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外,廢棄的建筑物一閃而過,斷壁殘垣在陽光下透著蝕骨的荒涼。
斑駁的墻面上還能看到模糊不清的標語,破碎的玻璃在廢墟中反射著刺眼的光,看得出來,這里曾是座繁華城市,只是不知經歷了何種變故,才成了如今這副模樣。
路邊的參天巨樹仿佛有近百年樹齡,粗壯的樹干需兩人合抱,枝繁葉茂地向城區蔓延,濃密的枝葉遮蔽了天空,整座城已被密林吞噬大半,或許再過幾年,就會徹底被植被覆蓋,消失在世人的視野里。
阿染望著窗外,心里七上八下的,握著長刀的手不自覺地微微顫抖,指節都泛了白。
這荒涼的景象讓他莫名聯想到福利院的黑暗,那種被絕望籠罩的窒息感如出一轍。
然而車內的氣氛卻截然不同,趙罡正和另外兩個隊員聊得熱火朝天,從過往的任務趣聞到隊里的糗事,笑聲不斷,仿佛即將面對的不是什么危險任務,而是一場輕松的出游。
“記得上次去黑風林清剿狼群,金山那小子被一頭母狼追得連褲子都跑掉了,最后還是老周出手才救了他,現在想起來還忍不住笑!”一個瘦高個隊員拍著大腿笑道。
“嘿,那能怪我嗎?誰知道那母狼護崽護得那么兇!”被點名的金山漲紅了臉,卻也沒真生氣,只是撓著后腦勺嘿嘿直笑。
唯獨阿染,始終提不起勁融入他們的閑扯,心里那股不安像潮水般反復涌來,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
他總覺得,這死寂的廢墟里藏著什么可怕的東西,正用貪婪的目光注視著他們。
阿染深吸一口氣,終究還是按捺不住好奇心,開口問道:“趙哥,我們這是要去哪?”
話音剛落,車內的笑聲戛然而止,瞬間安靜下來。
另外兩個隊員也停下了交談,轉過頭,用一種帶著幾分考量的眼神看著他,那目光里似乎藏著些什么,讓阿染心里更沒底了。
趙罡清了清嗓子,臉上重新掛上笑容,語氣卻帶著幾分鄭重:“你小子剛來就能趕上這場面,也算難得。等會可要睜大眼睛好好看、好好學,別驚掉了下巴。那可是洛特老大親自出手,絕對是場大戲!”說到最后,他的語氣陡然拔高了幾分,帶著難以掩飾的激動。
他猶豫了一下,眼里閃過一絲興奮,繼續道:“要知道,洛特老大當年憑借一己之力斬殺三頭D級妖獸,已經是七年前的事了。這七年里,別說D級,就連F級妖獸都鮮少踏足朋城。你小子這次,可是能親眼見識一場驚心動魄的大戰,偷著樂吧你!”
一口氣說了這么多,趙罡臉上不見絲毫疲憊,反而越說越精神,越說越興奮,仿佛已經看到了那場大戰的盛況。
“想當年,我第一次看洛特老大大戰D級妖獸時,還是個剛入隊的毛頭小子,當時直接就給我嚇尿了。”趙罡又補充了一句,語氣里滿是懷念,眼里閃爍著激動的光芒,“那場面,血色染紅了半邊天,妖獸的嘶吼震得人耳膜發疼,老大手里的劍就跟有了生命似的,劍光一閃就是一頭妖獸倒下,到現在想起來都不禁讓人熱血沸騰。真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再親眼目睹一次老大出手,值了!”
一聽到趙罡說自己被嚇尿,車內幾人都憋著笑——畢竟從本人口中說出來的,絕不是胡編亂造。
當然,他們也確實期待這場戰斗,這樣的場面實在難得。
以他們現在的戰力,無論如何都插不上手,能觀摩學習,回頭還能得到成就點,怎么說都是賺的。
阿染聽得心頭一震——D級妖獸?那可是比他現在的實力高出整整兩個等級的存在。
洛特老大雖同為D級,可妖獸的兇殘程度他也略有耳聞,妖獸的身體強度遠超人類,皮肉堪比精鐵,實際戰力遠非同級人類武者可比。
這些年,時有妖獸攻擊城市的新聞傳出,妖獸早已成了懸在人類頭頂的災難。
那些平民百姓之所以能在城市里無憂無慮地生活,又何嘗不是靠趙罡他們這些人在前線拼命獵殺妖獸換來的?
阿染下意識握緊了手里的長刀,心中的信念悄然動搖。福利院那些人的惡行固然可恨,可守衛家園的擔子明顯更重。他現在人微言輕,就算把福利院的事說出去,也未必有人相信,必然會石沉大海。唯有創造出一番功績,方能得到重視,才能讓全世界都知道那座福利院表面慈善、背地里卻干著骯臟勾當的真相。
這場戰斗或許不會平凡,但何嘗不是一次值得他深刻學習的機會?能親眼目睹D級強者的戰斗,對他提升實力大有裨益。
懷揣著忐忑的心,車子又行駛了兩個多小時才到目的地。這里與阿染想象中的場景差距很大——不是預想中的廢墟深處,而是一處山谷,谷口狹窄,兩側是陡峭的巖壁,上面布滿了深綠色的藤蔓,透著一股神秘的氣息。
眾人井然有序地下了車,每個人臉上都收起了嬉笑,換上了凝重。
山谷中時不時傳來一陣低吼聲,聲音不大,卻聲聲入耳,帶著野獸特有的暴戾,聽得人頭皮發麻。
只見趙罡、洛特,還有一個年輕男子正拿著一張地圖商量著什么。
那年輕男子穿著一身白色制服,面容俊朗,嘴角總是掛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正是凌子山。
因為距離有些遠,阿染只隱約聽到“把它引出來”“警戒”幾個字,看樣子,他們是在敲定應對之策。
兩邊隊員都很默契地各自為營,目光在對方身上掃過。
這看似表面和氣,阿染卻敏銳地察覺到一絲不對勁——對面那隊人看他們的眼神里,總帶著幾分若有若無的輕蔑,嘴角掛著的笑也透著幾分不懷好意,似乎有些得意,仿佛在等著看他們出丑。
阿染身旁的金山湊近他耳邊,壓低聲音說:“等會盡量別脫離隊伍,這伙人心術不正,上次執行任務就故意給我們指錯路,害得我們差點被困在妖獸窩。小心被他們惦記上?!?
阿染一聽,眉頭一皺,點了點頭以示回應。
果然,妖獸雖危險,可往往最險惡的還是人心。
這些同屬執法隊的人,竟也藏著如此多的彎彎繞繞。
最左側的王嬌嬌朝著阿染拋了個媚眼,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阿染弟弟,等會可要跟緊了!凌子山那隊人鬼得很,別被他們算計了?!?
阿染表面波瀾不驚,禮貌性地點頭回應,心里卻已有些發慌。王嬌嬌收回目光后,看向對面的人時,眼神瞬間變得冷冽,像是淬了冰,顯然之前吃過不少虧。
在她看來,對面就沒有一個是好人。
雖說同為執法隊成員,可對面的人明顯各懷鬼胎,單從面相上看,就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
這時,趙罡和凌子山漫步走了回來。
凌子山臉上依舊掛著溫和的笑,目光在趙罡隊里掃過,當看到阿染時,微微頓了頓,眼里閃過一絲異色,隨即又恢復了常態。
而洛特,身形一動,如離弦之箭般朝著谷中沖去,速度快得驚人,只留下一道殘影和被驚起的塵土,眨眼間就消失在谷口的陰影里。
“洛特老大進去擊殺妖獸,咱們的任務是阻止周圍的妖獸靠近山谷,聽明白了嗎?!”趙罡的語氣里透著幾分毅然,聲音洪亮,傳入每個隊員的耳中。
可以看到,凌子山也對自己的隊員下達了同樣的命令,只是他的聲音溫和許多,臉上依舊帶著笑,卻讓人覺得莫名的不舒服。
阿染刻意觀察了一下凌子山——對方一言一行都顯得和和氣氣,連眼神都看不出半分異色,外表更是文質彬彬,戴著一副金絲眼鏡,像個教書先生,很難將他和趙罡口中那個心狠手辣的人聯系起來。
但方才其隊員不善的眼神已讓他明白,趙罡和自家隊員的話或許并非假話,這人怕是個典型的笑面虎。
就在他還在琢磨要怎么遠離這些人時,谷中突然傳出一聲巨響,仿佛有驚雷在谷中炸響,伴隨著一陣震耳欲聾的獸吼,那聲音充滿了痛苦與憤怒,仿佛整座山谷都在震顫,腳下的地面都微微晃動起來。
這瞬間讓趙罡不禁轉頭看了一眼谷口,沉聲道:“老大跟那頭妖**上手了,大家注意警戒,以防其他妖獸闖入谷中干擾!”
說著,他亮出了自己的激光槍——說是槍,看著明顯更像炮,槍身粗壯,還得用兩只手才能穩住,槍口泛著幽藍的光,一看就威力驚人。
話音剛落,隊員們紛紛進入戰斗狀態,拔的拔刀,拿的拿槍,個個嚴陣以待,眼神警惕地掃視著四周的密林,不敢有絲毫松懈。
趙罡忽然大喊:“蘇芯、蘇可,你們倆找個高點架槍!其余人分散開,別扎堆!”
話音落下,眾人已呈扇形展開,形成一道嚴密的防線。
蘇芯、蘇可動作麻利地攀上兩棵幾十米高的巨樹,迅速架起了***,槍口穩穩地瞄準了山谷四周的密林,眼神銳利如鷹。
阿染拔出長刀,雙手緊握,手心有些冒汗。
說實話,這種陣仗他還是第一次面對,說不緊張是假的。
他能感覺到,密林深處有不少雙眼睛在暗中窺視,那些隱藏在暗處的東西,正等待著出手的時機。
身旁一個同樣使刀的高個隊員看他緊繃的樣子,笑著問道:“會使刀么?看你這架勢,好像很生啊?!?
阿染搖了搖頭,老實答道:“以前沒怎么用過?!?
高個隊員咧嘴一笑,也不在意,耐心指點:“那你小子就用你自身的屬性能量,分出一部分附著在刀身上,能極大提升刀的威力,效果會好很多?!?
說著,他便親自展示起來——只見他手中那把寒光閃閃的刀,刀身陡然亮起一抹耀眼的白光,帶著凜冽的鋒芒,空氣中似乎都多了幾分寒意。
那是附能——將自身的異能量附著在武器上,最大化發揮武器的威力,是武者最基礎的技巧。
阿染屏氣凝神,嘗試調動體內的火系異能量。下一秒,一縷微弱的白色火苗在刀尖燃起,忽明忽暗,像是風中殘燭,隨時都會熄滅。
見狀,高個隊員笑著搖了搖頭,顯然不太滿意:“力道再集中點,把能量往刀身上聚?!?
阿染深吸一口氣,再次發力,將體內的火系能量源源不斷地涌向刀身。這一次,紅色的刀身上陡然燃起一層白色火焰,火焰雖不算旺盛,卻帶著灼骨的高溫,連周圍的空氣都仿佛被灼燒得扭曲起來,刀刃上的紅光與白色火焰交織,透著一股霸道的氣息。
這一幕,讓方才還在笑的高個隊員目瞪口呆,下意識后退了半步,眼里滿是震驚:“這……這是白色的火焰?!”
其余隊員也紛紛側目,眼里閃過一絲驚訝,隨即又化作欣喜。白色火焰,他們還是頭一次見到,不免覺得新奇。
要知道,火系力量極難駕馭,其恐怖的高溫,本就是許多妖獸懼怕的存在,而白色火焰的溫度,更是遠超普通火焰,威力可想而知。
阿染是火系武者,且能操控白色火焰的事,也引起了身后凌子山的注意。
他僅僅掃了一眼,就發現阿染所使的火焰焰色純凈近乎透明,與他所知的大多數火系武者的赤紅火焰截然不同,那白色火焰中蘊含的能量波動,竟讓他都感到一絲心悸。
他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鼻腔里發出一聲冷哼,眼底掠過一絲晦暗不明的光,不知在盤算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