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傳單藏毒,資金池現
林深睜開眼的時候,天已經亮了。
他沒睡,一整夜都靠在床頭,懷里抱著那塊舊懷表。
手機還在抽屜里躺著,電池和卡都沒裝回去。他知道現在不能連網,更不能被人定位。
他坐直身子,目光落在墻角那一堆被揉成團的傳單上。那是父親死前一直攥著的東西,上面印著“鑫源財富”四個大字,底下寫著“年化收益15%,穩賺不賠”。
他走過去,蹲下身,一張張撿起來攤開。紙張皺得厲害,有些邊角都撕破了。他用手指一點點壓平,像在整理遺體上的衣服。
翻到第三張時,他停住了。
背面有字。
是用藍黑墨水寫的,筆跡歪斜,像是手抖著寫下的——“返利賬戶:宏達文化咨詢有限公司,開戶行市北支行”。
林深盯著這行字看了很久。
這不是打印的,是父親親手記的。說明他在平臺爆雷后,還在試圖查錢去了哪里。
一個快被逼上絕路的人,還在自救。
林深把傳單夾進筆記本里,打開電腦。屏幕亮起時映出他發紅的眼睛。
他登錄工商信息查詢系統,輸入“宏達文化咨詢有限公司”。
結果跳出來只有幾行字:
成立時間:三年前。
法定代表人:陳某。
經營范圍:文化活動策劃、咨詢服務。
注冊地址:市北區創業園B座307室。
實繳資本:0元。
沒有辦公電話,沒有官網鏈接,納稅狀態顯示“非正常戶”。
典型的空殼公司。
林深冷笑了一下。這種皮包公司,專門用來走賬的。真要追,就得看資金流向。
但他現在不能動用警隊權限。一查就會留下記錄,而他還沒準備好暴露自己。
他撥通一個號碼,是以前在銀行實習時認識的同事,姓李。兩人關系一般,但不至于拒絕幫忙。
“幫我查個流水。”他說,“我爸投了個P2P,錢不見了。”
對方問了賬號和時間段,答應十分鐘內發截圖。
林深掛了電話,盯著窗外。樓下的巷子安靜,沒人守著了。也許昨天那個黑衣男只是例行盯梢,并不知道他已經斷聯。
手機震動。
李哥把幾張銀行流水截圖發了過來。
林深點開一張張看。
第一筆轉賬,二十萬,三個月前打入“宏達文化咨詢”賬戶。
第二筆,十五萬。
第三筆,十萬……
總共六筆,合計八十七萬元,全部進入這家公司賬戶。
接下來的操作讓他瞳孔一縮。
錢到賬不到兩小時,就被拆分成十幾筆小額轉賬,分別打給不同個人賬戶。最大的一筆十八萬,最小的三千。
收款人名字五花八門,有叫王強的,有叫趙麗娟的,還有兩個是外籍姓名音譯。
再往后查,這些賬戶又互相轉來轉去,有的提現,有的消費,有的轉入第三方支付平臺后消失不見。
典型的洗錢路徑。
林深把所有截圖保存,新建一個文件夾命名為“備份1”,又拷貝一份到加密U盤里。
他記得父親說過,這個平臺每個月都會返利,說是項目分紅。可現在看來,哪有什么項目?
錢一進來,立刻分流,根本沒進任何投資項目。
所謂的收益,不過是拿新投資人本金發的利息。
龐氏騙局。
他靠在椅背上,喉嚨干澀。
這不是投資失敗。這是從一開始就設計好的收割。
老人攢一輩子的錢,孩子上學的學費,病人救命的藥費,全都被吞進了這個無底洞。
而他們還笑著告訴你:“別急,下個月就返利。”
林深抓起桌上的水杯猛灌一口,冰水嗆進喉嚨,他咳了幾聲才緩過來。
他重新打開電腦,把U盤插進接口,準備把資料再核對一遍。
就在這時,他注意到一張截圖里的細節。
其中一筆五萬元的轉賬,備注欄寫著“服務費”。
可合同上根本沒有這一項。
他又翻出其他幾筆,發現至少有三筆轉賬都有類似備注:“咨詢費”“推廣費”“管理費”。
全是虛構名目。
這些錢名義上是企業支出,實際上就是轉移資產。
他突然想起什么,打開瀏覽器,搜索“宏達文化咨詢 訴訟記錄”。
第一條結果是一年前的民事判決書。
某小微企業起訴該公司未履行合同,要求退還五萬元服務費。法院查明,“宏達文化”并未提供任何實際服務,判令返還資金。
但執行結果顯示:無可執行財產。
公司賬戶余額為零。
林深關掉網頁,手指敲著桌面。
這家公司不僅空殼,而且早就官司纏身。可“鑫源財富”還在用它當收款通道,明知道它是僵尸戶。
這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整個平臺從上到下都在騙。
他把所有資料打印出來,紙張一張張從打印機里吐出。他按時間順序排好,鋪在桌上。
最上面是那張寫著賬戶信息的傳單。
他拿起筆,在“宏達文化咨詢”下面畫了一道紅線。
然后寫下三個字:**查到底**。
他把U盤拔下來,塞進懷表的夾層里。表殼合上時發出輕微咔噠聲。
這是父親留下的東西,現在成了證據容器。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拉開一條縫。外面陽光刺眼,樓下行人匆匆。
沒有人注意這間老舊出租屋。
也沒有人知道,里面的人剛剛拼出了騙局的第一塊拼圖。
他退回屋里,把門窗反鎖,拉上窗簾。
電腦屏幕還亮著,資金流向圖停留在最后一環——那些錢最終流入了一個名為“星辰資產管理”的二級賬戶,然后徹底斷線。
他記下了這個名字。
星辰資產管理。
聽起來很高大上,其實可能連辦公室都沒有。
他坐回椅子,雙手交疊放在桌上,盯著那疊資料。
他已經確認了三件事:
一、“鑫源財富”用空殼公司收錢;
二、所有投資款未用于實際經營;
三、資金通過虛構名目快速轉移,完成洗錢。
這已經不是違規,是犯罪。
他可以報警。
但他沒動。
他知道一旦上報,案子就會移交專案組,而他作為受害者家屬,必須回避。
他也會立刻成為目標。
債主昨晚發短信說“我們盯著你家門”,說明他們掌握他的行蹤。如果他知道太多,對方一定會動手。
他不能打草驚蛇。
他還需要更多證據。
尤其是那個“星辰資產管理”,必須挖出來。
他把打印紙收進檔案袋,放進床底的行李箱里。箱子原本裝的是換季衣服,現在成了臨時保險柜。
做完這些,他坐在床沿,閉上眼。
腦子很累,但思路清楚。
他不再是那個只能看著父親尸體發抖的兒子了。
他有了方向。
也有了敵人。
他睜開眼,看向桌上的懷表。
表針走得慢,像是背負著重量。
他伸手摸了摸表殼,然后站起來,走到廚房倒了杯熱水。
喝完后,他把杯子放回臺面。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鑰匙插入鎖孔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