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燼塵是怎樣的人,煥煥并不清楚。只知他是帝王也不敢對其發(fā)怒之人,坊間流傳著許多關(guān)于他的“故事”。其中影響力最高,流傳最廣的故事是:
南燼塵是神帝轉(zhuǎn)世。降于世上時(shí),天閃焰火流石,海浪卷入蒼穹。占卜天象的司天臺從未見過此般跡象,不知是大吉還是大惡之象。尋著天象所指,找到了那日產(chǎn)下的男嬰。鑰國天象大師砮意將其藏入門下,以天神的身份敬仰他,為他取名南燼塵。鑰國皇帝一心崇道,對其尊敬有加,十分信仰。傳說他出生在極南之地,天閃的流石撞入那通天海浪,便有了他的現(xiàn)身。
世人都道他是鑰國氣運(yùn)。自他出世,入砮意大師門下后,鑰國無一敗仗,國運(yùn)昌盛非凡,短短幾十載便一躍成最強(qiáng)大國。
不過這些都是坊間流言,不知真假。
尋常百姓只知其名不曉其人,若他真的站在大街上讓人知道他是誰,指不定會有多少百姓前來跪拜信仰他呢。
王妃高玉見煥煥前來,悅聲道:“神祝大人要見的戚姑娘來了。”
南燼塵聞聲順意看去,見一窈窕女子,頭發(fā)簡單束弄,不染鉛華,不作黛眉。一雙水靈靈的桃花眼顧盼流連,撩人心弦。面帶云綠薄紗,不見其全貌。但光是那溫柔的眉眼,便可確認(rèn)是他要找的戚姑娘。
那日,他對著繁華長街,唇吹胡笛,指弄笛孔,舒心中愁緒。背后忽站一女子,醉意憨態(tài),眨著一雙桃花眼癡癡地看著自己,臉蛋紅彤彤的,十分可愛。手里拿著壺葡萄釀,見自己回頭見她,醉癡癡地笑著,指著自己,嘴里念叨著:“是仙女,姐姐這般好看定是九天蒼穹里的仙女。”
初聞這句話時(shí),忍不住竊喜但隨即又有點(diǎn)不滿,怎的成了女子?南燼塵正欲回話解釋,那女子卻已反應(yīng)過來,嚇得手中葡萄釀掉落,驚訝道:“竟是位公子,方才冒犯了。”
其實(shí)也不全怪煥煥,南燼塵生性放蕩不羈,不喜禮文教樂,穿著上更是隨意。頭發(fā)喜歡披散在后不作約束,喜女孩雙耳掛珠,便給自己雙耳刺洞穿入紅瑙玉珠一對,加上他長相秀氣,被認(rèn)做女子也是情理之中。
讓他有點(diǎn)詫異的是,鮮有女子敢入這鳳仙居,來了興趣,俏聲問道:“姑娘可知所站之地是何處?”
“笛聲揚(yáng),便是我向往之地;笛聲止,便是人間痛苦煉獄。”
南燼塵見她眉頭緊皺,神色傷感。聞言轉(zhuǎn)身繼續(xù)吹笛,他感覺到身后的女子在向自己靠近,就在他感覺距離不能再近時(shí),欲回身看她。忽被人雙手緊緊圈住腰腹,從后面抱住了他。
這是他而立以來第一次被人抱住,還是一醉態(tài)、身份不明的女子,要知道被視為神明的他,從小到大便與人隔離,不許有人與他有肢體接觸。誰都知道神明這樣的存在,是用來敬仰的,而不是讓人疼惜接觸的。
他放下胡笛,伸手松開緊抱住自己的雙手,轉(zhuǎn)身看著那人,本欲發(fā)怒,卻見那女子雙眸緊閉,濃密纖長的睫毛微閃,臉更紅了,撇著小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看上去嬌滴滴的。特別是女子最后說的一句話,讓未經(jīng)人事,卻曉一二的南燼塵面紅耳赤。她又撞入他的懷里,緊緊抱住他,并喊他:“爹爹,好爹爹。”
活了三十歲的南燼塵從未像那日般失態(tài),不知所措。只是低頭看著臉頰緊靠自己胸膛的俏女子,聞著她身上溢出的葡萄果香和淡淡酒氣,心跳快了許多許多。他記得,叫爹爹這種話不是在某種特定的情節(jié)上才能出現(xiàn)的嗎?
南燼塵被作為神明一般的存在,自有良好的職業(yè)操守。神是博愛,為蒼生的,是不會有私欲,對人動心的。他將她放在椅子上,然后掏出袖中師父給他的清魂散,此粉一聞,管你迷藥蒙汗藥酒醉,一一清醒來。不過就是維持的時(shí)間有限,只能清醒一小會兒。南燼塵也給自己聞了一點(diǎn),妄圖阻止身體不正常的反應(yīng)。心虛地拿起胡笛,背對著她。女子醒來,沒有詫異,而是開門見山道:“路過鳳仙居,聞笛聲悠揚(yáng),旋律優(yōu)美,撩人心弦,便想上樓一看究竟。遇著公子,還望公子不吝賜譜。”
南燼塵故作神秘,咳幾聲正嗓道:“在下姓南,既是求譜,自得成全。只是今日曲譜不在身邊,姑娘不若說個(gè)地方,改日我送去。”
“多謝南公子,六王府戚姑娘。”
說完這句話,那女子便沖忙離去了,南燼塵抬頭望滿天星辰,眼底藏傷。
南燼塵回過神來,見煥煥的反應(yīng),便知她忘了醉酒后發(fā)生的事情。對王妃示意道:“就是她,她就是我要找的戚姑娘。”
“這便是昨日給你送信的南公子。”高玉明媚一笑,走過來拉住煥煥的手,悅聲道,“不是妹妹口中的鳳仙居人,而是鑰國氣運(yùn),神祝南燼塵。”
煥煥聞高玉所言,瞥眼,縮回被她拉著的手。然后又下意識地看一眼李澤叡,見他神色如常,面無波瀾,忍不住嗤笑道:“南公子何曾送過信來,不過是胡笛曲譜,王妃昨日前來也未曾轉(zhuǎn)交于我,難道是認(rèn)不出曲譜和信的區(qū)別?再者,我何時(shí)說過南公子是鳳仙居之人,王妃說話可要講究些,莫讓人誤會了我。”
高玉收回手,尷尬地摸了摸腰間系著的和田美玉,面上仍舊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樣。
南燼塵見她說話小心,有理有節(jié),轉(zhuǎn)頭向李澤叡道:“這姑娘機(jī)靈得很,若她愿意,我便教她吹胡笛。”
李澤叡板著臉,冷漠地看了一眼蒙著面紗的煥煥,回道:“神祝大人從哪兒看出她機(jī)靈了?上京城之大,比她聰明的人多的是。”
南燼塵聞言便知他不肯交人,也不再同他言語,而是轉(zhuǎn)頭對高玉道:“我與戚姑娘有神緣,似在許久以前見過她。她既喜歡胡笛之聲,我便收她為徒教她如何?”
高玉不是蠢人,雖她打心底不喜煥煥,但也不愿擅自替王爺做決斷,何況方才王爺所言,一字不差地落入她耳朵。但又沒有找到合適的理由搪塞過去,臉上笑意微收,一對美目求救似的看著李澤叡。卻不想李澤叡連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是垂著眸盯著桌子。
一時(shí)靜穆。
煥煥在旁本可發(fā)言表態(tài)結(jié)束這尷尬局面,但見高玉犯難她心里就快活,故意不出聲,只是盯著高玉待她回答。
許是煥煥的目光提醒了她,她嬌聲一笑,討好道:“神祝大人何不問問戚妹妹,雖是我王府中人,若不知妹妹心意,便隨意允諾這事,只怕有不妥。”
高玉說完這句話后,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煥煥身上。
“王妃也說我是王府中人,便聽由王爺安排。以免日后有人借題發(fā)揮,肆意陷害。”
李澤叡聞言,忍不住多看了幾眼煥煥,這樣的煥煥有些陌生,沉于心計(jì)而自知。
“聽玉兒的由你做主。”
高玉聽見那聲玉兒時(shí),神情雀躍,滿臉都洋溢著幸福。
煥煥卻是聽得要作嘔,膽汁翻涌得厲害。強(qiáng)壓心中嘔吐之感,煥煥對著神祝南燼塵行跪師禮道:“戚奴兒愿從師神祝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