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居然考進來了!不愧是我!李宇軒捏著那張印著保定陸軍速成學堂字樣的錄取通知書,激動得差點蹦起來,惹得旁邊幾個穿著灰色軍服的學生投來異樣目光。他趕緊收斂表情,把通知書小心翼翼地折好揣進懷里,嘴角卻忍不住上揚。
宇軒,干嘛呢?還不過來,準備吃飯了!蔣銳元的聲音從食堂方向傳來。他穿著一身合體的軍服,身姿比在溪口時挺拔了不少,只是眉宇間那股桀驁勁還在,袖口卷著,露出結實的小臂。
來了來了,少東家!李宇軒快步跟上去,心里忍不住嘀咕:自己能進來全靠后世的知識死撐,哪像蔣銳元,是憑著實打?qū)嵉某煽兛歼M來的,雖然名次不算太靠前,但也穩(wěn)穩(wěn)當當。人生這玩意兒,還真是大腸包小腸,充滿意外。
學堂的日子過得既單調(diào)又緊張。每天天不亮就得起床出操,練隊列、拼刺刀、學騎術,下午則是理論課,講戰(zhàn)術、兵器、測繪。蔣銳元對這些很感興趣,尤其是騎術,第一次上馬就摔了個屁股墩,軍褲磨破了個洞,卻跟沒事人似的爬起來再練,沒過多久就能策馬小跑了,還得意地在李宇軒面前炫耀。
李宇軒則靠著死記硬背,理論課成績名列前茅,可到了實操課就露怯。拼刺刀時動作僵硬,總被教官的木槍挑飛手里的練習刀。騎術更是糟糕,每次上馬都跟要了他的命似的,韁繩抓得死緊,身子僵得像塊木板,被教官罵了好幾次文弱書生,說他上了戰(zhàn)場只能當活靶子。
你這身子骨得練練。蔣銳元在宿舍里給他揉著摔腫的胳膊,力道不輕,疼得李宇軒齜牙咧嘴。將來真上了戰(zhàn)場,光會背書可沒用,得能打能跑,不然子彈可不長眼。
知道了知道了。李宇軒吸著冷氣,可我這天生就不是打仗的料啊,以前連雞都沒殺過。何況穿越到這里來,沒過幾年就當著書童。
話雖這么說,他還是偷偷加練。每天晚上等別人睡了,就跑到操場角落里,對著老槐樹練習刺殺動作,嘴里默念著突刺——前進,一遍又一遍,直到胳膊抬不起來才罷休。他知道,在這亂世,沒點真本事,光靠嘴皮子可活不長久,后世給的知識再厲害也白搭。
日子一天天過去,轉眼就到了期末考試。
這次考試不同尋常——成績前五十名的學生,將獲得留洋日本的資格,進入日本學校日文,剩下的,則繼續(xù)留在保定學堂,畢業(yè)后分配到各地新軍任職。
這是一條清晰的岔路口,通往截然不同的未來。
考場里靜得能聽到筆尖劃過試卷的沙沙聲。李宇軒坐在靠窗的位置,手心微微出汗。他瞥了眼旁邊的蔣銳元,見對方正眉頭緊鎖地盯著一道戰(zhàn)術推演題,筆在紙上飛快地畫著草圖,時不時咬著筆桿沉思,側臉在陽光下顯得格外專注。
周圍的學生們表情各異,有的胸有成竹,下筆如飛。有的愁眉苦臉,抓耳撓腮,還有的偷偷瞟向四周,眼神閃爍,顯然是想作弊,卻被巡考的教官一瞪眼,趕緊縮回了脖子。
李宇軒深吸一口氣,看向自己的試卷。理論題對他來說不算難,死記硬背讓他把課本和教官的講義記得滾瓜爛熟,什么《步兵操典》《戰(zhàn)術學》里的條條框框,都能準確默寫出來,連標點符號都不差。
可最后那道論述題卻讓他犯了難——試比較中日陸軍之優(yōu)劣,并闡述我國新軍當如何改進。
這題考的不只是死知識,更是對時局的理解。李宇軒皺著眉,腦海里閃過顧清濂先生講過的話,閃過報紙上關于日俄戰(zhàn)爭的報道,也閃過自己前世模糊的歷史記憶。那些關于甲午慘敗的文字,那些關于日軍訓練有素的描述,像針一樣扎在心上。
他咬了咬牙,提筆寫道:日本陸軍之強,在于軍紀嚴明,戰(zhàn)術靈活,且上下一心。我國新軍雖裝備漸趨精良,然派系林立,指揮不一,士兵多為雇傭,缺乏斗志……
改進之法,首在統(tǒng)一編制,破除派系。次在思想啟蒙,讓士兵知為何而戰(zhàn)。再者,需仿日本之征兵制,寓兵于農(nóng),儲備后備力量……”
寫著寫著,他忽然覺得,自己好像不再是那個只想混日子的穿越者了。這些話,既是對考題的回答,也像是對這個時代的吶喊。墨水在紙上暈開,仿佛能聞到硝煙的味道。
考試結束的鈴聲響起,學生們陸續(xù)交卷,臉上帶著或輕松或沉重的表情。蔣銳元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感覺怎么樣?能去日本不?
不好說。李宇軒搖搖頭,最后那道題,我怕是寫得太激進了,說不定教官看了不高興。
激進才好。蔣銳元笑了,露出兩排白牙,這學堂要是只招循規(guī)蹈矩的人,那還有什么意思?我跟你說,我剛才在題里罵了幾句朝廷的昏聵,說他們只知道克扣軍餉,不知道強軍,不知道教官會不會給我打零分。
李宇軒無奈地搖搖頭,這家伙還是這么敢說,就不怕被抓去訓話?
出了考場,外面陽光正好,操場上有低年級的學生在操練,一二一的口號聲此起彼伏,震得人耳朵嗡嗡響。李宇軒望著遠處旗桿上飄揚的黃色龍旗,心里忽然有些忐忑。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考上前五十名,也不知道去日本到底是好是壞。前世的歷史告訴他,日本是侵華的罪魁禍首,雙手沾滿了中國人的鮮血??裳巯?,那里確實有更先進的軍事知識,有值得學習的治軍理念。
不管怎么樣,先等成績吧。蔣銳元看出了他的心思,拍了拍他的后背,力道很足,就算去不了日本,在保定好好學,將來照樣能闖出一片天地。你忘了?咱們可是要當將軍的人!
李宇軒點點頭,跟著他往食堂走。風吹過操場,帶著塵土的氣息,也帶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躁動。遠處的號角聲吹響了,悠長而嘹亮,像是在催促著什么,又像是在預示著什么。他知道,無論成績?nèi)绾?,他的人生,都已?jīng)走上了一條無法回頭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