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執事的“善意”
林岳的腳步聲很輕,青灰色的執事袍掃過地面,帶起微不可察的氣流。他停在離王維三步遠的地方,笑容溫和得像春日暖陽,眼底卻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目光在王維身上轉了一圈,最后落在他胸口微微隆起的衣襟上。
“這位師弟面生得很,是新入外門的?”林岳的聲音里帶著關切,像是真的在關心一個陌生后輩,“看你氣息虛浮,怕是還沒引氣入體吧?若有難處,盡可來找師兄,法器閣里有些基礎法器,或許能幫上你。”
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既點明了王維的“凡人”身份,又不動聲色地彰顯了自己的地位,仿佛真的是個體恤后輩的好師兄。
王維的心沉到了谷底。林岳這副模樣,顯然是沒認出他——或者說,沒認出失憶后、修為盡失的他。三年前的“隕落”,竟成了現在最好的偽裝。
“多謝林師兄好意。”他垂下眼簾,掩去眸中的寒意,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怯懦些,“晚輩王維,是雜役處的雜役,偶然跟著蘇師姐來典籍庫看看。”
“雜役?”林岳故作驚訝地挑了挑眉,目光轉向蘇清月,“清月師妹怎么帶雜役來外典區了?宗門規矩,雜役可不能隨意進入這里。”
蘇清月上前一步,擋在王維身前,語氣平靜:“林師兄,王維是我帶來的,出了什么事,我擔著。他雖在雜役處,卻識字,看看外典區的基礎典籍,也不算違規吧?”
林岳的笑容淡了些,目光在兩人之間轉了轉,像是在掂量什么。片刻后,他又恢復了溫和的神色:“師妹說的是,是師兄多心了。”他話鋒一轉,看向王維,“不過雜役處畢竟辛苦,師弟若真想修煉,不如我向管事說一聲,調你去法器閣打雜?那里靈氣濃郁,或許對你引氣有幫助。”
這話聽著是好意,王維卻從中嗅到了危險的味道。法器閣是林岳掌管的地方,去了那里,豈不是羊入虎口?
“多謝師兄美意,”他連忙擺手,“晚輩資質愚鈍,怕是難當此任,還是在雜役處磨練磨練為好。”
林岳的眼神閃了閃,沒再堅持,只是拍了拍王維的肩膀:“也好,年輕人多磨練總是好的。”他的手掌寬大,帶著金丹修士的靈力威壓,落在王維肩上時,微微用力按了按。
王維只覺得一股靈力順著肩膀涌入體內,像是在探查什么。他心里一緊,幸好靈玉及時散發出一股暖意,將那股靈力悄無聲息地擋了回去。
“師弟似乎……體質特殊?”林岳的目光再次落在他胸口,帶著一絲疑惑。
“可能是小時候在鄉下養的,皮糙肉厚吧。”王維笑著打哈哈,不動聲色地往后退了半步,避開他的觸碰。
林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沒再追問,轉身對蘇清月道:“師妹,長老們在議事廳等著呢,說是要商量下個月的宗門大比,你快去看看吧。”
蘇清月皺了皺眉,顯然不想在這個時候離開,但“長老議事”的名頭她不能不聽。她看向王維,眼神里帶著擔憂:“你自己小心,別亂走動。”
王維點點頭。看著蘇清月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典籍庫里只剩下他和林岳兩人,空氣仿佛瞬間凝固了。
“師弟既然喜歡看典籍,”林岳走到剛才那排《流云宗弟子名錄》前,抽出三年前那本,慢悠悠地翻著,“不如我給你講講三年前的事?比如……神隕淵?”
王維的心臟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林岳這是在試探他。
“聽說那里很危險,”王維故意露出好奇又畏懼的神色,“晚輩不敢多問。”
林岳翻到“內門七子”那一頁,指尖在“王維”的名字上輕輕點了點:“這位王師弟,當年可是宗門最有天賦的弟子,可惜啊,年紀輕輕就隕落了。”他抬眼看向王維,笑容意味深長,“說起來,你和他同名呢。”
“是嗎?那可真是巧了。”王維的手心沁出冷汗,卻依舊維持著平靜。
林岳合起名錄,放回書架:“不早了,我還要回法器閣處理事務,師弟也早些回雜役處吧。”他轉身走向門口,走到門口時忽然停下,背對著王維道,“對了,最近棄魂崖不太平,聽說有低階影修出沒,師弟可要當心,別像……某些人一樣,不明不白地丟了性命。”
話音落下,他的身影便消失在門口。
王維直到林岳的氣息徹底消失,才雙腿一軟,靠在書架上大口喘氣。后背的衣服已經被冷汗浸透,胸口的靈玉燙得驚人。
林岳絕對起疑了!
那句“別像某些人一樣丟了性命”,分明是在警告他!
他低頭看著手里的《青嵐域異聞錄》,忽然注意到書頁的空白處,有一行極淡的字跡,像是用指甲刻上去的:“鎖靈閣第三層,玄字七,非玉非符。”
是蘇清月留下的!
王維的眼神瞬間變得堅定。鎖靈閣第三層,玄字七號廢料,那一定就是神諭碎片!
他必須在林岳動手之前,拿到碎片!
他將書卷放回書架,整理了一下衣襟,朝著典籍庫外走去。陽光灑在他身上,卻驅不散心底的寒意。
林岳掌管法器閣,勢力龐大;他修為盡失,只能依靠靈玉和蘇清月的幫助。這場對決,從一開始就處在劣勢。
但他沒有退路。
為了師父的死,為了被奪走的靈玉,為了三年前的真相,他必須贏。
走到典籍庫門口時,他忽然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那排《流云宗弟子名錄》。陽光落在林岳的名字上,仿佛鍍上了一層虛偽的金邊。
“林岳,”他在心里默念,“三年前你欠我的,我會一點一點,全部討回來。”
說完,他轉身,大步朝著棄魂崖的方向走去。鎖靈閣的位置,蘇清月已經在紙條上標注了,就在棄魂崖深處的一個山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