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又冷又硬,像是冬天里結了冰的石頭,砸在姜笙笙和莊羨羽的心上。
兩人身體同時一僵,緩緩轉過身。
陸寒宴就站在她們身后不遠處,軍裝筆挺,帽檐下的臉龐線條繃得死緊,一雙眼睛黑沉沉的像是積雨云,里面翻滾著壓抑的風暴。
他找了姜笙笙一圈,生怕她犯傻被人騙了喝毒藥。
可誰知道找到她的時候,聽到的第一句話,竟然是“不能告訴他”。
不能告訴他什么?
是她心里還裝著別人,留下隨軍也只是權宜之計這種事?
還是說她又在盤算著什么離開他的計劃?
陸寒宴亂七八糟的想了很多,心也是一點點往下沉,周身的氣壓也越來越低。
莊羨羽被他這副像是要吃人的表情嚇得胳膊上都起了雞皮疙瘩,她悄悄拽了拽姜笙笙的衣袖,用氣音說:
“你看他那張臉黑得跟鍋底似的。你把計劃告訴他,他能配合你演戲嗎?都擔心他會直接沖進去把人給揍死了!”
姜笙笙何嘗不知道。
上一世陸寒宴為了給她報仇,連殺人都不眨眼。
這一世若是知道沈映雪和陳軍醫敢這么算計她和孩子,怕是真的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拳頭。
弄個血流成河。
陸寒宴現在正處于事業上升期,是部隊里最年輕有為的營長,未來是要回京市,站上更高位置的。
她不能讓他的人生因為這點小事染上任何污點。
所以姜笙笙自己覺得莊羨羽說得是對的,暫時不能告訴他。
但看著男人那雙盛滿受傷的眼睛,姜笙笙心里又有些不忍。
她想了想,決定換一種方式試探一下,也算是給他打個預防針。
于是就看到姜笙笙迎上陸寒宴的視線,斟酌著開口:
“陸寒宴,我問你個問題。如果……我是說如果,我需要你幫我撒個謊,去騙騙領導,甚至騙騙你家里人,你會幫我嗎?”
陸寒宴的眉頭擰得更緊了。
撒謊?
她難道真的在計劃著什么?
所以這是在提前給他打招呼,讓他做好準備,她隨時都可能再次離開?
想到她真的會像之前一樣說離婚……
陸寒宴的心口像是被一塊大石頭堵住,悶得有點喘不過氣。
“姜笙笙,我們從小一起長大。”
陸寒宴的聲音冷得能掉冰渣子,“我不會撒謊,你不是最清楚嗎?”
果然。
姜笙笙在心里輕輕嘆了口氣。
這個男人從小就正直得像一桿槍,讓他去撒謊騙人,確實是為難他了。
“好吧,那沒辦法了。”
她故作輕松地聳了聳肩,“其實剛才我跟羨羽姐,就是想找你幫個小忙撒撒謊的,既然你為難,那就算了。”
陸寒宴悶悶地“嗯”了一聲,心里卻更不是滋味了。
他盯著她,又追問了一句:
“就只是這件事?不是因為那個中藥方子?”
姜笙笙搖了搖頭:“當然不是。”
陸寒宴神情復雜地看了她一眼,最終還是不放心地叮囑:
“那個藥方你別喝,我找侯叔叔看過了,有問題。”
姜笙笙心里微微一動,原來他已經去找過侯青峰了?
那他知道藥方有問題,為什么沒有立刻去找沈映雪和陳軍醫的麻煩?
是還在調查,還是有別的顧慮?
姜笙笙正想細問,陳軍醫辦公室的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陳軍醫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姜笙笙三人,只不過當他對上陸寒宴那雙冰冷的眼睛時,嚇得腿肚子都有些軟了。
他回頭跟身后的沈映雪交換了一個驚慌的眼神。
沈映雪趕緊扯了扯他的白大褂,壓低聲音催促:
“陳哥哥,你別慌嘛!就按我們剛才商量好的來,你先穩住姜笙笙,剩下的交給我!”
陳軍醫定了定神,硬著頭皮走了過來,臉上擠出僵硬的笑容。
“陸營長,小姜同志,莊同志,你們都在啊。”
他話還沒說兩句,陸寒宴已經先一步開了口,聲音里不帶一絲溫度:
“陳軍醫,藥方是怎么回事?”
一句話直接把陳軍醫問得冷汗都下來了。
他下意識地撓了撓頭,滿臉歉意地看向姜笙笙:
“哎呀,這事真是個誤會,都怪我粗心了。小姜同志,實在對不住啊。要不你現在跟我進來,我重新給你把個脈,再仔細看看?”
姜笙笙知道,對方這是要出招了。
她和身旁的莊羨羽對視一眼,彼此都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好啊。”姜笙笙爽快地答應了。
陸寒宴看到她和莊羨羽之間那種親密無間的默契,心里莫名地有些不舒服,像是頭頂有一團酸酸的霧氣。
他大步上前,一把抓住姜笙笙的手腕:
“我陪你進去。”
“不用。”姜笙笙現在需要陳軍醫徹底露出馬腳,陸寒宴在場只會礙事。
她反手拍了拍陸寒宴的手背,指了指旁邊的莊羨羽:
“羨羽姐還受著傷呢,你先送她回病房休息吧,我很快就出來。”
陸寒宴盯著她,雖然心里一百個不情愿,但最終還是冷冷地“嗯”了一聲,松開了手。
看著姜笙笙跟著陳軍醫走進那間辦公室,陸寒宴的臉色又黑沉了幾分。
辦公室內。
姜笙笙一進去,就四下打量了一下。
她揉了揉喉嚨,假裝有些口渴:
“陳軍醫,剛才說了半天話,有點渴了,能麻煩你幫我倒杯水嗎?”
“哦,好好好,你稍等。”
陳軍醫毫無防備,立刻轉身去旁邊的桌子上找水杯倒水。
就是現在!
姜笙笙意念一動,一個這個年代最新潮的便攜式采訪錄音機瞬間出現在她手中。
她飛快地將錄音機塞進自己外套的口袋里,只露出一個不起眼的收音孔。
在陳軍醫端著水杯轉過身來的前一秒,她伸進口袋的手指,悄無聲息地按下了那個紅色的錄音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