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昀應了一聲，不再多言，轉身離去，墨色的氅衣在晚風中劃開一道輕淺得看不見的弧度。
“嘭——”
謝府，瀟湘院。
一聲四分五裂的巨響隨著杯盞在地上炸開，謝云湘的廂房里一片狼藉。
“賤人！”
謝云湘坐在椅子上，姣容因嫉妒徹底扭曲：“她算什么東西！也配讓兄長贈她山參！還有……還有柳修遠……”
謝云湘的胸口劇烈起伏。
她永遠都忘不了新婚夜，在她身上的男人意亂情迷之間竟然喊出來自己妹妹的名字。
那一刻，謝云湘簡直惡心透頂。
再一想到藏川親自捧著那盒價值連城的百年山參送往柳念棠那個賤人院子的畫面，她就恨不得立刻去撕了柳念棠那張狐媚臉！
周圍的丫鬟瑟瑟發抖跪了一地，連大氣都不敢喘。
謝云湘更加來氣：“說話啊！你們這群沒用的廢物！平時一個個不是都很有主意？”
旁邊的心腹丫鬟碧珠小心翼翼地勸慰：“小姐息怒，為那種人氣壞了身子不值當。”
說著，她的眼珠一轉，湊近低聲道：“明日不是永昌侯府賞花宴的帖子送來了嗎？我聽說永昌侯府的小侯爺一直都……咱們何不順水推舟，送個人情？”
謝云湘聞言，眸中忽閃過一絲惡毒的光：“不錯……柳修遠不是不想把她嫁過去嗎？明日，生米煮成熟飯，我就不信，他還能阻攔我！”
……
柳念棠得到消息，手里正把玩著那盒觸手溫潤的百年山參。
謝昀……
如果說之前她不過是猜測，那么現在倒是有些確定了。
傳聞中不近女色，冷如謫仙的謝家公子，竟會主動送她山參。
柳念棠的眸底劃過一絲譏誚，淡淡掃了眼瀟湘院派來通稟的婆子，不咸不淡道，“行啊，你回去告訴大小姐，明日我一定準時赴宴。”
“小姐！”她的話音剛落，旁邊的丫鬟紅杏就急了。
瀟湘院的婆子前腳離開，后腳她就忍不住道：“你不能去永昌侯府，謝云湘一定是不安好心。”
柳念棠不以為意：“那你說該怎么辦。”
謝云湘那點伎倆，她司空見怪。
沒把她成功趕出謝家，謝云湘不會善罷甘休。
紅杏則趕緊道：“不如我們把事情告訴少爺，有少爺，她總不見得會逼小姐去做不愿意做的事情……”
提到柳修遠，紅杏眼里瞬間綻放的光亮。
柳念棠險些沒控制住笑出來。
上一世她以為紅杏是個忠心護主的，沒想到她只是柳修遠派來盯著她的眼線，一心想要給柳修遠當妾，所以她才對謝云湘的敵意如此強烈。
虧得自己把紅杏當作復仇的強力幫手。
真是惡心。
“我何時說我不愿意了？”
柳念棠的語氣冷淡：“我乏了，不用你伺候了，出去吧。”
“小……小姐？”滔滔不絕的紅杏一怔，看著突然對自己態度大變的謝云湘，有些不知所措。
“我說話，你沒聽見嗎？還是要讓我和兄長說，換個更聽話的丫鬟伺候我。”柳念棠加重了語氣。
“是。”紅杏的臉色一白，跺跺腳不甘地退了出去。
謝云湘也將山參收了起來，隨手將它丟進角落吃灰。
謝家的東西，她一點兒都不稀罕。
不過謝昀倒是可以利用一二。
翌日，柳念棠特意精心打扮一番，遠遠從梅苑經過。
苑中爭相競放的夏蠟梅，與身穿鵝黃色羅裙的美人交相呼應。
明艷亮麗的顏色不僅襯得少女本就白皙的肌膚瑩潤似玉，腰間一條水紅色緞帶輕輕一系，更是將她曼妙的身段勾勒得八九不離十。
而且褪去了病弱的蒼白，柳念棠的美貌更上一層樓，秾麗嫵媚，連她發間珠光璀璨的簪飾都黯淡到讓人忽視。
她知道自己的優勢，且從不會去隱藏。
謝昀從梅苑出來，就看到這一幕。
他的腳步微微一頓，沉聲問身旁的藏川：“今日府中有宴？”
“沒有啊。”藏川撓了撓頭，不知道自家主子為什么突然這么問，摸不準自家主子意思的他，一五一十道：“只聽說永昌侯府今日辦賞花宴。”
身為當朝太傅的跟班，他必須時刻對京城里各方動靜盡在掌握。
男人清雋冷絕的臉上看不出分毫，只冷冷注視著那道越走越遠的身影，眸底一片晦暗。
柳念棠確定謝昀看到自己后，心滿意足地從謝府出來。
一上馬車，就聽到謝云湘的心腹丫鬟碧珠陰陽道：“柳二小姐，來得這樣慢，莫不是昨夜沒休息好，又沒什么氣力？小心又像上次那樣栽進旁家公子的懷里。”
柳念棠看了眼旁邊臉色明顯不太好的謝云湘，淡淡一笑道：“不好意思，剛剛繞到梅苑走了一圈，所以出來的晚了。不過，嫂嫂的臉色，倒像是真的沒有歇息好。”
“啪！”
謝云湘的手猛拍在車廂里的案幾，帶著幾分不可置信：“你去了梅苑？”
“對啊。”柳念棠明知故問：“有什么不可以的嗎？”
“放肆！”不待謝云湘開口，碧珠就替主子罵道：“那是我們大公子的院子，你去做什么？！”
“勾引他啊。”柳念棠十分坦誠。
“你你你你……”碧珠沒見過這等不要臉皮子的，“你”了半天，也沒想出來下面的話。
“夠了！”謝云湘狠狠刮了眼這個沒用的廢物，皮笑肉不笑地看向柳念棠，道：“妹妹，莫要說這些胡話，讓外人聽見只怕有損妹妹的閨譽。屆時，我可沒法向你哥哥交差了。”
交差？
只怕柳修遠巴不得找機會把自己送走，省得她破壞了他當乘龍快婿的夢。
柳念棠眨眨眼：“沒關系的嫂嫂，反正外人說得也是實話。”
所謂：樹不要皮必死無疑，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謝云湘費了好大勁才穩住沒有失態。
她不停地告訴自己再忍一會兒，就可以徹底解決柳念棠這個禍害。
謝云湘深吸了口氣，催促車夫道：“快些走，別一會兒趕不上宴會了。”
柳念棠聽出了謝云湘語氣里隱隱的一絲期待，嫣紅的唇角輕輕一哂。
她也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