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和妹妹回來了,阿姐有沒有好一些?”
屋門外一個小男孩的聲音打斷了婦人的絮叨。
林微向著門口望了一眼,卻不見有人進來。
那婦人卻似乎誤會了林微的意思,見她往外看,以為她剛醒過來心里也記掛著弟弟妹妹,
便沖著外面喚道:“進來吧,你長姐醒了。”
“真的啊!”
小男孩歡喜的聲音剛落,人已經一溜煙兒的鉆了進來,身后還跟著個面黃肌瘦的小姑娘。
林微看著兩個人飛奔到自己跟前,站在炕邊一雙眼睛忽閃忽閃的望著自己。
一個嘴里嚷嚷著:“姐,你醒啦,還難受不?是阿遠不對,沒有看好你。”
另一個看著林微憔悴的模樣已經委屈的哭癟了嘴:“姐,我錯了,小蓮再也不吃魚了。”
林微望著眼前這一幕,有些不知所措。
頭卻沒有絲毫預兆的陡然疼了起來。
一些不屬于她的記憶一股腦兒地涌了進來……
林微忍不住皺起了眉。
婦人見狀忙呵斥道:“吵什么?哭什么?一個兩個的不讓人省心,不知道你長姐剛醒需要休息禁不得吵么?都給我滾出去!”
兩個孩子被嚇的立馬噤聲,瑟縮著“哦”了一聲,一步三回頭的又鉆了出去。
“……”
林微有些無語。
這個前一刻還對著她溫聲細語的婦人眨眼的時間就跟變了個人似的,嚴厲的模樣唬的在炕上坐著的林微都有些不自在起來。
就在方才那一會兒,她已經稍微梳理了一些腦中雜亂的記憶。
雖說早就猜測婦人對她和對另兩個兒女態度不同,但如今有了原身的記憶,也便能更深切的感受到這種不同來。
雖然不知道這記憶為什么這會才冒出來,也許是這兩個孩子的出現,也許是她吃了東西身體有了力氣。
不管是什么原因,但有一點,有了記憶對她來說,是件好事。
她現在已經知道方才的那兩個孩子是一對龍鳳胎。
男孩叫顧文遠,女孩叫顧小蓮,平時基本上不稱呼大名,都是喚作阿遠和小蓮。
她們今年十歲,比原身要小上兩歲。
婦人叫王金花,是她們三個人的母親,而她們的父親,記憶中并沒有出現過,從她記事時起,就一直都是王氏一個人撫養她們長大。
她的記憶挺奇怪的。
六歲之前一片空白,六歲之后的倒是都很清晰。
不過小孩子記不得小時候的事倒也不是多么稀奇。
她這具身體叫顧知微,是這十里八鄉出了名的美人胚子,是周邊兒所有女孩子都艷羨的對象。
不為別的,只因她不僅有個好相貌,還深受王氏的疼愛。
雖生活在山村,卻是半點粗活累活都不曾干過,實打實是個在蜜罐里長大的女娃娃。
別人家的閨女從幾歲起便被安排著下地干活,灑掃做飯。
可他們顧家卻不一樣,作為長女的顧知微在家吃香喝辣,半點活計都不曾沾過手。
相反本應受寵的兒子和小女兒卻整日勞作受苦,一個不合心意還要被臭罵一頓。
真真兒是與別家大不相同。
然而顧知微卻奇跡般地并沒有被養成個驕縱的性子。
雖說王氏偏愛長女,對另外兩個孩子不好,稱不上是一個多么稱職的好母親。
這顧知微卻著實是個好姐姐,姐弟三人關系非常好。
即使她阻止不了王氏對自己的偏愛,但因為有她的勸說,顧文遠和顧小蓮還是少受了不少的責罵。
而顧知微最后的記憶停留在她與弟弟顧文遠去河邊給想吃魚的妹妹顧小蓮捉魚……
數九寒天,河面上結了一層厚厚的冰,走起路來,便要分外小心。
好在已經有之前村民為了方便捉魚挖出來的冰窟窿。
姐弟倆便也省了鑿冰的勁兒,只在那冰面上折騰了半天,運氣倒是不錯,摸到了一條大魚。
結果還沒等兩人拎著魚走上岸,幾個半大的孩子便從旁邊的蘆葦叢里鉆了出來,攔了兩人的路,開口就是要搶魚。
顧文遠自是不從,幾個人你推我搡間,不知怎的,顧知微就被人給推了出去。
腳底一滑,好巧不巧的,就這么正正地跌進了河面上被人鑿出來的一個冰窟窿里。
所有人都驚呆了,幾個攔路的孩子嚇的一哄而散。
顧文遠也被嚇哭了,但他不能跑,自己姐姐掉進去了,他得想辦法把人救上來。
也算是顧知微命大,正巧村里的宋家兄弟幾個路過,不然等顧文遠跑回村里喊人再趕過來,可能顧知微早就沒命了。
幾人合力把顧知微給撈了上來。
但到底落水太久,又天寒地凍的。
顧知微被救上來的時候氣息已經很微弱了。
林微此時回憶起這段只能感受到原身的恐懼和驚慌。
窒息的痛苦和身體的無力感竟與自己落海時的感覺慢慢重合。
“閨女啊,想什么呢?怎么愣神了,哪里還不舒服嗎?”
王氏的聲音打斷了林微的思緒,她回過神來,有些同情地看向王氏。
這個婦人大概還不知道她最寵愛的大女兒已經離她而去了吧?
“咋了閨女?這么看著娘做什么?”王氏有些不解。
她寶貝閨女從醒來之后就不太愛說話,怕是落水的事讓她受了驚嚇還沒緩過勁兒來吧?
她可憐的孩子呦,就差那么一點兒命就沒了。
不過人家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后福。
她閨女一定是個有福的。
想到這里,王氏臉上便又重新有了笑容:“這粥還吃不?不吃娘端出去了。”
林微低頭望了眼自己手里的碗,她想事情的時候竟是不自覺的將一整碗粥都吃下肚了。
此時反應過來,只覺得腹中滿滿的飽脹感,竟是不小心有些吃多了……
林微搖頭,難得的開了口:“不吃了。”
再吃怕是要撐著了。
王氏見林微開口高興極了,連連道:“哎哎行,那娘先送出去,你歇會兒。”
林微不知道王氏為什么突然高興起來,應該說她其實也根本不是很在意。
她對這里終究是沒有任何歸屬感的,即使如今自己已經有了顧知微的記憶,卻還是沒有辦法把自己代入到這個角色中去。
她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她有自己的父母親人,她不需要也不應該在這里過別人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