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奶奶、姚甜甜、福生各自生了別樣的心思,而始作俑者楊二嬸也是一臉的糾結(jié),她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精明了一世,今天竟然差點辦了糊涂事。
楊二嬸暗自懊惱,自己今天太得意忘形了,眼界有些短小,差點忽略了一件大事,如果讓大壯和甜妞結(jié)了親,姚先生有了自己嫡親的楊姓侄女婿,那自己這幾天的籌劃和部署不就白忙活了,統(tǒng)統(tǒng)給人做了嫁衣了么?
楊二嬸越想越著急,她收回了往前邁的步子,轉(zhuǎn)身向著姚甜甜走了過來,面上浮起了一抹慈祥長輩般的笑容,和藹的說道“甜妞啊,嬸子問你一個唐突的問題,你爹娘可為你定過親啊?”
“呃”姚甜甜一口口水沒咽下去,差點噎到。
對于楊二嬸這幾天的種種作為,姚甜甜能猜到她的目的,包括她方才的所言所行,姚甜甜也知道她為了什么這么做,這么說。可是,楊二嬸這么直白的把關(guān)于定親的事問道她臉上來,還是讓姚甜甜有些措手不及。
姚甜甜一臉窘迫的樣子,讓福生會錯了意,他上前一步橫在了他娘和姚甜甜的中間,面向他娘甕聲甕氣的說“娘,現(xiàn)在哪是問這個的時候啊?”
“你這孩子,還教訓(xùn)起你老子娘來了?”楊二嬸聲音不小,臉上卻并沒有動怒,她攀著兒子的胳膊,并沒有強行把他拉開,反而自顧自的解釋道“鄰村你舅舅家的滿兒只比你小幾個月,你都訂親了,他也該定了,你舅舅家是個殷實的人家,滿兒也是個老實可靠的好孩子。我也是看甜妞是個乖巧聰明的好女孩,才這么問的,如果可能,成就一門美滿的姻緣,不好么?”
福生一聽這話,差點沒把鼻子氣歪了,五奶奶剛剛亂點了一把鴛鴦譜,雖然他覺得二人不配,但是好歹大壯和甜妞還是熟識的,平時也能說說笑笑的說道一塊去。可是,他舅舅家的那個福滿表弟是個三腳踹不出一個屁來的主,他,就他那樣的還想要娶聰明伶俐的甜妞,那不是癡人說夢么,虧娘她真敢想,什么都能想的出來的!
福生咬著后槽牙,低低的說道“我知道娘也是一片好心,可是好心要是使用的不當(dāng),也會讓人家誤會的。”
一旁的五奶奶也開出了福生娘的意思,她接著福生的話茬,不贊同的說到“福生說的話,小甜妞雖然父母不在了,可是她叔叔還在呢,家有長輩呢,你哪能直接問孩子這事呢?”
精明的楊二嬸被說了個沒臉,這還是頭一次呢,她臉上有些掛不住了,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站在那里都也不是,留也不是。
福生知道這畢竟是自己的娘,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她這么繼續(xù)難堪下去的,他就勢一挽楊二嬸的胳膊“娘,這一個下午,你也累了,快回家休息去吧,爹和福妹也餓了,都等著你做飯呢。”
聽了兒子善解人意的解圍,楊二嬸定了定神,緩了過來,她推開福生的手,恢復(fù)了往常的爽利模樣“也是,他們父女倆還等著我伺候呢,我也該回去了,你們也慢走。”
交待來這么一句,楊二嬸匆匆的一陣風(fēng)一般的走了,也帶走了突兀的提出來的那份尷尬。
楊二嬸走了,大壯還在懵懵懂懂了,他自言自語的嘟囔了一句“楊二嬸今天是怎么了?她怎么突然想起做媒來了啊?”
五奶奶白了他一眼,嗔怪道“你呀,整天迷迷糊糊的,都是瞎咧咧啥啊,快點回家吧,你看狗娃都走的不見影子了。”
五奶奶說完,一回身卻發(fā)現(xiàn)福生和姚甜甜已經(jīng)走了,五奶奶抬手虛點了點大壯的額頭,也快步跟了上去。
姚甜甜、福生、大壯和五奶奶陸續(xù)的走到了一起,在離著村塾不遠的那棵大椿樹下遇到了等在那里的狗娃。
大壯心直口快,也是個不記仇的,他首先走了過去,沖著低著頭的狗娃輕輕的捶了一拳,沒好氣的說“還等啥啊,進去吧!”
“我,我……”狗娃支支吾吾的說著,他沒有抬頭,只是悄悄地通過腋下的縫隙偷眼看著姚甜甜和福生等人的神色。
姚甜甜感受到一到審視的視線,她故意一扭身,扯著五奶奶的袖子,若無其事的問道“奶奶,咱們今天晚上吃什么?福生、大壯、鵬飛他們?nèi)齻€爬樹貼告示的,忙活了半天,肯定餓壞了。”
不知道五奶奶沒有注意到狗娃的審視,還是她也如同姚甜甜一樣的故意裝作沒看到,她笑呵呵的說“我上午做的蕎麥野菜團子還有不少呢,足夠他們?nèi)齻€半大小子吃的了。”
五奶奶和姚甜甜雖然誰也沒有河狗娃說上一句話,但是從她們的仿佛閑聊一般的一問一答中,都沒有把狗娃排除在外,還拿他和福生、大壯一起對待著,這讓狗娃提著心放了下來。
狗娃心頭高興,一抬頭,發(fā)現(xiàn)福生已經(jīng)走到了他的面前。
福生看著狗娃臉上還沒褪盡的紅潮,沒好氣地說了一句“畏畏縮縮的干什么,別學(xué)那些干說不不敢當(dāng)?shù)男馊耍桨鬃屓说涂戳恕!?
說完,福生不再搭理狗娃,大踏步地向著村塾的大門走去。
一行人還沒有走進村塾的大門呢,遠遠的卻看到了院子里冒出了炊煙,五奶奶‘咦’了一聲,禁不住慢下了腳步,疑惑著說“是誰在做飯啊?”
“難道是有仙女下凡?幫忙做飯,犒勞我們的?”大壯左右環(huán)視了一眼,發(fā)現(xiàn)可能做飯的人都在外面呢,開著玩笑說到。
大壯半開玩笑的話并沒有逗笑大家,相反地,福生的臉上閃過一絲別扭,快步的邁進了大門,向著正屋西間的灶間趕去。
看著福生有些反常的舉動,狗娃若有所思,他一扯大壯的袖子,示意他噤聲,然后扯著他快步跟了上去。
福生、狗娃和大壯謹慎的靠了過去。不過,還沒等到他們?nèi)齻€靠近西間的門呢,就聽到一陣‘咳’、‘咳’、‘咳’的聲音,緊跟著大門被人從里面打開,伴隨著濃濃的煙霧,從里面沖出一個灰頭土臉的人來。
沖出來的人沒有注意到我外面有人,他一邊大口大口的呼吸著新鮮的空氣,一邊雙手亂揮亂舞著,還在慣性的驅(qū)趕著周遭的煙霧,連臉上沾染的黑黑的鍋底灰都沒顧上擦去。
看著此人狼狽的樣子,福生、狗娃和大壯三個人異口同聲,一起驚異的喊了出來“先生?您這是在干什么?”
“咳,咳,咳”姚潤之又狼狽的咳了半天,被鍋底灰掩蓋著的臉上似乎片起了一片紅暈,他盡量維持著往日的聲調(diào)說道“嗯,你們今天旗開得勝,我,我準(zhǔn)備做頓晚飯,好好的犒勞一下你們。”
做,做飯?姚先生下廚做飯?福生、狗娃和大壯他們幾個差點沒把下巴驚下來。
而隨后趕進來的姚甜甜也驚訝的長大了嘴巴,雖然她和這個便宜叔叔接觸的時間不算長,可以從周圍人的敘述和他的學(xué)生們身上,姚甜甜已經(jīng)給他貼上了許多的標(biāo)簽,在她看來,作為姚先生的叔叔姚潤之是溫文爾雅,能文能武,對于經(jīng)商算學(xué)也是信手拈來,他的長衫永遠是干干凈凈的,仿佛他從來沒有著急慌亂的時候,他一向是從容和優(yōu)雅的,狼狽這個詞是從來和他沾不上任何邊的。
可是,今天,就現(xiàn)在,看到一身煙灰的姚先生從滿是濃煙的灶間沖出來,哪里還有什么從容和優(yōu)雅,用滿身狼狽來形容他,非常的恰當(dāng),一點也沒夸大的成分啊。
看了這樣的叔叔,姚甜甜‘噗哧’一聲笑出了聲來,這樣的叔叔才接地氣,像個食五谷雜糧的凡人呢,才讓她感覺到更親近。如果,叔叔總是一副完美無暇的樣子,會讓人有距離感,相處起來,會有不小的壓力,仿佛面對一個什么都懂,從來不會犯錯誤的嫡仙一樣,總要小心翼翼的,舒展不開心胸。
現(xiàn)在好了,叔叔姚潤之做的一頓晚飯,弄得他自己一身的狼狽,卻讓姚甜甜由衷的放松了下來,她笑瞇瞇的跑上了前去,踮起腳來用自己的手帕子給叔叔撲打著臉上的鍋底灰,笑虐道“今天的晚飯得來不易,我一會兒可要仔細的品嘗一番。”
被姚甜甜這么一打趣,姚潤之終于繃不住了,他臉上的紅暈通過斑斑駁駁的鍋底灰顯露了出來,他掩飾的輕咳一聲,一本正經(jīng)的說道“甜妞莫要取笑,所謂尺有所短,寸有所長,我不善廚藝,也不是什么丟人的事情。呆會兒啊,你莫要嫌棄叔叔做的難吃,食不下咽就好。”
姚潤之短暫的尷尬之后,能這么從容大方的承認了,這讓姚甜甜暗自佩服不已,這才是真正的高人風(fēng)范,這才是她姚家的叔叔,這才是她姚甜甜的長輩監(jiān)護人呢。人無完人,大方的承認這一自然規(guī)律并不丟人,而且要比那些總是端著、架著的虛偽人令人尊敬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