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到黎明,風鼬號就駛離鐮刀灣了,天空下著蒙蒙細雨,把世界染成灰嗆嗆的顏色。
“再見,扶君城?!眲ν驹诩装逖鐾洗ㄆ俨?,仿佛在和老朋友告別。
這里是他所愛之人的墳墓。
風鼬號安靜地滑出鐮刀灣,在雨中留下條形漣漪,融進凌晨的薄霧,不消片刻便無影無蹤了。
駛出鐮刀彎,胡克船長下令開足馬力,順著王母江的分流一路向南,朝著大海前行。
雨到中午就停了,江上的風變得越來越炙熱。
劍往生把偷來的士兵盔甲扔進海底,換上一身簡單的布衣,頓時涼爽了起來。
胡克船長來到劍往生身邊,試圖問出一些東西。
“陸地人,你要去那火山做什么?蓬萊算是你這種人的墳墓了,很多修仙者認為那藏有寶藏,到頭來把自己的小命都丟了。”
劍往生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態,令船長失去交談的興趣。
“好,不該問的我不問!”胡克船長舉起雙手走進船艙。
風鼬號在從帝都鐮刀灣出發,沿著王母江,經過南邊的天道長城,最終駛入創世海。
又在海上航行了兩個多個月,經歷了大半個季節,劍往生終于看到那座火山了。
火山出現那一刻,風暴就開始聚集,仿佛在迎接他們的到來。
巨大火山在海平線盡頭若隱若現,如同一個巨人半蹲在海面,后背支撐著天地,擎起烏黑風暴,少有景觀會在大海襯托下還能如此雄壯。
“陸地人,在你們陸地上永遠看不到這樣的景觀,比你們的天啟山還要高上一倍?!憋L鼬號的船長自豪的說。
“我見過比這還高的。”劍往生說。
“說大話可不好?!贝L撇下嘴,下巴上的傷疤跟著抽動了一下。
胡克船長是個短小精悍的男人,善用雙劍。
劍往生在鐮刀灣找到了這艘船,在青樓找到了船長。
世上所有船都會抵靠帝都的鐮刀灣,將從世界各地收集到的寶物換成黃金。
風鼬號更是其中翹楚,它穿梭在最危險的海域,開辟獨有的航線。
“不過,真的有比蓬萊還高的山么?”胡克船長自言自語。
“別糾結了,如果算上海里的山體,自然沒有。”劍往生說。
“我就知道你在吹牛,不過它可真像一個為你準備的大棺材?!贝L說完笑出聲。
近三個月的相處,兩人已經可以互相開玩笑了。
劍往生為船長的幽默買單,輕笑出聲,“確實很像。”
劍往生來到這有獨特的目地。
那座火山里,囚禁著世界上最可怕的人物。
準確的說,是最可怕的古老神明,亦是七座高塔的創造者。
最初就是他賦予劍族人守護高塔的責任。
不過那七座高塔因為劍族的失職,已經沉沒消失。
現在黑夜越來越長,時間越來越少。
身為守塔一族,劍往生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邪惡蘇醒,永夜歸來。
邪惡指的就是混沌邪龍,在很久很久以前,它突然來到這個世界,獲得了七座高塔的認可,擁有了創造的力量。
它在高塔內無休無止的創造出成千上萬的畸形野獸,其中最強的九個被稱作龍之九子。
混沌邪龍禍亂世界一萬年,直到被劍族祖先打敗,龍之九子逃到東皇大陸伺機而動,那些數不清的畸形野獸則被封印進高塔里。
而混沌邪龍并沒那么容易滅亡,它會轉世重生,之前它便這么做過很多次。
混沌邪龍掌握黑暗的力量,當它重現于世的時候,那些高塔就會再次開啟,里面的邪惡力量將傾巢而出。
那則流傳在世間的預言如是說:混沌邪龍將在永夜里最黑暗的那天,跳出輪回,君臨天下。
黑暗即將到來,世界卻沒做好準備。
風鼬號離蓬萊火山越來越近。
烈日將金光鍍上黑蒼蒼的山體,圓柱形的火山在海面上半明半暗,云霧繚繞,仿如地獄,也仿如仙境。
劍往生不信神,但此時他的內心在顫抖,他能感覺到火山內極度危險的存在,壓迫感令人窒息。
劍往生并不是為了拯救世界而來,這不是他該操心的。
他心里有著一件放不下,過不去的坎兒。
為此穿越了大半個世界,來到這里與神明對峙。
對他來說,黑暗降臨,世界毀滅,跟他都沒關系。
他只想知道,神,能做什么?
他都快忘記是如何卷入這場勢必粉身碎骨的風暴。
在他小的時候,母親是族里的裁縫,父親是鐵匠。
舊時光是簡單快樂的,族中的密辛只有族長和三位長老知曉。
小時候的劍往生最喜歡看父親用力擊打鋼鐵,迸濺出火花的瞬間,伴著清脆的聲音,一整天很快就過去了,母親每一季都會縫制新的衣服給父子倆。
那時他擁有三位好朋友,陽光開朗的劍厲,嚴肅認真的劍風雷。
還有總是在心中默默注視的那個她,劍小圓,像個粉妝玉砌的瓷娃娃,甜美可愛,眼睛會微笑。
劍往生期待每一個早晨,這樣便能看見她音容笑貌,同時又痛恨每一個黑夜,因為他只能在綿長的思念中度過。
四個孩子一起玩一起鬧,一起哭一起笑。
孩子們之間的打賭較勁一向是謎,互相之間不和,稚氣或好奇都會引發一場打賭。
為了證明膽量,劍往生與劍風雷和劍厲打了個賭,爬上鎮龍山。
打賭的大部分原因是他心儀的女孩在旁邊看著。
賭注最后變成她的一個吻,這是三個男孩秘密商量好的,女孩并不知情。
劍厲和劍風雷相繼失敗。
劍往生也有好幾次差點失足,不過最后還是爬上山頂。
他的命運也在登上山后徹底改變。
等待他的是一個枯坐老人,身體靜止,長長的白發隨著風雪飄揚。
劍往生小心翼翼地靠近,離近發現這并不是個老人,看起來頂多四十出頭,面目英俊,不怒自威,肩上還有一個凍僵的麻雀。
鎮龍山上沒有生命,麻雀也飛不了這么高。
應該是白發男人帶上來的,可憐的鳥,跟著爬上了鎮龍山,卻凍死在了這里,劍往生如此想到。
白發男人一動不動,面色紅潤,像是睡著了。
劍往生小聲呼喚幾聲,沒有反應。
他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放在白發男人鼻子下。
沒有呼吸。
劍往生連忙沖著尸體作揖道:“死人莫怪,死人莫怪!”
白發人猛地睜開雙眼,爆發出的氣勢令狂風停止呼嘯。
“鬼啊??!”劍往生一臉驚恐,踉蹌著后退,卻因失去平衡跌倒在地。
……