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風自地底裂隙涌出,帶著鐵銹與腐土的氣息。
青銅面具人扶墻喘息,肩胛劇烈起伏,仿佛有無數(shù)根針在顱內攪動。
那句口訣——“今我不照他人夢,唯斬虛相自清明”——如同一道裂空之刃,直刺其精神核心。
沈觀沒有遲疑,指尖一彈,袖中***應聲爆開,灰白粉末瞬間彌漫窯洞,混著地下濕氣凝成濃霧,遮蔽視線。
他早已在進入前就勘測過地形,背脊貼墻疾退,左手探入畫箱,將那份繪于薄絹上的模具圖紙卷緊塞入懷中。
腳步未停,心神卻已沉入【案件推演模擬器】的深層界面。
【多重視角同步·啟動】
第一視角:自身感官,感知腳下碎石滑動頻率;
第二視角:模擬追擊者視野,預判對方可能選擇的攔截路徑;
第三視角:以空氣流動反推通風口分布,尋找逃生最優(yōu)解。
可就在他穿過一條狹窄巖道時,心頭忽起警兆。
前方三丈,一塊懸石無風自落,轟然砸地,激起塵浪。
左翼暗巷,一道黑影無聲掠出,刀光未至,殺意先臨。
右方高臺,火折微閃,竟似有人早已蹲守。
沈觀瞳孔驟縮。
他明明已隨機變更路線三次,甚至中途倒行、躍澗、假死藏息——為何對方仍能精準設伏?
除非……他不是在追蹤沈觀的身形,而是在預判他的思維。
一個冰冷念頭如毒蛇纏上脊椎——謝無咎。
那張與自己七分相似的臉,在無數(shù)次模擬對決中浮現(xiàn)的畫面,此刻竟與眼前布局重疊。
那些對稱的戰(zhàn)術節(jié)奏、相同的推理慣性、連規(guī)避陷阱時的習慣性側身角度……全都如出一轍。
難道……我所做的一切,早在某個人的“摹案”之中?
寒意自骨髓滲出。
沈觀咬破舌尖強提神志,猛然轉身,將最后一枚震音雷擲向身后主通道。
轟鳴炸響,巖壁共振,他借機鉆入一道隱蔽排水渠,終是甩脫追擊。
三更天,他潛回京城,在月色掩護下翻入一處廢棄驛站。
霍九章已在等候。老吏面容枯槁,手中茶盞輕顫。
“你拿來了?”他嗓音沙啞。
沈觀從懷中取出一卷泛黃紙冊,封皮赫然寫著《裴元衡貪腐案原始卷宗》。
此案十年前便已結案,坊間傳言證據(jù)鏈存疑,但主審官正是時任大理寺少卿——謝衡。
“我知道你在查謝家舊事。”沈觀盯著對方眼睛,“我也知道,當年地庫輪值名單里,有你霍明遠的名字。”
霍九章渾身一震。那是他早年用過的化名。
茶盞落地,碎瓷四濺。
良久,老人頹然跌坐,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那夜,謝衡被押赴刑場前,曾托我一件事。他說,若有一日‘推演之子’現(xiàn)世,必傳此言——‘雙生日曜,一影覆宮闕,一光照幽冥’。”
沈觀呼吸一滯。
“當夜三更,血未冷透,一名女子懷抱嬰兒闖入地庫。她披發(fā)赤足,臉上有灼痕,卻美得驚心動魄。她說她是謝衡之妹,也是秘策院最后一名‘觀星使’。她求我,用尚存的一具嬰尸,調換出真正的孩子……那個孩子,就是你。”
沈觀指尖冰涼。
“真正的沈家嗣子,其實死于產難。你被送入沈府,只為掩人耳目。而你的親生父親……原是皇家‘秘策院’首席推演師,因窺見‘雙生日曜’預言,遭滿門抄斬。唯有你,因尚在母腹,被秘密送出。”
“系統(tǒng)選中你,不是偶然。”霍九章抬頭,目光如炬,“你是‘源初推演者’的血脈繼承者。而謝無咎……是他用十年執(zhí)念,以心象術摹刻出的‘鏡像判官’。你們本是一體兩面——他是律法之形,你是正義之魂。”
沈觀怔立原地,腦海中萬千線索轟然貫通。
難怪他對“推演”如此契合;
難怪謝無咎總說“你能看見我所見”;
難怪每次破案,系統(tǒng)都會進化一分——它不是在成長,而是在蘇醒。
當夜,他閉門入定,開啟模擬器,嘗試重構童年記憶。
畫面模糊晃動,最終定格在一片沖天火海。
一名女子抱著襁褓中的他,跪坐在倒塌的梁柱之間。
她仰頭望天,口中呢喃:“活下去……等那個人回來……他會來找你,帶你看盡真相。”
淚自眼角滑落,沈觀睜開眼,眸中再無迷茫。
三日后,晨霧未散,沈觀獨自踏上通往城西亂葬崗的小徑。
荒草萋萋,碑石傾頹,唯有一處墳塋整潔異常,似有人常來清掃。
墓碑無名,僅刻八字:
“謝氏父子同歸處”。
守墓人老柯不知何時現(xiàn)身,佝僂身影佇立背后。
他默默遞來一盞油燈,燈芯微弱跳動,映出斑駁光影。
低沉嗓音隨風飄至耳邊:
“你終于來了。”三日后,晨霧未散,沈觀獨自踏上通往城西亂葬崗的小徑。
荒草萋萋,碑石傾頹,唯有一處墳塋整潔異常,似有人常來清掃。
青石鋪底,松枝壓土,幾枚殘香插在碑前濕潤的泥土中,顯然不久前有人來過。
風穿林而過,帶起衣角獵獵。
沈觀立于碑前,指尖輕撫那兩行陰刻字跡,寒意自指腹?jié)B入血脈。
他本以為自己是真相的追尋者,可今夜才真正明白——他從來不是揭開謎底的人,而是謎本身的一部分。
就在此時,枯葉窸窣作響。
守墓人老柯不知何時現(xiàn)身,佝僂身影佇立背后,如同這亂葬崗上一尊沉默多年的石像。
他沒說話,只是默默遞來一盞油燈,燈芯微弱跳動,映出斑駁光影,在碑面投下扭曲的明暗交界。
“每年今日,都有個年輕人來祭拜。”老柯的聲音像是從地底浮上來的,“去年他還留下一封信,說‘若你讀到此信,說明你已勝過我。請?zhí)嫖铱纯矗@個世界有沒有變得好一點。’”
沈觀接過那封泛黃的信封,封口未黏,仿佛專為他而留。
拆開一看,里面并無只言片語,唯有一幅簡筆畫——以炭條粗略勾勒而成:兩面相對的銅鏡,中間站著兩個背影,其中一個穿著九品評事的官服,身形與他如出一轍;另一個則披著黑袍,面容隱在鏡影深處,卻依稀能看出輪廓相似。
他的呼吸微微一滯。
那是他……卻又不是他。
是謝無咎,也是他自己。
是律法與正義的對峙,還是命運設下的雙重投影?
他凝視良久,忽然低笑一聲,笑聲里沒有情緒,只有徹悟后的蒼涼。
他將信紙置于油燈之上,火焰瞬間舔舐紙角,炭線勾勒的雙鏡緩緩卷曲、焦黑,最終化作一片灰蝶隨風飄散。
火光映照下,系統(tǒng)驟然震動,一道前所未有的提示浮現(xiàn)于意識深處:
【檢測到強烈情感錨點,推演點+15,累計達100】
【滿足解鎖條件:因果視界·開啟】
【功能描述:可追溯單一事件前三因三果,窺探命運絲線之纏繞】
【額外提示:源初之室,已在意識門戶中顯現(xiàn)】
沈觀閉目,心神沉入模擬器核心。
原本封閉的虛影門戶此刻緩緩開啟一線,內部不再是混沌虛空,而是流轉著星圖般復雜的紋路,銀光游走如河漢倒懸。
中央浮現(xiàn)出四個古篆大字,每一筆都仿佛鐫刻在時間之上——
源 初 之 室
與此同時,遠在洛陽邙山深處的一處隱蔽山洞內,謝無咎倚墻而坐,面前巖壁布滿密密麻麻的推演圖線,紅線交錯,符號詭譎,宛如一張覆蓋天下的羅網。
燭火搖曳中,他望著那幅耗費十年心血繪就的全局圖,輕輕一笑。
“好兄弟,”他喃喃道,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接下來的局,我只能陪你到這里了。”
話音落下,他抬手點燃火把,毫不猶豫地擲向墻壁。
烈焰騰起,吞噬圖文,整幅推演圖在火光中崩解,灰燼翻飛,飄出洞外,融入夜空,宛如星辰墜落人間。
而在京城西郊的亂葬崗上,沈觀手中最后一片畫紙也燃盡,余燼灼燙掌心。
他閉目良久,任冷風吹拂眉睫,終于明白——
那兩道背影,并非對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