臉感慨地看著李同手里的陶罐,答道:“小人天資愚鈍,當(dāng)初磨皮一關(guān),花了足足兩年多的時間。”
那還有什么好說的。
傅覺民當(dāng)即解開衣服,招呼王水生把罐子里的磨皮藥膏拿來給自己涂上。
“不必全身涂滿,身上大概位置都涂上就行..”
李同在一旁指點兩人涂藥,等涂的差不多了,又叫傅覺民擺出混元樁的姿勢。
“同叔,這樣就行了是嗎?”
黑乎乎的藥膏涂遍全身,除了褲襠,傅覺民連臉頰都沒放過。
涂完只覺皮膚表面有點微微發(fā)熱,他擺好混元樁的架子,剛一抬頭,就看到李同拿著根一米多長、半掌寬的特質(zhì)藤條朝他走來。
傅覺民心中頓生不妙之感,眼看李同拿著藤條的手緩緩抬起,他下意識就要往旁邊躲。
可才剛做出躲閃的動作,就聽“啪”的一聲脆響!
他的后背和肩膀結(jié)結(jié)實實地挨了一下。
“啊!”
傅覺民慘叫一聲,跟觸電似的原地跳起來,兩只手拼命向后抓去。
李同那一下也不知道用的什么勁,傅覺民只覺被打的地方就跟讓燒紅的烙鐵狠狠挨了下似的,刺痛滾燙。
且這種熱辣,還在不斷向周圍擴(kuò)散出去。
“同叔,你做什么?”
傅覺民齜牙咧嘴地大聲詢問,其實他心里也知道,這大概就是李同剛才著重提到的“特別手段”了。
“這樣才能讓藥膏的藥效完全發(fā)揮出來。”
李同一手拿著藤條,表情淡淡地道:“剛才那一下主要是想讓少爺親身感受下,接下來的一下,少爺再想躲,必然能輕松躲開。
但想要一個月內(nèi)完成磨皮,便絕無可能了。”
“光用藥膏不挨打行不行?”
傅覺民強(qiáng)忍背后火辣刺痛,跟李同討價還價。
“行。”
李同當(dāng)即放下藤條,平靜道:“這藥膏造價雖然昂貴,但少爺肯定能浪費的起。
就是磨皮要慢上許多,不至于兩年,但一年半載的時間是絕對要的...”
痛苦一個月,和苦熬一年半載...
傅覺民頓時陷入的糾結(jié)。
不經(jīng)意間,他對上李同的雙眼...
對,就是那種眼神。
那種淡淡的憐憫包裹著“放棄吧,你應(yīng)該放棄的,你早就好放棄了”的眼神!
自傅覺民學(xué)武開始,這種眼神就在李同眼睛里出現(xiàn)過不止一次....
傅覺民深吸一口氣,走回原來的位置,混元樁站好。
“打吧。”
他頭也不抬地對李同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