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意味著,這里究竟發生了什么,除了我們核心的幾個人,外界并無人知曉!軍情奏報,還不是我們想怎么寫,就怎么寫?”
陳烈眼睛瞪得溜圓,似乎明白點什么,但又沒完全抓住關鍵。
方云逸繼續點明,“關鍵就在于,張懷遠和欽差李文翰,如今都在我們手里。他們,就是最好的道具和證人。”
周擎天此時插話進來,眉頭微蹙,帶著一絲憂慮。“云逸,此計雖妙,但張懷遠恨我們入骨,李文翰那軟骨頭雖然怕死,但要他們配合編造謊言,恐怕……他們不會甘心就范吧?”
方云逸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弧度,那笑容中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和一絲令人心悸的寒意。
“周伯,這可由不得他們?!?
“我會去找他們好好聊聊的,也會讓他們明白,配合,或許還能有一線生機,甚至可能得到他們想要的功勞,不配合……”
他沒有說下去,但那雙深邃眼眸中一閃而逝的紫芒和周身隱隱散發出的、剛剛吞噬巨狼后尚未完全平息的威壓,讓周擎天和陳烈都瞬間明白了那未盡的含義。
不配合?
方才兀術魯那具干尸就是最好的榜樣。
方云逸有無數種方法,讓這兩個階下囚心甘情愿地配合,而且是不配合不行的那種。
“我明白了。”周擎天深吸一口氣,徹底放下疑慮。他這位侄兒手段,已見識太多,無論是戰場謀略還是這等掌控人心的權術,都遠超他的想象。
“陳叔!”
方云逸轉向陳烈,開始分派任務,“你立刻帶一隊精銳,去鐵壁關接手防務,將趙謙先生換回來。鐵壁關現在情況復雜,需要你這樣的悍將坐鎮穩定局面。”
“記住,接手后,立刻完全封鎖通往幽州方向的所有道路、小道,進出皆是不許!”
“在我們將給朝廷的故事編圓之前,絕不能有任何不利于我們的消息泄露出去!要做到徹底、完全地掌控住鐵壁關及周邊區域。”
“是!俺這就去!”
陳烈雖然對寫奏報還是一頭霧水,但對于執行這種封鎖、掌控的命令卻是得心應手,立刻抱拳領命,轉身點兵而去。
方云逸又看向周擎天,“周伯,派人去通知關外的韓青,確認清理任務完成后,立刻帶軍回關。”
“同時,等趙謙先生從鐵壁關回來后,你們一起來我房間,我們仔細商議,如何寫好這封呈報朝廷的八百里加急軍情?!?
他頓了頓,目光投向關內臨時關押俘虜的方向,眼神變得幽深。
“至于現在,我先去會一會我們那兩位尊貴的客人,張懷遠將軍、李文翰欽差……這得和他們好好聊一聊?!?
說完,方云逸整理了一下身上沾染了塵土和血跡的銀甲,步伐沉穩地向著關押張懷遠和李文翰的營帳走去。
他的背影在火光下拉得很長,明明身形依舊略顯單薄,卻仿佛承載著千鈞重擔,也蘊含著足以攪動整個北境乃至大乾風云的力量。
周擎天看著他的背影,心中感慨萬千。
方家有此麒麟兒,何愁大仇不報?又何愁將來不能重拾昔日的權勢,甚至更上一層樓。
他立刻轉身,親自去安排通知韓青和等待趙謙事宜。北境棋局,在方云逸的攪動下,已然進入一個全新的、更加波瀾壯闊的階段。
烏山關內,一處偏僻破舊的營房被臨時充作囚室。寒風從墻壁的裂縫和破損的窗戶中呼嘯灌入,發出嗚嗚聲響,卷起地面上的塵土。
室內沒有炭火盆,冰冷的寒氣宛如能凍僵人的血液,呵氣成霧。角落里堆著些發霉的干草,便是唯一的“床鋪”。
欽差李文翰蜷縮在冰冷的墻角,身上華麗的官袍早已污穢不堪,沾滿泥污和干涸血跡。
他雙手抱膝,還未好利索的肩膀仍舊在隱隱作痛。但此刻,他似乎已經忘記疼痛。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牙齒咯咯作響,不知是因為寒冷,還是因為那已深入骨髓的恐懼。
李文翰的眼神渙散,并時不時驚恐地瞥向門口,仿佛那里隨時會走進噬人的惡魔。
他怎么也無法將今天這個殺伐果斷、手段酷烈、甚至能吞噬蠻族大王力量的少年,與一路上那個病懨懨、需要人照顧的方家病秧子聯系起來。
這巨大反差讓他感到無比的荒謬和絕望。
而在房間的另一側,張懷遠躺在一片稍顯干凈的干草上,面如金紙,氣息微弱。
一名隨軍的、頭發花白的老先生正在為他處理傷口,但眉頭緊鎖,顯然情況不容樂觀。
張懷遠身上多處創傷,最致命的卻并非外傷,而是他的武道丹田在之前與兀術魯的戰斗中被狂暴的煞氣徹底震毀。
老先生勉強用銀針和草藥吊住了他最后一口氣,但丹田破碎,經絡寸斷,除非有傳說中的武道圣者不惜代價為其重塑丹田,或是尋到逆天的天材地寶。
否則他此生已然與武道無緣,甚至連做個健壯的普通人都難,徹底淪為了一個廢人。
“吱呀——”一聲,破舊的木門被推開。
方云逸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仍舊穿著那身染塵的銀甲,臉色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有些病態的蒼白,但那雙眸子卻亮得驚人,如同寒夜里的星辰,帶著洞悉一切的狠辣與冷漠。
李文翰聞聲看見、如同受驚的兔子般猛地一縮,將頭深深埋入膝蓋,連大氣都不敢喘。
方云逸并沒有走過去理會他,而是將目光落在昏迷不醒的張懷遠身上。
他緩步走近,那名老醫者感受到他身上那股無形威壓,下意識地后退一步,躬身行禮。
方云逸伸出手指,指尖縈繞著一縷精純的紫色真氣,輕輕點在張懷遠的眉心。
“呃……”張懷遠喉嚨里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眼皮劇烈顫動,終是艱難地睜開了雙眼。
頃刻間、劇烈的疼痛和丹田處傳來的空虛感讓他瞬間清醒,也讓他看清了眼前之人。
“方…云逸……”張懷遠聲音沙啞干澀,帶著濃重的恨意和一絲難以掩飾的虛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