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第一堂課,楊簡兮結合軍訓時的觀察,把座位排得恰到好處——宋喬一和陳洧舟湊一對,許歲澄挨著程昀野,姜悅與溫珣并肩,陶蘇的同桌,正是清冷寡言的徐星野,而徐星曜則和唐幼宜成了斜對桌,像是早就注定的“歡喜冤家”。
軍訓時雖已和大家混了個臉熟,可陶蘇骨子里的怕生沒半點消減,尤其不敢跟男生搭話。
一整個上午,她沒主動跟任何人說過一句話,下課鈴一響就往廁所躲,上課鈴響再默默溜回座位,不過是被這份陌生的熱鬧攪得心慌,連開口的勇氣都沒有。
中午下課鈴剛落,陶蘇剛要起身,就被宋喬一一把攔住。沒人留意,旁邊的徐星野指尖微動,本想輕輕拉住她的手腕,猶豫了一瞬,又悄悄收回,只裝作整理課本的模樣。
“蘇蘇,你總跑什么呀?一到下課就不見人影!”宋喬一瞪著圓溜溜的眼睛,語氣帶著點嗔怪。陶蘇抿了抿唇,只能尷尬地扯了扯嘴角,說不出一句辯解的話。
見她這副模樣,宋喬一立刻眼睛一亮,轉移了話題:“對了!二食堂今天上了新菜式,聽說超好吃,咱們去嘗嘗?”
不等陶蘇回應,她已經拉著陶蘇的胳膊往外走。身后的徐星野望著兩人匆匆的背影,無聲地搖了搖頭,眼底卻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二食堂里早已人聲鼎沸,徐星曜和陳洧舟正埋頭吃得香。等宋喬一拉著陶蘇趕到時,新菜式早已售罄。宋喬一垮著小臉,滿是失落:“怎么這么快就沒了呀!”
陶蘇輕聲安慰:“沒事呀,其他菜也很好吃的,我們嘗嘗別的?”宋喬一只好作罷,拉著她去打了兩份普通套餐。
兩人剛打好飯,就聽見陳洧舟的聲音傳來:“宋喬一,這兒!”他朝著兩人使勁揮手,旁邊的徐星曜抬眼望去,愣了一秒,也跟著揮了揮手。宋喬一眼睛一亮,立刻拉著陶蘇走了過去。
剛坐下,陶蘇就瞥見徐星曜面前還放著一份打包好的飯菜。徐星曜注意到她的目光,連忙解釋:“這是給我哥的,他總說跑食堂吃飯太浪費時間,就是個書呆子?!闭f完又趕緊補充,還不忘搖搖頭:“這話你們可千萬別跟他說啊,不然他該收拾我了。”
他話音剛落,一道低沉的聲音就從身后傳來:“說我壞話?”徐星曜瞬間僵住,還沒忍住打了個嗝,只覺得后背發涼。
他硬著頭皮轉過身,嬉皮笑臉地拉起徐星野坐下,還不忘給他捶了捶肩:“喲,這不是我哥嘛,快坐快坐,吃飯吃飯?!币贿呎f,一邊麻利地打開了那份打包好的飯盒。
旁邊的陳洧舟和宋喬一憋笑憋得臉頰發燙,硬是強忍著沒笑出聲。而陶蘇看著突然坐在自己正對面的徐星野,心跳瞬間漏了一拍,愈發慌了神,趕緊低下頭,扒拉著自己碗里的飯,連頭都不敢抬。
徐星野望著她緊繃的側臉,沒說話,只是眉峰微微蹙了一下,手里的筷子卻放慢了節奏。
徐星曜滿腦子疑惑——哥明明說食堂浪費時間,怎么突然跑來吃飯了?可看著徐星野面無表情的樣子,他也不敢多問。
下午排的都是副科,可對陶蘇來說,簡直是“渡劫”?;瘜W的方程式、物理的公式、生物的細胞結構、地理的經緯度,沒一門是她擅長的。
四節課聽下來,她像霧里看花,看似聽進去了,一琢磨又全是茫然。課后作業更是讓她犯了難,晚自習時,其他科目都順利搞定,唯獨這四門副科的幾道難題,在草稿紙上畫了又畫,算來算去還是沒頭緒。
眼看最后一節晚自習快結束,陶蘇更慌了。想問同學?她沒那個勇氣;宋喬一坐得遠,許歲澄、姜悅又和她不在一組,晚自習規定不能離座交流,她只能對著空題發愁,像只泄了氣的氣球,趴在桌上長長嘆了口氣。
其實徐星野早就注意到她的窘境。一整個白天,陶蘇都沒跟他說過一句話,他甚至忍不住琢磨,是不是自己平時太冷漠,把這小姑娘嚇到了,所以一直沒好主動開口。
講臺上值班的溫珣聽到那聲低低的嘆息,抬頭正巧看見趴在桌上的陶蘇,便輕手輕腳走過去,柔聲問:“陶蘇,你沒事吧?”陶蘇慌忙抬起頭,搖搖頭小聲說:“沒事,謝謝班長。”
溫珣的目光掃過她攤開的練習冊,看到那幾道空著的難題,瞬間明白了。她笑著主動提議:“是不是這些題不會做?我教你吧?!?
陶蘇眼睛一下子亮了,抬頭望著溫珣——此刻的她,就像名字里的“珣”字,溫潤又親切。她剛要點頭,面前的練習冊卻被人輕輕拉了一下。
陶蘇扭頭看向身旁的徐星野,滿臉疑惑。
“班長,你得盯著晚自習紀律,”徐星野抬眼看向溫珣,語氣平靜無波,“陶蘇不會的題,我來教就行?!?
另一邊,最愛看熱鬧的徐星曜早已支著腦袋,轉著筆興致勃勃地盯著這邊,活像個吃瓜群眾。
誰知手里的筆突然被旁邊的唐幼宜一把抽走,她皺著眉瞪他:“別晃來晃去的,吵死了。”徐星曜被氣笑了:“嘿,你這人!管得也太寬了吧!”下一秒就要跟她吵起來。
溫珣一聽這動靜,頓時慌了——全高一都知道,軍訓時這兩人就因為一塊西瓜吵得差點動手,他可不想讓鬧劇重演,趕緊快步走了過去調解。
陶蘇的目光也跟著溫珣轉了過去,手腕卻被徐星野輕輕碰了一下,他吐出兩個清冷的字:“看題?!碧仗K嚇了一跳,連忙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習題。
徐星野的講解條理清晰,難懂的知識點被他幾句話點透。陶蘇茅塞頓開,筆尖飛快地在紙上演算,終于在下課鈴響前,把所有難題都搞定了?!疤昧?!”陶蘇激動地合上練習冊,轉頭看向徐星野,眼里還帶著未散的雀躍,認真道謝:“謝謝你呀,徐星野!”
徐星野胸腔里像是揣了只撲騰的小雀,瞬間被暖意填滿——她終于主動跟自己說話了,這一整天的等待,總算沒白費。他嘴角幾不可察地勾了一下,淡淡“嗯”了一聲,卻沒再多說什么。
另一邊,溫珣費了半天勁,也沒徹底勸住唐幼宜和徐星曜。兩人越吵越上頭,干脆拍著桌子約定,晚自習后去操場比跑步分勝負。消息一傳開,下課鈴剛響,全班大半同學都涌去操場看熱鬧,把跑道圍得水泄不通。
誰知這熱鬧才開個頭,教導主任就循著動靜趕了來,當場把人群驅散。唐幼宜和徐星曜也沒能逃過懲罰,被勒令繞著操場跑五圈,才算平息了這場小風波。
一周的課程在接連的小插曲里過得又驚又喜,轉眼就到了周末放學時刻。看著同學們興高采烈收拾書包的模樣,陶蘇卻提不起半點回家的興致——如今的家,早已沒了從前的溫馨模樣。
一年前,父母的婚姻走到了盡頭。媽媽執意要帶走妹妹陶芯,可陶蘇才是那個最想跟著媽媽的人。那段日子,父母的電話里滿是撫養權的爭執,那些尖銳的話語,像細刺一樣扎進她心里。
最終,爸爸爭到了姐妹倆的撫養權,她們還是留在了這個家??蓩寢岆x開后,一切都變了。
沒了母愛的滋養,家變得冷清又壓抑,陶蘇也漸漸封閉了自己,不再愿意和旁人多說一句話,就連和爸爸、妹妹的交流,也多半只圍繞著學習。
陶蘇租的房子在六樓,沒電梯,每次回家都得爬樓梯——下樓輕快,上樓卻要歇兩口氣,累得腿發麻。
掏出鑰匙推開門,客廳和廚房又換了模樣。父親總趁著空閑搗鼓這些,今天換個櫥柜門,明天改個墻面顏色,試圖用這些變化填補家里的空缺,可那份冷清,卻怎么也填不滿。
剛踏進客廳,旁邊妹妹陶芯的房門就“咔噠”一聲開了。“姐姐,你回來啦!”10歲的陶芯穿著一身粉嫩的睡衣,個子小小的,臉上掛著甜甜的笑,一蹦一跳地跑了過來。陶蘇臉上露出一絲柔和的笑意,從書包里掏出特意帶回來的零食,分給了她。
父親要到晚上六點才下班回家。晚飯時,陶蘇依舊話少,父親問一句,她便簡單答一句,大多是“還好”“還行”“都懂了”,說完就低頭扒拉飯菜,再也沒多余的話。餐桌旁的空氣,總在幾句簡單的問答后,又陷入沉默。
但父親的愛,早已細膩地填滿了母親離開后的空缺。陶蘇高中的第一個開學禮,是父親送的一部智能手機——特意選了她喜歡的淺色系,說是方便她在學校聯系家里、查閱學習資料。
拿到手機的那天,陶蘇偷偷歡喜了好久,指尖反復摩挲著光滑的機身,心里暖融融的。
周末返?;氐剿奚?,陶蘇試著和室友們分享學校里的趣事:徐星曜和唐幼宜的拌嘴、溫珣的溫柔、還有徐星野幫她講題的片段。
聊著聊著,她發現高中的同學們都格外友善,那些小心翼翼的顧慮,好像也在歡聲笑語中悄悄消散了。
陶蘇忽然明白,過去的遺憾和傷痛終究會成為過往,與其困在回憶里,不如珍惜當下的溫暖。未來還長,她想試著慢慢打開心扉,擁抱這嶄新的高中生活,也擁抱那些悄悄靠近的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