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回到執法隊駐扎點,后勤人員早已備好十幾張擔架,在院落里靜靜候著。
擔架上鋪著干凈白布,在灰暗天色下格外醒目。
趙罡這一隊人,幾乎個個帶傷。
有的傷重,被后勤人員小心抬下車;有的由戰友半扶半攙著;傷勢輕點的,還能勉強自己走。
每個人身上都沾滿血污和泥土,活像從泥水里撈出來的,狼狽卻透著一股悍勇。
洛特獨自下車,臉色比來時憔悴不少,身上傷口仍在斷斷續續滴血,染紅了衣襟。
他緊了緊握著獠牙的手,指節泛白,望著下屬們一個個被抬上擔架,心里滿是愧疚。
雖沒人犧牲,可這樣的代價實在太重,尤其想到這是凌子山一隊人的袖手旁觀造成的結果,他眼神又冷了幾分。
當看到名叫阿染的青年昏迷不醒,被兩個隊員小心翼翼抬上擔架時,洛特眼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喜。
起初他并不看好阿染,覺得這小子實力弱、缺經驗,在這種任務里難活下來。
可從谷口戰況看,阿染竟斬殺了不少妖獸,遠超預期,這讓洛特對他另眼相看,暗自記下了這個名字。
這時,趙罡拖著虛弱身軀走到洛特跟前。
他胳膊被妖獸劃了道深傷,簡單包扎的布條已被血浸透,聲音沙啞:“老大,那妖獸……”他欲言又止,后半句像堵在喉嚨里,眼神帶著幾分迷茫。
洛特輕輕拍了拍他的左臂,避開傷口,語氣帶著疲憊卻難掩欣慰:“你們做得很好,回頭我會申請總部嘉獎你們。”
趙罡及隊員的表現他看在眼里,在那樣懸殊的壓力下能撐到他出來,已是不易。
話鋒陡然一轉,洛特眼神沉了下來:“我知道你想問什么,凌子山這件事我會盡快處理,爭取給你們一個答復。”
凌子山本身不足為慮,麻煩的是他身后那位——實力強大,在執法隊總部位高權重,有不小話語權,處理起來棘手,稍不留意就可能引火燒身。
趙罡默默點頭,退到一旁。顯然,他要的就是這個答復,至于后續,他相信洛特自有考量。
洛特轉身快步走進樓內,顧不上流血的傷口。
隊里有戰斗力的隊員基本都負傷了,這時候若遇緊急情況,整個朋城都可能陷入危機,后果不堪設想。
他必須立刻請求外援,確保朋城安全。
走進辦公室,他拿起桌上加密電話撥了一串數字,電話幾乎立刻被接通。“朋城有難,速派人手支援。”他的語氣不容置疑,說完便掛斷電話,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放下電話,他臉上難得洋溢著幾分得意和勝券在握的自信,仿佛這通電話打出,所有問題都能迎刃而解。
電話那頭是個壯漢,眉毛寬大如刀,身材壯得像座鐵塔,二頭肌鼓鼓囊囊,看著比尋常人的腰還粗。
此刻他正在健身房,一手舉著50KG啞鈴鍛煉,肌肉線條在汗水沖刷下格外分明,另一手隨意拿著手機。
聽到電話里的聲音,他先是一愣,臉上帶著幾分茫然,沒反應過來。
但“有難”兩個字像驚雷在他腦海炸響,他瞬間反應過來,“哐當”一聲丟下啞鈴,砸在地板上發出巨響,震得周圍器械都晃了晃。
他一把拿起手機,手指飛快撥了串號碼,電話接通瞬間,語氣帶著掩飾不住的焦急:“快!少爺在朋城有危險!立刻調派隊伍趕過去!”
說完,他顧不上換衣服,穿著沾滿汗水的運動背心,抓起外套和手機就沖出健身房。
門外保鏢見狀,立刻發動汽車,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刺耳響起。
朋城執法隊駐扎點第四層,像家小型醫院。
干凈的白色墻壁透著消毒水味,護士、醫生一應俱全,還有各種醫療器械,隨時應對緊急情況。
五間病房里,分別躺著趙罡和他的隊員。
需要手術的已基本完成,手術室的燈接二連三熄滅。
剩下的大多是體力耗盡需靜心調養的,或是擦破皮的小傷,由護士處理后安排在通鋪病房。
經初步統計,這次任務重傷八人,阿染就在其中;剩下的雖傷勢不重,卻也多因精疲力盡虛脫,需調養一段時間才能恢復。
阿染剛被推出手術室,身上蓋著白被子,臉色蒼白如紙,嘴唇毫無血色。
趙罡迫不及待圍上來,他自己的傷還沒好好處理,胳膊上的繃帶又滲出血來,卻毫不在意,抓著主刀醫生的胳膊急切問:“老牛,這小子沒什么大礙吧?”
名叫老牛的醫生是個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頭發有些花白,戴著厚眼鏡。
聞言莫名瞪了趙罡一眼,語氣帶著幾分不善:“這小子是你什么人?這么上心?”頓了頓,他嘆了口氣,語氣緩和些卻依舊沉重,“要是再晚來幾分鐘,這條胳膊怕是這輩子就廢了。他體力耗盡得厲害,血也快流干了,能從手術臺上下來就不錯了。”
話到最后,他無奈搖了搖頭,望著病床上昏迷的阿染,眼神透著憐憫與無可奈何:“能不能挺過來,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這么年輕一個小伙,要是真就這么折了,還怪可惜的。”
趙罡眼神沉了沉,心里像壓了塊石頭。
阿染確實是不可多得的好苗子,雖沒實戰經驗,卻憑狠勁和毅力斬殺十來頭妖獸,這份韌性連不少老隊員都自愧不如。
不管怎么說,阿染能堅持到最后一刻才倒下,已讓趙罡及其他隊員為之嘆服。
要知道,趙罡他自己第一次執行任務時,嚇得腿都軟了,光看著前輩斬殺妖獸就渾身發顫,后來被前輩連罵帶勸,才慢慢鼓起勇氣,愈戰愈勇,直至成為一隊之長。
他望著病床上毫無動靜的阿染,輕輕嘆氣,心里默默祈禱這小子能撐過來——執法隊需要這樣的新鮮血液來延續。
半夜時分,駐扎點的鐵門才緩緩推開。
凌子山帶著早已嚇破膽的九名隊員踉蹌走進來,加上他一共十人。
每個人都衣衫襤褸,臉上滿是驚恐未消的神色,像剛從地獄里爬出來。
那不見蹤跡的六人,明眼人都知道是被他間接害死的。
洛特得知消息時,只是眉頭微挑,雖驚訝于他這次的狠心,卻沒過多追問。
凌子山拋棄隊員不是第一次了,那些人多半已成妖獸腹中之食,再追究也無濟于事。
接下來半個月,阿染等人傷勢漸漸好轉。
這段時間,朋城悄悄傳開消息,有支神秘武者隊伍在暗中替執法隊保護城市。
好幾次有人看到幾道黑影在夜色中閃過,第二天城外就多了幾具妖獸尸體。
消息傳得沸沸揚揚,有人猜是總部派來的精銳,也有人說是隱世高手。
對此,洛特始終沒刻意解釋,別人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與他何干。
沒人知道洛特的真實身份,他的年齡更是個謎。
主醫生老牛從十九歲入職就在這里,如今頭發白了大半,洛特卻一直是朋城執法隊的***,且容貌始終是十七八歲少年模樣,一頭惹眼的灰發像月光下的霜,襯得皮膚愈發白皙。
若不注意他身上的沉穩氣場,任誰都會當他是高中生,或是街頭游手好閑的小青年,怎么也不會把他跟威名赫赫、曾單槍匹馬斬殺三頭D級妖獸的救世英雄聯系到一起。
這日午后,隊員們身上或多或少還纏著繃帶,卻已能下床走動。
他們背著趙罡,偷偷聚在阿染的病房里。
房間不大,擠滿了人,倒也熱鬧。
“小阿染,那天你宰了幾頭妖獸來著?”金山率先發問,他胳膊還吊在脖子上,說話時扯到傷口,疼得齜牙咧嘴,卻依舊滿眼好奇。
阿染撓撓頭,不好意思地說道:“好像是十六頭吧?又好像是十八頭……當時腦子暈乎乎的,記不太清了。”他當時只顧著揮刀,根本沒心思仔細數。
眾人一陣唏噓,連一直沒怎么說話的高個隊員都忍不住咋舌:“可以啊小子,第一次執行任務就這戰績,比我當年強多了!”
緊接著,每個人都報了自己斬殺的妖獸數量。
戰績最耀眼的,當屬蘇可、蘇芯這對同胞姐妹。
她倆光靠***遠距離擊殺就多達四十幾頭,后來彈藥耗盡跳下來近戰,用短刀又宰了十幾頭,加起來近六十頭,聽得阿染眼睛都直了。
其他隊員基本在三十到四十頭之間,個個都是身經百戰的老手。
唯獨治療師王嬌嬌,戰績竟跟阿染不相上下。
雖為治療師,平時主要負責處理隊員傷口,但她戰斗經驗絲毫不弱。
手里的短杖既能釋放治愈能量,也能凝聚尖銳能量刺,那天沖在前面也沒含糊。
最后雖不慎受了些傷,卻也狠狠給治療師長了臉,讓誰都不敢再小看這些“后勤人員”。
這時,王嬌嬌一只手撐在阿染床鋪上,粉白色臉蛋輕輕托起,烏黑深邃的眼珠好奇地盯著阿染,語氣帶著幾分好奇:“阿染弟弟,你那白色火焰究竟是什么呀?姐姐以前走南闖北,見過不少火系武者,可從沒見過這種顏色的火焰呢?”
這話一出,其他隊員頓時來了精神,紛紛湊得更近。
他們見過的火系武者不多,但基本都是用紅色或藍色火焰,像阿染這樣純凈的白色火焰,還是頭一回見,不免心生好奇,眼神滿是期待。
阿染也不藏著掖著,緩緩伸出左手,凝神調動體內尚未完全恢復的火系能量。
一縷微弱的白色火苗在他掌心緩緩升起,像一朵小小的、跳動的雪花,看著竟有幾分乖巧。
火苗剛出現時,眾人還覺得莫名可愛,金山甚至打趣:“這火苗看著挺溫順啊,跟你小子似的……”
可當他旁邊一個隊員忍不住伸手想去觸碰時,眾人再也不覺得可愛了。
那火焰看似沒什么溫度,實則還沒等手掌真正碰到,一股驚人熱浪就猛地撲面而來,將那人手心灼燒得瞬間發紅發焦。
“嘶——燙死我了!”那隊員疼得在房間里齜牙咧嘴,上躥下跳,連忙用沒受傷的手扇風,手心已起了幾個燎泡,看得眾人一陣咋舌。
見狀,眾人再也不敢懷疑這白色火焰的威力。光這溫度,就比尋常紅、藍色火焰強出許多,足以讓不少妖獸望而生畏。
他們望著阿染掌心那朵安靜燃燒的白色火苗,心里暗暗咋舌:真不敢想象,若阿染完全成長起來,實力達到C級甚至D級,這白色火焰會恐怖到什么地步。
到時候,他的身份地位,恐怕未必在洛特老大之下,甚至可能走得更高更遠,成為執法隊里新的傳奇。
阿染收回火焰,看著眾人震驚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他自己也不知道這火焰的來歷,只記得從福利院逃出來那天,體內突然覺醒了這力量,像是與生俱來的本能。
病房里氣氛一時熱烈,大家你一言我一語討論著,連傷口的疼痛都忘了大半。
窗外陽光透過玻璃照進來,落在每個人帶著傷痕卻依舊明亮的臉上,透著一股劫后余生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