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窈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望著他，一雙眸子澄澈若溪水。
若是三年的她，還真的未必能看出裴元的這一點小心思，可這三年，她在牢獄服過刑，在妓倌求過生，在李聿身邊曲意逢迎，男人的這點心思她看得一清二楚。
裴元被她坦蕩蕩的目光瞧得臉上火辣辣的，磕磕巴巴道：“窈娘，我……”
顧窈微笑著打斷他，“多謝小將軍一番美意，告辭了。”
裴元急了，忙大步擋在顧窈面前，“對不起窈娘，是我鬼迷心竅了，我……我一定替你弄來一份清清白白的戶籍，你等著我，等著我！”
顧窈停下腳步，還是決定把話說清楚，“裴小將軍，你應該知道我對你并無他意，無論你為了做了什么，我都不會嫁給你。”
她知道自己可能有些過于疾言厲色，可既然對裴元無意，就應該一次性把話說清楚，拖拖拉拉反而是害了裴元。
裴元臉色一白，“我，我知道。”
顧窈轉過身望向她，又道：“但是我也不會讓你白辛苦，市場上辦一份假戶籍需要多少錢，我可以三倍給你，或者你可以開個價，我絕不還口。”
裴元神色痛苦，“我們之間一定要這樣生分嗎，窈娘，當初……”
顧窈開口打斷他，“這世界上最難還的就是人情，若是裴小將軍不想談交易，那么我們之間便無話可談了。”
裴元的心情雖然低落，但是經過一番內心掙扎后，他還是勉強點了頭。
顧窈朝他微微屈膝，“多謝裴小將軍，告辭。”
顧窈回到院子里，一路上腦袋亂糟糟的，她察覺到自己離開的心已經不如一開始那樣堅定，這樣的想法讓她忍不住心慌。
她和李聿的關系本就不對等，一旦動了心，代價她根本承受不起。
另一邊，李聿派人盯了顧窈幾天，可除了那日去過一次侍衛營，她連屋門都沒出過。
他想知道那日顧窈到底和裴元說了什么，又無從查起，最后還是耐不住性子來找了她。
顧窈笑吟吟地迎上去，“侯爺最近好忙，都不來看妾，妾一直呆在院子里，都快發霉了。”
李聿的手搭在她肩上，不輕不重地摩挲了下：“怎么不出去逛逛？”
顧窈仰起頭，瞧著他眸色深深，覺得有些奇怪，又說不出來是哪里奇怪。
她飛快地將這兩天的事過了一下，試探道：“將軍府太大了，妾又不熟，前兩日想在府里逛逛，還不小心走到了侍衛營……”
見李聿眸光微閃，她心頭一松，看來果然是為了那日和裴元見面的事被他知道了。
顧窈拉著李聿的袖子撒嬌，“最后還是上次見得那個小將軍給我指了路，以后可不敢亂走了。”
李聿瞧著她的小嘴一張一合，心思更沉了，顧窈回答的太快太縝密，毫無破綻反而是最大的破綻。
他盯著顧窈看了片刻，非但沒有戳穿，反而溫聲道：“換身衣服，我帶你出去。”
顧窈原本只是隨口一說，不想李聿真的應了，愣了幾秒才跟他走。
青城的街市燈火通明，萬千燈火交相輝映，將整座城市映照得如同白晝。
茶樓酒肆里飄出陣陣香氣，小販的吆喝聲此起彼伏，處處洋溢著熱鬧的市井氣息。
顧窈抬起頭，好奇道：“這里晚上都是這樣熱鬧嗎？沒有夜禁嗎？”
“青城地處邊塞，為了貿易往來，多年不曾夜禁了。”
顧窈一邊悠閑地漫步在繁華的街道上，一邊感嘆這里可真是寸土寸金的地方。
她給了錢，隨手在攤子上拿起一個面具戴在臉上，又遞給李聿一個，“侯爺也戴上看看，妾瞧著這里許多人都戴著面具，想來是有什么活動。”
李聿沒有接，只是低下頭。
顧窈踮起腳，為他戴好面具。
漆黑的狼形面具遮住他半張臉，反而更襯托出他未被遮掩的那半邊臉龐的完美輪廓。
顧窈滿意點頭，又繼續逛下一個攤子。
李聿則始終跟在她身旁，既不過分靠近，也不遠離。
突然，人群中出現一群拿著火把的隊伍，街道驟然擁擠起來。
李聿長臂一攬想要將人擁入懷里，可還是晚了一步，兩個人就這么被人群沖散了。
四周都是陌生的面孔，火把的光芒映照下，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幾分興奮與躁動。
顧窈被人群裹挾著向前移動，卻并不著急，她知道李聿雖然是微服出行，可暗衛都在身邊，很快就會找到她。
于是她便順著人群的力道往外面走，就在這時，一只溫熱的手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顧窈以為是李聿找到了她，轉過頭卻對上了裴元的眼睛。
他把顧窈拉到一處店鋪門口，暫且躲開了擁擠，“窈娘，是我請的雜技團，連著幾日都見不到你，我只能出此下策。
顧窈眉頭微蹙，掙開他的手，“找我做什么，是戶籍的事有著落了嗎？”
裴元有一瞬的失落，隨即從懷里拿出一個信封，遞給顧窈，“窈娘，上次唐突了，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對你提出那樣的無禮要求，你不要放在心上，這是我托人給你重做的戶籍。”
顧窈不可置信地接過那個信封，急切地拆開看了又看，有了這個，她就再也不是可以隨意任人買賣的賤籍了！
她激動地差點跳起來，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的荷包中。
“多謝裴大哥，大恩大德，無以為報，當日答應你的報酬絕對只多不少，請受我一拜。”
說罷，顧窈對著他鄭重屈膝。
裴元被她鬧了個臉紅，忙伸手要去扶她。
只是手掌還未碰到顧窈，她已經被人強硬抓住，用力拉進另一個懷抱。
顧窈偏過頭，李聿的面具已經摘了下來，露出一張冷峻的臉，眼神如刀鋒般銳利，直直盯著他們。
他身后，是一臉雀躍，帶著些少女嬌羞的燕庭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