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云逸眼神驟然一寒,那病態蒼白的面容上,那一絲刻意維持著的溫和瞬間冰封。
他對著青鸞、紫燕快速吩咐道,“守好祖母,無論前堂發生何事,不得讓她出來!”
話音尚未落下,方云逸便已轉身,離開房間內、朝著前堂快速而去。
前院此刻已是頗為狼藉。
福伯和聞訊趕來的趙嬤嬤臉色煞白,正和幾個反應快的老卒,如老猴子、鐵熊等人,手忙腳亂地攙扶起韓烈他們。
韓烈獨眼圓睜,嘴角鮮血汩汩流出,胸口凹陷下去一塊,顯然肋骨斷幾根,氣息萎靡。
其他的幾名老卒也是個個帶傷,或內腑受創,或臂骨折斷,躺在地上掙扎難起。
這還是廣元子自恃身份,并未下死手,只是存了懲戒立威之心,否則以宗師之力,一擊便足以讓這些武師境的老卒當場斃命。
“韓頭兒!”
“老韓!”
其他分散在府內各處的護衛,聽到動靜也全都紅了眼,如同是被激怒的狼群,迅速匯聚到前堂。
他們手持兵刃,雖然明知不敵,卻無一人退縮,眼神赤紅地怒視著那個施施然踏入府門的紫袍老者,以及他身后魚貫而入、臉上帶著倨傲與輕蔑之色的十幾名玄云宗弟子。
廣元子踏入方府前院,目光掃過這些怒目而視、煞氣騰騰的老卒,如同在看一群螻蟻。
他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弧度,連一句廢話都懶得說。他今日前來,本就是受了劉執事的攛掇和阿諛奉承。
原來,在劉執事得知派去的趙干四人不僅沒能請動方云逸,反而被當眾毆打并扭送官府后,頓時氣得暴跳如雷。
這不僅是折了他的面子,更是打了玄云宗的臉。恰在此時,趙元明派來的管家趙忠再次暗中傳訊,意思很明確!
“既然軟的不行,那就來硬的!”
“只要是不立刻弄死,打成重傷或廢掉修為,造成既定事實,后續自有辦法周旋。”
于是劉執事便去請動了在內門長老中脾氣相對急躁、又頗好面子的廣元子,一番添油加醋,將方云逸描述成如何藐視玄云宗,如何辱罵長老,如何仗著有點軍功就無法無天。
廣元子素來自負,聞言果然大怒,覺得有必要親自出手,替宗門挽回顏面,也好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明白,玄云宗不是他一個破落門戶可以輕辱的。
就在這劍拔弩張的氣氛中,方云逸的身影出現在了通往前院的廊道口。
他步伐沉穩,一步步走來,月白色的儒衫在冬日微光下顯得格外素凈,與他此刻臉上那冰封般的冷漠形成鮮明對比。
那雙平日里刻意顯得虛弱的眼眸中,此刻清澈見底,里面沒有怯懦,只有一片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寒。
方云逸雖然臉色依舊帶著病態的蒼白,但整個人的氣質已然大變,猶如一柄收入鞘中卻透出凜冽寒意的古劍。
他目光首先落在重傷的韓烈等人身上,看到他們嘔血不止、骨骼斷裂的慘狀,眼眸中的寒意又深了幾分。他正欲先過去查看傷勢——
“你便是方云逸?”
廣元子的聲音帶著宗師特有的威壓,如同悶雷般在前院炸響,直接打斷了方云逸的動作。他顯然認得方云逸,或者至少看過畫像。
他目光如電,鎖定在方云逸身上,帶著審視與質問。“老夫玄云宗內門長老廣元子!”
“方家小子,你縱容家奴,打傷我宗門弟子,更是將其扭送官府,如此跋扈行徑,視我玄云宗為何物?”
“今日若是不給我玄云宗一個交代,那就休要怪老夫不客氣了!”
方云逸腳步停下,緩緩抬起頭,迎向廣元子那迫人的目光。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先對福伯和趙嬤嬤沉聲開口!
“先扶老韓他們下去療傷!”他的聲音聽著平靜,卻能感受到是帶著一股壓制著的怒意。
待福伯等人應聲,攙扶起韓烈他們朝著后堂離去后,方云逸才重新看向廣元子,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交代?廣元子長老,你玄云宗弟子清晨強闖我府邸,出手傷人在先,口出惡言辱及我先人在后。”
“我方府護衛自衛反擊,將其制服后送交官府依法處置,何錯之有?”
“難道只許你玄云宗弟子行兇,不許我方府自衛?這便是你玄云宗的道理?”
他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擲地有聲,沒有絲毫要退讓的意思。
方云逸知道,面對這種步步緊逼,一味忍讓只會讓對方變得更加的得寸進尺,唯有強勢反擊,才能杜絕后患,至少是道理上的主動。
廣元子聞言,眉頭微微皺起。他沒想到這方云逸不僅沒有想象中的惶恐求饒,反而如此牙尖嘴利,句句在理,反將他一軍。
他看著方云逸那平靜得過分的神情,心中不由得泛起一絲疑慮和惱怒。
一個已經失去權勢、僅剩老弱病殘的破落方府,究竟是哪里來的底氣,面對他這位武道宗師,竟敢如此從容不迫,甚至語帶鋒芒?
然而,不等廣元子開口,他身后那些平日里驕橫慣了的玄云宗弟子卻是忍不住。
一名站在前列、面容桀驁的年輕弟子搶先一步,指著方云逸厲聲喝道!
“放肆!方云逸,你算個什么東西,也配跟我玄云宗的廣元子長老講道理?”
“我玄云宗內的弟子行事,自有宗門規條約束,幾時輪得到你這凡俗府衙來管?”
“打傷你們幾個看門狗又如何?辱你先人又如何?敢冒犯我玄云宗威嚴,就是大罪!”
“別說只是打傷幾個下人,就算今天踏平你這方府,那也是你們咎由自取!”
“天下間,誰還敢說個不字?”
這弟子言語之惡毒,邏輯之霸道,簡直駭人聽聞。仿佛玄云宗便是天理,便是王法,他們可以隨意欺壓他人,而別人連反抗和說理都是罪過。
站在廣元子身后的其他弟子聞言、也皆是紛紛附和,叫囂聲此起彼伏,氣焰囂張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