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飛揚站在原地，茫然地環顧四周。
沒有了震耳欲聾的歡呼，沒有了刺鼻的血腥味，沒有了冰冷的鐵絲網和堅硬的地面。
什么都沒有。
只有一片純白。
無邊無際，無限延伸，仿佛整個宇宙都被漂白，只剩下這令人發瘋的單調色彩。
重傷倒地的鬼影，還維持著吐血的姿勢，凝固在那里。
面無表情的肖強，像一尊沒有靈魂的雕塑，靜立不動。
冷鋒和他妹妹冷清秋，就站在不遠處，神情自若，仿佛他們天生就屬于這個詭異的地方。
“這……”
龍飛揚喉嚨干澀，發出了一個沙啞的單音。
他下意識地抬起手，朝著記憶中八角籠鐵絲網的方向伸去。
那里，空無一物。
他的手，穿過了一片虛無的空氣，沒有觸碰到任何實體。
這種感覺，比一拳打在棉花上還要讓人難受。
那是一種徹底的，對自身感官的懷疑。
他猛地轉過頭，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地釘在了那道白色的身影上。
那個引發了這一切的女人。
冷清秋。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龍飛揚的聲音，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胸腔里硬生生擠出來的，帶著壓抑不住的顫抖和憤怒。
冷清秋看著他，那張清冷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她的目光，就像在看一個與自己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一個為你量身定做的，高擬真度的精神劇場。”
她的聲音響起，平淡，清晰，不帶任何溫度。
“現在，落幕了。”
精神劇場？
落幕了？
轟！
這幾個字，像是一道天雷，在龍飛揚的腦海中轟然炸開！
之前所有的戰斗，所有的算計，所有的生死一線……
全都是假的？
那個為了掩護自己，不惜暴露身份的鬼影……
那個被改造成殺戮機器，六親不認的肖強……
這一切，都只是一場……戲？
一股無法用語言形容的暴怒，混合著被愚弄的巨大羞辱感，瞬間沖垮了龍飛揚的理智！
“啊啊啊！”
他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嘶吼。
他將身體里僅存的，那最后一絲因為凈化毒素而恢復的氣力，全部灌注到了右拳之上！
他甚至能感覺到自己手臂的肌肉在哀鳴，骨骼在顫抖。
他不管不顧！
他的目標，只有一個！
就是那個站在那里，臉上帶著玩味笑容，欣賞著他崩潰模樣的男人！
冷鋒！
去死！
拳頭帶著龍飛揚全部的憤怒和意志，撕開空氣，以他此生最快的速度，狠狠轟向近在咫尺的冷鋒的胸口！
然而。
沒有預想中的骨骼碎裂聲。
也沒有任何的阻礙感。
龍飛揚的拳頭，就那么……穿了過去。
直接穿過了冷鋒的身體。
他甚至能透過冷鋒那半透明的“身體”，看到對方身后那片純白的世界。
冷鋒，只是一個幻影。
龍飛揚的身體因為用力過猛，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
他僵在原地，保持著出拳的姿勢，手臂還“插”在冷鋒的胸膛里。
大腦，再次一片空白。
“呵呵……”
冷鋒低下頭，饒有興致地看了一眼穿過自己胸膛的手臂，發出了一聲輕笑。
“忘了告訴你。”
他慢條斯理地開口，聲音里充滿了貓捉老鼠般的戲謔。
“在這里，我們是規則的制定者。”
“而你，只是一個演員。”
“你的力量，你的速度，你的感知，甚至你能不能碰到我……”
他頓了頓，抬起眼，看著龍飛揚那張寫滿了震驚與錯愕的臉。
“都由我們定義。”
說完，他像是撣去灰塵一樣，身體微微一晃。
龍飛揚只覺得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傳來，他的手臂被一股柔和卻不容反抗的力道，從冷鋒的“身體”里推了出來。
他踉蹌著后退兩步，才勉強站穩。
力量……被定義？
龍飛揚的心，一點一點地沉了下去。
他不信邪。
他閉上眼睛，沉下心神，試圖去溝通自己體內那股融合了修羅與龍脈的混沌之力。
那是他最強大的底牌！
然而……
沒有！
什么都沒有！
他的丹田，他的經脈，空空如也！
就像一個從未修煉過的普通人。
那股曾經在他體內奔騰咆哮，足以毀天滅地的力量，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又試圖去感應胸口的那枚龍脈之鑰。
同樣，石沉大海。
他和自己所有力量的鏈接，在這一刻，被徹底地、干凈地切斷了！
他真的……變成了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
一種前所未有的虛弱和無力感，席卷了全身。
這比任何重傷，都更讓他感到恐懼。
他成了一個被拔光了牙，折斷了爪子的老虎，被關在一個連籠子都看不見的詭異空間里，任人宰割。
看到龍飛揚臉上那從憤怒到震驚，再到絕望的表情變化，冷鋒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他很滿意。
他喜歡看這些所謂的天之驕子，在認清現實后，那副無能為力的模樣。
“別那么激動，龍飛揚。”
冷鋒踱著步子，走到了龍飛揚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沖動，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他抬起手，輕輕一指。
只見在不遠處，重傷倒地的鬼影，和木然站立的肖強腳下，各自出現了一個淡淡的，由無數數據流組成的光圈。
“你的朋友們，還‘掛’在服務器上呢。”
冷鋒的聲音，帶著一種惡劣的趣味。
“你說，我要是現在把他們的網線拔了，會怎么樣？”
“掉線了……可就真的沒了。”
這句話，像一盆冰水，兜頭澆在了龍飛揚的怒火之上。
他渾身一震。
所有的憤怒，所有的不甘，在這一瞬間，全部凝固了。
他猛地抬起頭，死死地盯著冷鋒。
那雙眼睛里，不再有狂暴的怒火，只剩下一片冰冷徹骨的死寂。
他明白了。
憤怒，沒有用。
掙扎，也沒有用。
在對方掌握了絕對規則的情況下，他任何的反抗，都只會讓鬼影和肖強的處境，變得更加危險。
他慢慢地，收回了拳頭。
身體也從緊繃的攻擊姿態，緩緩放松下來。
他只是站著，用那雙死寂的眼睛，平靜地看著冷鋒。
這種轉變，讓冷鋒臉上的笑容微微收斂了一絲。
他更喜歡看龍飛揚暴怒失控的樣子，而不是現在這種……冷靜到可怕的模樣。
就在這時。
一直沉默的冷清秋，終于再次開口了。
她的聲音，依舊不帶一絲情感，像是在宣讀一段早已設定好的程序。
“龍飛揚，別把這當成結束。”
龍飛揚的目光，緩緩移到了她的臉上。
只見冷清秋迎著他的目光，用一種宣布最終審判的語調，一字一句地說道。
“這只是……”
“最終面試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