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牧寒停好車,兩人一前一后進了門。
上次來過以后,秦子雅對這里也算是熟門熟路,進門就把人摁到沙發上坐好,這段時間他陸續添上了家具,一室一廳的房子總算是像個正經住處了。
秦子雅沾了碘伏給他消毒,許牧寒臉上青紅一塊,嘴角破了皮,“你先別管我,我看看你胳膊,他力氣真夠大的,都紅了。”
“別亂動,我這又沒破,一會兒就好了。”
“哎呀。”許牧寒倒吸口冷氣,“很疼嗎?”
“嗯,可疼了。”許牧寒表情委屈,語氣也像是在跟她撒嬌。
“幸虧他那棍子沒用上,要不然你今天可慘了。你說你,突然冒出來,白讓他打一拳。話說你為什么會在那兒?”
“路過啊,這是下班的必經之路,我今天下班早,老遠就看見你被人糾纏,見義勇為嘛。”
“那我確實得謝謝你,幫我轉移了他的注意力,他是精神病,我不能動手,不能抓他,正愁怎么脫身呢,你跑來替我挨了兩下。”
秦子雅換了根棉簽,拿著藥膏要往上擠,“你別用棉簽了,這個沾在皮膚上特別不舒服。”
“不用棉簽我用什么?”
“手指啊,我都被打成這樣了,你不會是嫌棄我吧?”許牧寒歪頭看她。
“就你事多,棉簽好好的怎么就不舒服了。”嘴上這么說,她還是用指尖沾了藥膏往他臉上涂,一邊涂一邊打著圈揉著,把藥膏推開涂抹均勻,許牧寒抬眼看她,此刻的人滿眼柔光,兩人之間再沒了之前的疏離。
雖然回不到十年前,但總是個好的開始。
“好了,就先這樣吧,人藥師說你按時涂幾次,很快就好了。”
秦子雅轉身去洗手,許牧寒拍拍手喚來小貓,他們已經摘了伊麗莎白圈,三花公主往他懷里拱,在許牧寒這吃的也好,比之前胖了好多,尤其是小橘,肉乎乎的。
“哎呀,你們兩個小家伙總算是有家了,真好。”秦子雅和貓咪說話不由自主夾了起來,哄孩子似的,許牧寒直看著她笑。
“你看我笑什么?我很好笑嗎?”
“沒有啊,看你好看唄,你比以前還要漂亮。”
“嘖,你怕不是跟每個女孩都這么說吧!”秦子雅咋舌,用臉去蹭小橘的頭。
“怎么可能,咱倆在一起那會我可是一心一意,雖然后來我們分開了,但我又不是沾花惹草的人,你別把我想那么壞好不好。”
“沒人把你往壞了想,是你自己想多了。”秦子雅把小橘放下,“你藥也涂了,貓我也看了,我餓了,我要回家吃飯。”
“別回家了,我給你做吧,我這兒,”許牧寒打開冰箱,“什么都有,吃完咱倆一起回唄。”
“喲,你會做飯?真沒看出來,行啊,那今天晚飯就交給你了。我反正是什么忙都幫不上。”
“不用你動手,坐那等著吃就行了。”許牧寒熟練的拿出食材,蒸了米飯,不一會就備菜完成。
秦子雅拿著逗貓棒逗貓,一邊觀察許牧寒,他真的和以前不一樣了,系著圍裙認真做菜的樣子,還蠻帥的!
“吃飯啦!”許牧寒一邊盛飯一邊喊,秦子雅趕緊去幫忙,“真看不出來你還有這手藝吶!嗯,那句話怎么說來著,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那是啊,人都是會變得嘛!”
“我看是變得油嘴滑舌,以前怎么沒發現你這么能說。”
“只能說咱倆在一起的時間還不夠長,沒辦法讓你更深入了解我。快嘗嘗,都是你愛吃的。”許牧寒給她夾菜,清炒油麥菜,油爆蝦,西紅柿炒雞蛋,都沒什么技術含量,但格外好吃。
許牧寒清晰的記著秦子雅的喜好,她喜歡吃青菜,喜歡喝藍瓶可樂,吃雞蛋喜歡炒成醬的,每一樣他都記的清清楚楚,仿佛是刻印在骨子里的記憶,一見到她就全都涌現在心頭。
秦子雅這頓飯吃的有些慢,平時幾分鐘搞定一碗飯,今天不知吃了多久,她一直沒想明白為什么會答應留下來吃飯,按道理說她是很煩許牧寒的,從回來到現在就沒怎么給過他好臉色,也許是因為他今天幫了忙還受了傷,又認真做飯給她吃,秦子雅覺得,正經起來的許牧寒也沒那么討厭了。
有過一次短暫的相處,秦子雅內心起了些許波瀾,看許牧寒逐漸順眼起來,不過還達不到當年喜歡的程度。
許牧寒見完客戶在外面溜達,閑得無聊給秦子雅發消息,她倒是回了,就幾個字,工作中。
秦子雅和梁亦琛化妝偵查,忙著抓犯人,許牧寒猜到他們在執行任務,也就沒再打擾。
任務并不順利,嫌疑人太過兇殘,隊里好幾個人都受了傷,好在不是很重,胳膊傷的包扎完回去審訊,腿傷的,秦子雅和嚴子澄在醫院接受治療,嚴子澄腿上被刀劃了一道子,縫了八針,秦子雅小腿骨折,沒仨月好不了了。
梁亦琛在四人小群里通知秦子雅受傷,許牧寒直奔醫院,沖進診室,秦子雅和嚴子澄互相攙扶著,一個打著繃帶,一個打著石膏,倆人可憐兮兮的被扔在醫院不準參加審訊。
“雅雅!”這是許牧寒第一次見她受傷,一瞬間像失了智一樣沖上前抱著人不撒手,嚴子澄倒是嚇的撒了手往旁邊蹦跶,用沒傷的腿。
“我去,許牧寒,你搞什么,放手,啊!勒死我了!”
“對,對不起,我,我有點失控。你怎么樣了?”
“沒事,骨折嘛,幾天就好了。”秦子雅滿不在乎。
路過的護士忍不住吐槽,“什么幾天,傷筋動骨一百天,沒兩三個月好不了的。”
秦子雅見護士走遠了才敢出聲,“別聽醫生瞎說,真沒啥事兒,我這都小意思,當警察的受傷不是很正常。”
她倒是說的云淡風輕,許牧寒是被嚇的不輕,跑太快半天氣都沒順過來。
“都骨折了啊,你確定嗎?”許牧寒還處在緊張中沒緩過勁來。
秦子雅擺手,“哎呀,別礙事了,澄子走了,回了。”
許牧寒驚道,“你還打算回去上班?”
“不然呢,讓我們倆在醫院待著才是折磨,我得趕緊回去,一堆事兒呢。”
嚴子澄表示同意,倆傷員都急著回去工作,梁亦琛直接給許牧寒打電話,讓她送秦子雅回家,不準她回單位,審訊也不需要兩個傷員參加。
秦子雅搶過電話跟梁亦琛抗議,“不是憑什么,人是我抓的,憑什么不讓我參加,可可跟于劍也受傷了他們怎么就能回去?”
“誰讓你倆傷的最重呢,給我回家,這是命令。”那邊咚的一聲掛了電話,秦子雅氣的想砸手機,被許牧寒緊急攔下。
“這我的手機!哥都說了讓你們倆回去休息,都這樣了怎么工作嗎?”
“你少廢話,警察哪個沒受過傷,再磨磨唧唧就給我滾。”秦子雅終是發了脾氣,不能參加審訊本就是一肚子火,不自覺的就把火撒在了許牧寒身上。
俗話說得好,越是親近的人越是毫無保留,許牧寒看穿這一點,內心竊喜,許牧寒是有點子抖M在身上的。
秦子雅不管不顧,她得回去,這個案子涉及太多,她身上的使命感促使她一定要善始善終,梁亦琛是覺得她回來后一心撲在工作上太累,想讓她好好休息,但秦子雅不想要這種優待,誰不累呢,隊里每個人都很累,梁亦琛的做法會讓她更難立足,這不是她想要的。
以前在老單位她是出了名的拼命三娘,不然也不會拿那么多榮譽了,她的好人緣好口碑都是實打實拼出來的,打鐵還需自身硬嘛!
秦子雅覺得,自從調回來工作,就沒有一天是順心的,受傷對她來說都是家常便飯早習慣了,梁亦琛明里暗里的“照顧”才是讓她最難受的地方。
“雅雅!”嚴漾從梁清葭那得知了消息也匆匆趕來,她知道姐姐閑不住,特意借了同事的車,送她回單位上班。
“你怎么也來了,多大個事兒啊,把你們一個兩個都整來了。”
“送你回單位吧,我跟同事借的車,你們兩個傷員回家肯定待不住。”
自從知道嚴漾是秦子雅的弟弟,許牧寒看他就格外順眼,這孩子小那么多,個子卻比他還高半個頭。
“她受著傷呢,哥都說不讓她回去。”
“哥說的話她什么時候聽過。跟你這種不同職業的人就沒法交流,對一個警察來說工作比什么都重要,你不懂就不要指手畫腳。雅雅,我們走。”嚴漾扶著秦子雅往外走,許牧寒跟在后面,攔是攔不住了,索性跟著回去,就算是只能在外面等,也好過一個人在家干著急,起碼還能接她下班不是。
嚴漾在前面走,許牧寒開車后面跟著,在大門附近找了個視野極佳的位置停好車,車里待了會,又下車溜達。
不出意料,梁亦琛看見兩人跑回來很生氣,“老嚴,她不聽命令你怎么也跟著胡鬧,你腿上那下差點割到動脈,還不回家好好修養跑回來干嘛?”
“我們倆傷的是腿又不是腦子,別大驚小怪行嗎。”嚴子澄抬了下腿。
“你也是,怎么就把人給我送回來了,多大人了還不懂事。”梁亦琛慍怒的瞪著嚴漾。
秦子雅見不得梁亦琛把矛頭對著嚴漾,“是我非要回來的,你說他干什么?漾漾你回去上班吧,別擔心我。”
“哥姐我走了。”嚴漾也沒再說什么,出門就看見許牧寒靠著車身站著,他實在是不喜歡許牧寒,從梁清葭那知道他是當年“拋棄姐姐的負心人”,怎么可能喜歡的起來,加之這么多年秦子雅都沒提起過他,嚴漾便主觀的認為姐姐也很討厭許牧寒。
“你怎么還在這兒?雅雅忙著呢,你別來打擾她。”
“小朋友,大路朝天,各走一邊,這公安局門口是你們家開的嗎?我又沒妨礙誰,為什么不能待?”
“你說誰小朋友?”嚴漾嗓門提了起來。
嚴漾到底小幾歲,許牧寒三兩句話就激的他起了火氣。
許牧寒直笑,也不跟他計較,嚴漾一拳打在棉花上,自覺沒趣,悻悻回了單位。
許牧寒低頭刷手機,跟梁清葭匯報情況,梁清葭回了個OK,就秦子雅那脾氣,受了傷不請假,再正常不過。
審訊一開始就陷入僵局,嫌疑人根本不配合,氣的馮闖在辦公室亂轉。
“行了,你消停點兒,哪兒那么多牢騷。”
嚴子澄拿秦子雅的拐杖抽他,馮闖靈活跳到一邊,秦子雅抬好腿隔空踢他,“你把拐杖給我拿回來,你還讓不讓我走路了?”
于劍趕緊把拐杖拿給秦子雅,她拄著拐杖去找梁亦琛,兩人商量半天,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詐的嫌疑人松了口。
秦子雅把拐杖往桌上一放,氣定神閑,“早點說吧,憋著不難受嗎?哎哥,你說這玩意兒要是抽在身上,不得青一塊紫一塊的?”
梁亦琛抬頭看了天花板一眼。“咱們可不提倡動私刑,那上頭有監控。”
“這監控早壞了,這會就咱倆,真動了誰知道。咱倆去看看他那個同伙吧,那個家伙看著慫的很,我看用不了幾下就能招,誰先招對誰有好處,我們該掌握的都掌握了,想給他們機會,他們自己不把握就算了,走走走,去審那個。”
“走,早點審完早點下班。”梁亦琛做勢起身,對方果然慌了,本來也不是悍匪,沒那么好的心理素質,不多時便繃不住了。
秦子雅穩如泰山,總算是順利拿到了口供。
加上掌握的證據,夠這些罪犯判的了。
秦子雅一瘸一拐的走出審訊室,先前的陰霾一掃而光,沒想到能這么快結案,她舉著拐杖伸懶腰,差點打到梁亦琛。
“我的姑奶奶啊,你看著點,你手里這是金屬的打著人疼。”
“誰讓你不看路的。”秦子雅白他,“這會案子破了,倒是有個笑模樣兒了?那會是誰大喊大叫來著?”
“行行行,我錯了,我跟你道歉,不應該跟你們發火,不應該不讓你們回來參加審訊。行了吧!”
秦子雅滿臉笑意,“這還差不多。”
梁亦琛看了眼手機,“你還是出去看一眼吧,門口那個還眼巴巴等著呢。”
“啥?”秦子雅一腦門問號,梁亦琛往外面努嘴,秦子雅眨巴眨巴眼,半天才反應過來,許牧寒還在門口呢。
“得,把他給忘了。”秦子雅拄著拐緩慢往外挪,她傷沒少受,但腿骨折還是頭一回,拄拐也是頭一回,十分不熟練,走的十分艱難。
臨出門前不忘跟梁亦琛請假,“噢,我休兩天病假哈,有案子隨時聯系我。”
“喲,想通了?”
“手里的工作做完了啊,我應該沒那么背,休兩天就有案子吧。”
“沒問題,老嚴,你也休吧,看你那腿,又滲血了。”
嚴子澄動作幅度大了點,傷口崩開了。
“我天,嚴哥你不疼啊?”馮闖倒吸一口涼氣。
“我,還行吧。”嚴子澄低頭看看滲血的繃帶,秦子雅沒再聽下去,挪著出了門。
許牧寒坐在車里,眼睛一直盯著大門,看見秦子雅出來,手機都沒顧上拿直奔她而來,“你們忙完了?”
“你怎么沒走?”
“接你下班嘛,你腿都骨折了肯定不能騎車,我給你當專職司機,在你沒拆石膏前每天接送你上下班好不好?”
“不用了,我從明天開始休病假,不用上班了。”
“那總還是要出門的吧,你不是宅女,在家待不住的。”
秦子雅瞇起眼,被一眼看穿真不爽呢!
“走啦,餓不餓?我們去吃飯吧,我找到一家好吃的,離家不遠。”
“好啊,我確實餓了。”
“這就是你說的好吃的?”秦子雅皺眉,許牧寒嘿嘿一笑,“他們家鍋底特別好吃,早就想帶你過來嘗嘗了。”
服務員拿來菜單,“要個鴛鴦鍋,一半辣的一半番茄。”
許牧寒在菜單上勾了幾樣菜,然后遞到對面,秦子雅一瞧,“你都點完了還給我看什么。”
秦子雅的口味這些年就沒變過,吃火鍋來來回回就那幾樣菜,寬粉啦,紅薯啊,香菜什么的,沒什么新意,但她就是喜歡吃。
“那就先這樣,不夠我們再加。”許牧寒起身去調蘸料,他喜歡油碟,秦子雅喜歡麻醬,要加很多很多的香菜,還要加上花生碎,一點辣醬,吃了這么多年都吃不膩。
知道她暫時不能吃辣,就只放了一點點。
兩人在口味上有諸多相似之處,都是香菜愛好者,喜歡螺螄粉,臭豆腐榴蓮啥的,能吃到一起,也是一種契合,畢竟周圍算起,只有他們倆喜歡這些東西,其他人聞到味兒都會受不了。
“你記性不錯,還知道我蘸料喜歡什么。”秦子雅將蘸料攪勻,服務員端來鍋底和菜,“你多少年都這口味,就沒見你換過,跟你吃了多少次飯了,怎么可能記不住。”
許牧寒將香菜煮進鍋里,兩邊各一半,這也是秦子雅的喜好,辣鍋煮的青菜最好吃了。
雖然她目前吃不了。
秦子雅盛了碗番茄湯晾在一邊,她吃番茄鍋底很大原因是喜歡喝湯,尤其是煮到最后濃稠的番茄湯是最好喝的。
“你休病假,早午飯怎么解決。”
“嗯,泡面吧,我在那邊要么泡面,要么去食堂吃,實在顧不上,幾片面包就對付了。”
秦子雅咬了口糯米丸子,被燙的直喝水。
“怎么能對付呢?你工作這么拼,再不好好吃飯,身體會受不了的。”
“習慣了啊,我是刑警,又不是你們坐辦公室的,有的吃就不錯了。有時候剛吃幾口就得出現場,根本也沒時間坐下來慢慢吃。”
“你們可真辛苦,太不容易了。”許牧寒一邊感嘆一邊給她夾了一筷子羊肉。
“活著就沒有容易的,世人皆苦,習慣就好。”秦子雅聳肩,帶著麻醬的羊肉是她的最愛,濃稠的醬汁裹著鮮嫩的肉片,一口下去,全是滿足。
難得坐下來好好吃一頓飯,不用著急,不需要狼吞虎咽,秦子雅心情好的仿佛骨折不存在,只是在上樓梯時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
“行了別逞強了,上來吧。”許牧寒彎下腰,示意背她上樓。
“就兩層,不至于不至于。”
“哎呀,浪費時間。”許牧寒拉著她的胳膊把人拽到背上,“怎么感覺你跟十年前沒兩樣,還是瘦。”
“廢話,當警察的成天到處跑,還能胖了?開玩笑。”
“到家了。”
秦子雅隨手將拐杖放在門邊,爸媽和嚴漾都還沒回來,她這會困的不行,蹦跶回臥室倒頭就睡,許牧寒自己找飲料,又翻出零食,幾個人從小各家串,熟悉的不行,都當自己家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