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聲殿主，像是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記憶的閘門。
龍飛揚眼眶一熱。
回來了！
他的兄弟，回來了！
然而，這份欣喜只持續了不到半秒，就被一股更深的寒意所取代。
只見肖強喊出那兩個字后，整個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氣，再次蜷縮起來。他身上的電火花“滋啦”作響，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密集、狂暴！
他的肌肉不規則地隆起、收縮，骨骼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咯”聲，仿佛有兩股完全相反的力量，正在他的體內進行一場慘烈的拔河，要把他的身體活生生撕成兩半！
“不……不……”
肖強抱著頭，痛苦地嘶吼，那雙剛剛恢復一絲清明的眼睛，再次被猩紅的數據流所侵蝕。
清醒，比沉淪更痛苦！
“沒用的廢物！”
一聲暴怒的低吼，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冷鋒擦去嘴角的血跡，那張英俊的臉上再無半點從容，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螻蟻挑釁了神威的猙獰與瘋狂。
他面前，一道全新的虛擬光幕憑空彈出。
光幕之上，是刺目的紅色警報。
【最高警報：13號伴生實驗體‘肖強’精神模型即將報廢！】
【核心邏輯沖突不可逆轉！】
【警告：實驗體將在90秒內永久性‘死機’！】
“想死？想用這種方式脫離我的掌控？”
冷鋒的面部肌肉扭曲著，他死死盯著那串倒計時，眼神里的瘋狂幾乎要溢出來。
“我告訴你，龍飛揚！就算是報廢的零件，也得由我親手扔進垃圾桶！”
“你不是想喚醒他嗎？好！我就讓你親眼看著，我是怎么把他腦子里最后一點屬于‘他自己’的東西，徹底抹除干凈的！”
他的十指，如同瘋狂跳動的蝎尾，在光幕上拉出一連串的殘影！
“啟動……最終格式化程序！”
“嗡——！”
一道比之前更加粗大，散發著毀滅氣息的暗紅色進度條，在光幕上赫然出現！
【終極格式化程序啟動……目標：清除所有底層記憶數據……1%……】
龍飛揚的心，猛地一沉！
他看著在地上翻滾，痛苦到用頭顱一下下撞擊著虛無地面的肖強，看著那道正在無情推進的紅色進度條。
他知道，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
每一秒，都是煎熬。
每一秒，都在走向真正的死亡！
怎么辦？
怎么辦！
他現在就是一個廢人，連站起來都費勁，更別提去阻止冷鋒了。
等等……
廢人？
力量被抽空？
這個空間……
一個瘋狂到極點的念頭，如同一道黑色閃電，悍然劈開了龍飛揚腦中的所有迷霧！
他猛地抬起頭，血紅的雙眼死死鎖定在肖強身上，用盡全身的力氣，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咆哮！
“強哥！別抵抗了！聽我的！”
這一聲吼，讓正在痛苦掙扎的肖強動作猛地一滯。
也讓正欣賞著自己杰作的冷鋒，手上瘋狂的操作慢了半拍。
就連倒在地上，氣息奄奄的鬼影，都勉力抬起了頭，不解地看向龍飛揚。
“呵呵，又有什么遺言嗎？”冷鋒停下了手，饒有興致地看著龍飛揚，像是在看一出注定悲劇的戲，如何演出最后的高潮。
龍飛揚沒有理他。
他的目光，穿透了空間的阻隔，烙印在肖強那痛苦而迷茫的靈魂深處。
“強哥！用你最強的力量！”
“殺了我！”
“現在！立刻！”
轟！
整個純白空間，仿佛都在這一刻，徹底凝固了。
鬼影的眼珠子，瞬間瞪得滾圓，他張了張嘴，一口氣沒上來，劇烈地咳嗽起來。“殿主……不可……”
一直沉默的冷清秋，那雙古井無波的眸子里，也終于泛起了名為“震驚”的劇烈波瀾。
她完全無法理解。
這已經超出了所有邏輯，所有預案。
這是……自殺？
“哈哈……哈哈哈哈！”
冷鋒先是一愣，隨即爆發出了一陣夸張的大笑，笑得前仰后合。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這是我見過最高明的表演！用自殺來博取同情？還是想演出一幕兄弟相殘的苦情戲，來惡心我？”
他停下笑，眼神變得愈發冰冷和戲謔。
“我成全你！”
“來，13號，執行他的命令！殺了他！讓我看看，你的好殿主，臨死前會是什么表情！”
他甚至撤銷了格式化程序的推進，一副看好戲的姿態。
然而，龍飛揚卻對他視若無睹，只是死死地盯著肖強，聲音急促如連珠炮！
“強哥！你聽著！這里不是真實世界！我們都在一個巨大的精神劇場里！你的攻擊，殺不死我！”
“但是！你的力量是真的！你體內，系統指令和你的意志沖突產生的能量，也是真的！”
“你就是一顆炸彈！一顆足以把這個服務器炸出漏洞的炸彈！”
“用這股力量打我！不要有任何保留！把這個鬼地方……給我狠狠地打碎！”
“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
龍飛揚的話，像一把燒紅的尖刀，狠狠刺進了肖強那片混沌的意識海洋！
殺不死……
打碎這里……
唯一的機會……
肖強那雙在猩紅與清明之間不斷切換的眸子，猛地定格了。
他看向龍飛揚，看到了那雙眼睛里沒有恐懼，沒有退縮，只有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和……絕對的信任！
他明白了。
殿主，是要用自己的身體，做那個撞開監獄大門的……攻城錘！
用自己的命，來賭一條生路！
“吼——！”
一聲壓抑到極致，混合了無盡痛苦、憤怒與決然的嘶吼，從肖強的喉嚨深處爆發！
他緩緩地，從地上站了起來。
他不再抵抗那股來自系統的指令，反而張開雙臂，仿佛在擁抱那股狂暴的能量！
“滋啦啦——！”
紅色的數據流與他自身那股不屈的黑色意志，不再相互對抗，而是以一種詭異的方式，瘋狂地糾纏、融合！
一股遠比之前任何時候都更加恐怖，更加混亂，更加純粹的毀滅氣息，從他身上轟然爆發！
他整個人的身體，都像是被點燃的火藥桶，皮膚下是肉眼可見的能量在瘋狂竄動！
“殿主……”
肖強的臉上，流下兩行滾燙的血淚。
“得罪了！”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整個身形化作一道黑紅色的閃電，瞬間跨越了數十米的距離！
他將所有沖突的能量，所有即將崩潰的精神，所有對兄弟的忠誠，全部匯于右拳之上！
對著龍飛揚的胸膛，毫無保留地，一拳轟出！
“修羅十三式！”
“阿鼻之門！”
那一拳，沒有帶起任何風聲。
因為整個空間的所有“規則”，仿佛都在這一拳面前被扭曲、排斥！
龍飛揚站在原地，不閃不避。
他挺直了脊梁，張開雙臂，像是在迎接一個久違的擁抱。
他看著那只被黑紅兩色能量包裹，足以轟碎一座山峰的拳頭，在自己的瞳孔中，越放越大。
來吧！
要么，一起死在這片虛無里。
要么……
就給我，砸開一條路！
轟——！
拳頭，結結實實地印在了龍飛揚的胸口。
沒有想象中的血肉橫飛。
也沒有劇烈的爆炸。
在拳頭與胸膛接觸的那一剎那，整個純白空間，發出了一聲不堪重負的悲鳴！
如同被鐵錘狠狠砸中的鏡子！
以龍飛揚為中心，整個世界劇烈地，瘋狂地顫抖起來！
冷鋒臉上的笑容，瞬間僵硬！
冷清秋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們清晰地看到，就在肖強拳頭落下的那個點，那片完美無瑕的純白空間，像是被燒穿的紙張一樣……
出現了一絲微不可查的，卻又無比扎眼的……
黑色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