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悅酒店,頂層。
電梯轎廂里,那個用鮮血寫就的巨大“死”字,仿佛還在往下滴著血,散發著濃郁的腥氣。
慕容南那嘶啞瘋狂的笑聲,回蕩在死寂的大廳里。
所有人的視線,都聚焦在龍飛揚的身上,等著看他的反應。
是驚恐?是憤怒?還是退縮?
然而,什么都沒有。
龍飛揚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那個血字,那雙灰白色的眸子里,甚至連一絲波瀾都沒有。
他仿佛看到的不是一個惡毒的詛咒,而是一副孩童不成樣的涂鴉。
“哦。”
他從喉嚨里,輕輕滾出這一個字。
然后,在所有人驚駭的注視下,他邁開長腿,第一個踏進了那部散發著血腥味的電梯。
仿佛他踏上的,不是一個通往死亡陷阱的囚籠,而是自家的觀光電梯。
冷清秋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看著那個男人的背影,提著婚紗的裙擺,沒有絲毫猶豫,也跟著走了進去。
裙擺深處,那把名為“弒神”的兇器,冰冷地貼著她的大腿。
“飛揚哥!”
楊小安低喝一聲,也想跟進去,卻被龍飛揚一個手勢制止了。
“你留下。”
“把這里,清理干凈。”
龍飛揚的聲音,從緩緩關閉的電梯門縫里傳出,平靜,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命令。
“是!”
楊小安猛地立正,恭敬領命。
電梯門,徹底合攏。
隔絕了外面所有驚恐、錯愕、呆滯的視線。
電梯開始平穩上升。
數字在鮮紅的液晶屏上,一下一下地跳動著。
轎廂內,那股血腥味更加濃郁,幾乎令人作嘔。
冷清秋站在龍飛揚的身后,能清晰地聞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混合著煙草和冷冽氣息的味道。
這個男人,連呼吸的頻率都沒有絲毫改變。
他到底是真的有恃無恐,還是已經瘋到了連死亡都不在乎?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今天,這里,就是她這個“獵人”的獵場。
而她最終的獵物,就是眼前這個男人。
“叮——”
電梯到達頂層的提示音,清脆地響起。
電梯門,緩緩向兩側滑開。
門外,不是想象中的刀山火海,也不是什么重兵埋伏。
而是一個無比奢華,卻又無比空曠的宴會大廳。
巨大的水晶吊燈從穹頂垂下,卻沒有開燈,只依靠著巨大的落地窗透進來的天光照明,顯得有些昏暗。
整個大廳里,沒有一張桌子,沒有一把椅子。
只有在大廳的最中央,鋪著一塊猩紅色的波斯地毯。
地毯上,擺著一張古樸的黑檀木長桌。
桌子上,靜靜地放著一個巴掌大小的,紫檀木雕花的盒子。
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這場景,詭異到了極點。
“龍先生,新婚快樂。”
慕容南的聲音,從大廳的另一側傳來。
他帶著那群已經嚇得魂不附體的江南大佬,從另一部電梯里走了出來,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強裝的鎮定和色厲內荏。
“你想要的九轉還魂蓮,就在那個盒子里。”
慕容南用拐杖指著那個紫檀木盒子,聲音里透著一股壓抑不住的得意和怨毒。
“那是我們江南商會,送給你的最后一份賀禮。”
“只要你有本事,走過去,拿到它。”
“它,就是你的了。”
他的話音剛落。
“嗖!嗖!嗖!嗖!”
四道黑影,如同鬼魅一般,從大廳的四個陰暗角落里閃現而出,分別落在了黑檀木桌的四個方向,將那張桌子和那個盒子,牢牢地護在中間。
這四人,裝束各異。
一個身形佝僂,穿著灰色長袍,臉上布滿了爛瘡,十指漆黑如墨,一看就身懷劇毒。
一個手持一根墨綠色的竹笛,面色慘白,嘴唇卻紅得像要滴出血。
一個身材魁梧如鐵塔,赤著上身,古銅色的皮膚上紋滿了猙獰的惡鬼。
最后一個,則是個女人,穿著暴露的紅色紗衣,身段妖嬈,媚眼如絲,手里玩弄著兩把薄如蟬翼的彎刀。
他們四人一出現,整個大廳的溫度都仿佛驟降了幾度。
一股混雜著血腥、陰毒、暴戾的恐怖氣息,瞬間彌漫開來。
“江南四煞!”
有記者失聲驚呼,認出了這四人的身份。
“天吶!竟然是他們!傳說中殺人如麻,每一個手上都沾了上百條人命的江南四煞!”
“‘毒手’、‘鬼笛’、‘惡屠’、‘妖刀’!他們不是早就被官方通緝,銷聲匿跡了嗎?”
“慕容家竟然能把這四個煞星請出來!這下……這下那個龍飛揚死定了!”
人群中,一片嘩然。
那幾個江南大佬,看到這四個傳說中的兇神惡煞出現,原本煞白的臉色,也終于恢復了一絲血色,看向龍飛揚的眼神,重新帶上了幸災樂禍的殘忍。
這四個人,每一個都是成名已久的宗師巔峰強者,四人聯手,據說曾經硬撼過半步天人的存在!
這,才是慕容南真正的底牌!
“龍飛揚!”慕容南的腰桿,重新挺直了,他用拐杖重重地敲擊著地面,厲聲喝道,“我給你最后一次機會!”
“現在,跪下來,從那個棺材里,把王家主給我請出來!”
“然后自斷雙腿,給我們所有人磕頭謝罪!”
“否則,今天,這里就是你的埋骨之地!”
他以為,搬出江南四煞,就能看到龍飛揚臉上出現他想看到的恐懼。
然而,他失望了。
龍飛揚從始至終,都沒有看那四個所謂的“煞星”一眼。
他的視線,只是越過他們,落在了那個紫檀木盒子上。
然后,他抬起腳步,就那么徑直地,朝著大廳中央走了過去。
閑庭信步。
仿佛那四個兇神惡煞,只是四團無足輕重的空氣。
“找死!”
“狂妄!”
這種極致的無視,瞬間激怒了江南四煞。
那個臉上長滿爛瘡的“毒手”怪笑一聲,十指張開,一股墨綠色的毒霧,如同活物一般,朝著龍飛揚席卷而去!
這毒霧所過之處,連空氣都發出了“滋滋”的腐蝕聲!
與此同時,那“鬼笛”也將竹笛湊到嘴邊,吹出了一段無聲的音波。
音波無形,卻直刺神魂!
這是他們的成名絕技,死在這一招下的高手,不計其數。
然而,龍飛揚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
面對那足以融化鋼鐵的毒霧,和那能夠撕裂神魂的魔音,他只是……輕輕抬起了手。
然后,對著前方,隨意地一揮。
就像在驅趕一只討厭的蒼蠅。
下一秒。
令所有人眼珠子都快要掉出來的一幕,發生了!
那股墨綠色的毒霧,在沖到龍飛揚面前三尺時,竟像是撞上了一堵無形的墻壁,猛地倒卷而回!
速度,比來時快了十倍!
“不!”
“毒手”臉上的怪笑瞬間凝固,變成了極致的驚恐,他想躲,卻根本來不及!
毒霧瞬間將他自己完全籠罩!
“啊——!”
一聲不似人聲的凄厲慘叫響起,僅僅一秒,慘叫聲便戛然而止。
那墨綠色的毒霧散去,原地,只剩下一灘不斷冒著氣泡的,腥臭的黃綠色膿水。
而那位成名已久的“毒手”,已經連一根完整的骨頭都看不到了!
與此同時。
那無形的魔音,也倒卷而回。
“鬼笛”的身體猛地一僵,雙眼瞬間失去了所有神采,變得空洞無物。
他手中的竹笛,寸寸斷裂。
而他整個人,則像一尊雕像一樣,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砰”的一聲,摔在地上,七竅之中,同時流出了黑色的血。
神魂,已被徹底震碎!
一個揮手。
一個眼神都欠奉。
江南四煞,瞬秒其二!
整個宴會大廳,陷入了一片死寂。
那群記者,那群大佬,包括主位上的慕容南,全都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樣,僵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
這……這是什么手段?
這是人能擁有的力量嗎?
剩下的“惡屠”和“妖刀”,更是嚇得魂飛魄散!
他們甚至都沒看清對方是怎么出手的!
逃!
這是他們腦海里唯一的念頭!
兩人想也不想,轉身就朝著兩個不同的方向,化作兩道殘影,亡命飛逃!
然而,龍飛揚的腳步,依舊沒有停下。
他甚至沒有回頭。
只是淡淡地吐出了兩個字。
“留下。”
言出法隨!
那正要撞碎落地窗逃走的“惡屠”,身體猛地僵在半空,然后不受控制地調轉方向,以更快的速度,狠狠地撞向了旁邊的“妖刀”!
“不!不要!”
“妖刀”發出了絕望的尖叫。
“噗嗤!”
她手中的彎刀,在她驚恐的注視下,精準地,捅進了“惡屠”的心臟。
而“惡屠”那砂鍋大的拳頭,也帶著慣性,重重地轟在了她的天靈蓋上。
“咔嚓!”
骨裂聲清脆得令人牙酸。
兩具尸體,糾纏在一起,軟軟地倒在了地上。
至此。
所謂的江南四煞,全滅。
用時,不到三秒。
龍飛揚的腳步,終于停下。
他走到了那張黑檀木長桌前,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伸出手,拿起了那個紫檀木盒子。
“咔噠。”
一聲輕響,盒子被打開。
里面,空空如也。
龍飛揚緩緩轉過身,那雙灰白色的眸子,終于落在了已經面無人色,抖如篩糠的慕容南身上。
“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他的聲音很輕,卻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每個人的心上。
“我……我……”
慕容南嘴唇哆嗦著,牙齒上下打顫,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所有的底牌,所有的依仗,在這個男人面前,都成了可笑的笑話。
他,是真的怕了。
就在這時。
一直站在龍飛揚身后的冷清秋,忽然輕輕地開口了。
“東西,在我這里。”
一瞬間,所有人的視線,都聚焦在了她的身上。
龍飛揚也緩緩地,將他那雙空洞的眸子,轉向了她。
冷清秋迎著他的視線,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她緩緩地,從那繁復的婚紗裙擺深處,拿出了一個同樣的,一模一樣的紫檀木盒子。
她看著龍飛行,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
“按照規矩,這是聘禮。”
“想要它。”
“你得先……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